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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七章 ...

  •   话说那日楚红按计划趁神武整队撤离时脱身奔向西山,到得密道底端正值卯时,此时尚云瑞已出外城南门,茹宝情才刚刚出内城西北门。楚红见天还未亮,便立刻在洞口清理石土。
      此密道为仁宣十一年由茹宝情带领八百多名神武军士花了近一月时间修成,因完工仓促,密道内部凹凸不平,也没有台阶可走,再加年久失修,密道下方已是草木丛生,洞口几乎被土石掩埋。
      山道周围没有住户,楚红也没有随身携带什么特殊工具。还好一柄长剑削铁如泥,卯时三刻便将二尺厚的土泥削出一个可以通过的小洞钻了进去。这时天已微明,日光透过洞口照进密道底端,楚红只觉眼前一晃,走进前看才发现密道右方塌陷了一块,形成一个两丈见方的小水潭——原是七月初那几场暴雨把密道下方冲塌一角——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不由一阵唏嘘:幸好暴雨没有持续太久,否则这密道若是被整个冲塌下来可就断了主子的活路了。
      马蹄声伴着震天的杀声正向这边涌来——糟了,主子已经上山了!
      楚红赶紧拔剑挑泥将洞口糊住,接着转身向密道上方奔去。密道上方出口处有一块鳞状山岩,嵌于绝壁之中,和崖顶形成一个稍顷的弧度,功夫好的人可以从崖顶跳落其上并趁势钻入洞中缝隙。只这洞口十分隐蔽,层层山岩中不易为人所识,万一茹宝情因失血过多站立不稳或头晕眼花没能完成跳崖钻洞这种高难度动作,而楚红又未及赶到,那她可就要落在崖底的未知世界作孤魂野鬼了。
      密道内昏暗无光又凹凸不平,楚红手脚并用努力向上方攀去,摸爬滚打,满身泥土。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得感到前方暗处一个黑影,她忙抚上前去,只觉手下鲜血淋漓的一片温热,扳过来细看了看可不正是假“云瑞”真“宝情”么?
      原是茹宝情将追兵引至西山后从山崖上跳下,结果因伤得太重,刚着了那鳞状山岩便失去知觉从洞口滚落进来,被楚红发现是已昏迷多时。
      楚红知道茹宝情伤得厉害,无奈密道昏暗无法为其处理伤口,只咬了牙将主子背在身上又小心翼翼的向下方走去。
      茹宝情身上烫的骇人,楚红心中急如火焦。下到洞底她就赶忙砍竹割草扎了道小床把主子轻轻放到上面,又解下神武军服给主子披上,借着洞底微光之间茹宝情两颊病态的绯红,唇色惨白,左胸下方一大块淤青,小心按上去发现主子果然是摔断了肋骨。然而她的目光长久的驻留在茹宝情一直用手下意识护住的小腹上。看着那块诡异的隆起,她突然有种想大哭的冲动。她和苏四在茹宝情身边待了九年,从没想过世间有哪个男人值得主子倾心相待。茹宝情对她们来说是“长姐若母”,而这一隆起仿佛昭示着自己的小妈嫁了人,楚红心中竟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然而不论怎样,当务之急是要保得他们母子平安。茹宝情全身伤痕不计其数,最致命的两处是左肩与右脚脚踝的箭伤,那两处箭头本就扎得极深,再加她不计后果的随手猛拔,现在伤口的皮肉狰狞的向外翻卷着,鲜血汩汩涌出。不过幸好她是习武体质,长习内功,否则若换了寻常妇人,腹中孩儿早已不保。
      检查完毕,楚红毅然撕衣为茹宝情包扎止血,又将小床推了推将主子藏于洞底杂草之中,确定无人可见后,她提剑削开洞口走了出去。
      山道各处都是追兵,楚红重新掩上密道,转身跳入身旁草丛伺机杀了一个搜山的御龙军士,换其衣,掠其财,然后只身下山向城北郊宋庄奔去。
      宋庄距西山二十余里,是距此地最近的村落。楚红为避免引起搜山禁军的注意并没有骑马而行,只凭自己一对长腿一路狂奔,到达宋庄正值巳时。楚红听闻村中有一张姓郎中善治病救人,立刻登门“拜访”。对方见来人是个没有耐性的军爷,害怕生事,只开了保胎止血的药方便任凭这煞星连抢带拿兜回一大堆药材最后丢下二两白银匆匆走了。
      楚红奔回西山时正值日中,禁军军士还在坚持不懈的搜山,楚红躲闪中找到密道入口拨开草丛一看,发现洞口并未被外人动过,这才松了口气,削泥跳入洞中。将茹宝情从草丛中扒出来一看,只觉得烧得愈发厉害了,楚红生怕主子再烧下去会祸及腹中小崽,忙用衣物在洞底潭边浸了凉水给茹宝情擦拭身体,然后又把从张郎中那里抢来用于外敷的止血创伤药给主子敷上,并撒了些刚捣了一半的草药粉末,果然不会儿血便止住,可这内服的和保胎药要怎么办呢?
      无奈她又跳出洞去山上看了些巨蟒粗的大劈竹(顺便砍了些不幸撞见她的禁军军士)拿回来做锅用,然后又准备天黑时到搜山的禁军那里弄火石为茹宝情生灶煎药。
      又饿又累的楚红趴在茹宝情身边睡着了。
      不了等到傍晚这帮禁军竟在陈婉玉的命令下火烧西山,火倒是有了,可是太猛烈。火焰卷上灯油滴过的草木一窜三尺,西山被火舌吞噬着,像一个地狱把山道中的她们逼得喘不过气。
      楚红赶紧拿剑挑泥把密道下方洞口里里外外糊了五尺深,确定大火扑不进来后,她又把竹床扎了扎,推进右方二丈的水潭中,将主子置于水潭的竹床上,自己跳入冷水中不时拿衣物给主子淋水降温。
      二日一夜,茹宝情还没有醒过来,密道内的空气却越来越少,水潭也被蒸得小了一圈。饿得头晕眼花的楚红咬了咬牙,跳出水潭准备到密道上方开洞透气。还好山崖那面寸草不生又露气深重,楚红挑剑在岩石上开个口子也不致把火势引过来。
      却真是热的快要死了。山外面燃着火,而楚红身上无时无刻不再下着雨。她甩了把汗在小洞前透了口气,又转身向密道下方奔去。
      待她奔到下方,茹宝情已起身用右臂支在竹床上,然而双腿还是动弹不得,眼睛依旧肿胀着看不怎么清楚,有些张望着问道:“是楚红么?云妹她可出城了没有?”
      楚红眼眶一热:“早已出了城去,当晚钟保那老木头就要神武收兵整队连祭奠也不办了,直到现在也未听着他们捉到郡主的‘好消息’,估计他们现在已回了南疆吧。”
      其实这几日被困山中,楚红也不知尚云瑞、苏四他们究竟怎样,但为了主子安心养病,她也不得不如此说来。茹宝情好像放下老大一块石头,温柔微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然而她又立刻沉吟叹息:“只可惜神武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一朝竟令神武名声尽毁,我对不起神武的弟兄们。。。”
      楚红心下一沉,神武在茹宝情手里的十年已是登峰造极,恐怕不经此变也会其数已尽,然而这十余年的感情又怎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主子,当年咱们神武兄弟都是从您手上出来的,神武有功主子和弟兄们平分,神武有过主子在陈婉玉面前一力承担,这么多年神武的那个不念着您的人情?况且这次事件主子也已尽力与弟兄们脱开干系,想来陈婉玉也不会太为难咱们,主子就不要在自责了。。。。”
      茹宝情明白楚红是在安慰自己,陈婉玉的脾气向来不是赶尽杀绝的?想到这里她心口一堵,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无力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楚红觉得此时有更要命的事:“主子,他们放火烧山,咱们被困在这里了——”
      “哦。。。”茹宝情这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小水潭上,“真是难为了你,这本是我一个人的罪,骗还要你们替我分担,只不过,我想自己怕是不行了——”
      她有些留恋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若山火停时我还不能着地行走,你便一个人出去,别再管我,劫狱时阮姑娘已被柳木堂的人救了出来,现在应该和柳之岳的人在一起,你去找她吧。。。。”
      “不行,要走一起,等山火熄了我就去找红鹤坊的金老板,他一定不会不救主子腹中的孩子!!”
      “我不许你去找他!!”茹宝情气喘吁吁,“我就是死了——就是死了也不要他来管——!!”
      楚红又是伤心又是无奈,只听茹宝情轻声说道:“我本是该死的人,你就成全我吧。”

      此时的滇州王府,镇南王尚岁宁正在焦急等待爱女尚云瑞的消息。祁门殿内,镇南王七大将中的常敏、方靖、郑松、胡久彬、闻潜一字排开,长史张筱、孙禁分站左右。
      尚岁宁不耐烦的侧过头去问张筱:“你那探子不是说今晚来报么,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影?”
      张筱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王爷莫急,臣手下的密探说是今晚那便是今晚了。”
      今晚是决定何去何从的关键时刻。朝廷于六月初以反叛之名灭了晋王,七月初便调兵围攻镇南王府并不湘赣防线以防尚岁宁由云贵东进。围攻王府的朝廷禁军被镇南王手下两名爱将闻潜、方靖一场火拼灭了大半,直到现在亦不敢靠近滇州半步。当时由于尚云瑞在京为质,尚岁宁并未打算与朝廷交恶,,不仅去信说明此事“一场误会”,更“斩”了罪将闻潜以明诚意。
      此举当然在有把握保的爱女性命时所取。是因茹宝情一封密信向尚岁宁立誓保证尚云瑞性命,而尚岁宁又敢于相信,所以才有了起兵的一拖再拖。
      然而此时七月十五大典已过,朝廷大军驻江陵、武陵、宝庆、永州、韶州、赣州,于云贵东侧形成“湘赣防线”,声势浩大,号称百万,成犄角之势,前哨直插滇贵腹心贵阳府与滇州府。而镇南王府三十万兵力,反与不反,或攻或守,成败皆在于时间的拿捏,容不得再多作考虑。用兵无非致人而不致于人。若此时抓住时机高举反陈大旗攻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不仅能拿下南方一片疆土,而且对那些持观望态度的藩王无疑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同时对朝廷也是巨大的威慑;反之若让对方抢了先机,以镇南王军的实力虽不致低档不住,但往后步步致于人手,本利相抵,还是亏本生意。
      南疆虽非弹丸之地,但怎比朝廷地域辽阔、供给不断?所以以攻作守绝不可取,当务之急,先攻为上。
      不会儿,果然尚岁宁的贴身侍卫吴勇带了个布衣男子进的殿内。那男子看了看张筱,又向殿中一拜:“王爷崇安。小人胡玄,在广南府寻来一份滇贵巡抚台发布的机密邸报,请王爷过目。”
      说着呈上一份文书。尚岁宁接过那不怎么厚的册子翻看了下,只见上言:镇南王女尚云瑞于祭典之日逃回南疆,望各州县如有发现其行踪者立即上报,并捉拿归案,同时滇贵各省应积极配合湘赣行动,以御南疆叛乱。湘赣兵力布置、各省配合方向虽十分粗犷,但以让尚岁宁明白朝廷的进攻方略,再看下方,每卷皆附有巡抚台大印,红得耀眼。
      果然他的宝贝女儿已经逃离京师。尚岁宁哈哈大笑:“真是本王的好女儿!”说着他把文书一合,拍了拍跪着的布衣男子:“从广南府寻来的?我看是偷来的吧!”
      胡玄心中一凛。只听张筱答道:“探子要干的事不就是这些么?王爷要的是情报,至于用何手段大可不必在意。”
      这帮探子是张筱豢养在家的江湖人士,平时对外查探军情十分有效,滇城一战他们功不可没,但对内他们也掌握王府动向,此点尚岁宁不可不防。
      尚岁宁嘴角挑了挑:“不错,南疆战事将起,本王继续的就是你们这种人才,不管用何手段,情报当然多多益善为好。”
      闻潜可不想跟一帮文人扯一些文邹邹的问题,既然郡主已经逃离京师,又在吴均、曾祥两将的护送下,到达南疆是迟早的事,王爷心患已除,再不起兵更待何时?想着他上前一步:“王爷,这下咱们可以反了吧!”
      “反!当然要反!”尚岁宁抽出配剑劈下身旁方桌一角:“本王再不能受陈婉玉那窝囊气,咱们就一口气打到京师,把尚家的天下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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