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GL）》九九十十

41、第三十九章

　　京城西北郊。山火初停。
　　茹宝情躺在密道低端的竹床上，噩梦缠身。身上烧还没有退，楚红已经不辞而别，只留下一件外衣给她披上。还好前些天楚红趁她昏迷不醒时给她灌了些保胎药，否则茹宝情腹中的崽子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她觉得云妹来看她了。她告诉她这腹中的孩子是她们俩人的。她愿以为云妹会好好保护自己和腹中的幼子，却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爱人居然用剑指着她隆起的小腹，指责她的不忠，要她弄死这个孩子。她害怕得浑身发抖，想要依赖的不过只剩下冰冷的剑。她哭求着，可却发不出声音。自己的爱人一向是很温柔的，为何此时却让她这样害怕呢？
　　挣扎之中她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托起她的身体，保护着。茹宝情沉沉抬起双眼，手臂的主人竟是金渺琼！再侧身一看身旁的一个红衣女子，不正是楚红么？楚红与她目光相遇便立刻垂下头去，茹宝情明白了。然而她不能跟着大师兄回去，京畿的茶门教徒同朝廷一场恶战已经死了大半，离、兑、震诸卦的教徒们是不会放过金渺琼的，自己若跟着他只能给教中不怀好意的人以杀他的把柄。她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嗓子里好像着熬了火一般发不出声音来，只听金渺琼恨恨道：“你把我害得这样惨，竟还想一个人脱身了事吗？”

　　文澜阁。
　　一接到太后召见的懿旨，钟保就忙整理衣装向万福殿奔去。陈婉玉自上次在水桥边受了惊吓，清醒的时候就并不多。前一阵子，据宫里的太监宫女说，他们的太后娘娘经常在夜晚挥舞着双手，驱赶头顶的鬼魂，嘴里还喊着不知名的词句。流言被内监总管张德政听到，忙命人宰了那几个多嘴的内监，又请了道士进宫做法事，陈后的病情才“好上一些”。至少现在清醒地时候还可以召大臣进宫议事，然而不清醒的时候，担子就落到了钟保一个人的头上。
　　湘赣那边战火未起，蜀地却频繁报来镇南王入侵的急讯，常敏率领的前锋竟已渡过大渡河就要直奔成都而去。由于当地川民支持，镇南王军如入无人之境。四川巡抚楚丹是至孝三年朱桐案的漏网之鱼，义仓存粮案中此人并无贪墨行径，然而却因替朱桐求情差点被钟保之于死地，难免对这当朝宰相怀恨在心。然而陈后对蜀地的不关注政策，使朱桐案结后钟保也未将此人放在心上。
　　此时钟保却深深感到这不起眼的楚丹是死去的朱桐留给他的一个巨大威胁。楚丹与朝廷的不合作态度，使得镇南王军可以趁虚而入。然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由于楚丹与陈后政见不合，蜀南的饥荒、叛乱经常看这个巡抚自己一手解决，才使得这么多年蜀地没有成为宁朝的一个隐患。然而楚丹自立更生的一个重要帮手，他们的交情可谓非同一般。巡抚手中掌有朝廷一部分兵权，蜀地就成了镇南王叛乱的第一响应者。
　　不过钟保也不是呆子。镇南王北进巴蜀则必然造成后方兵力空虚，湘赣防线正可借此空当全面推进，将反势扼杀在摇篮里。况且他们攻下蜀南又如何？未必受得住入口。于是钟保立即调整战略，由邹琳率三十万大军由永州直攻向与之对峙的方靖镇守的黎平；湘赣防线北部则由副使萧统率水陆两军沿江而下占领入川咽喉巫山、云阳，欲与镇南王闻潜所部拼个你死我活；有从陕西巡抚赵尹处调兵沿岷、姚两州入驻蜀西，欲与镇南王前锋常敏并争成都。
　　远方战略布置完毕，眼前京城又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让钟保很是窝火。对祭奠之夜的暴乱者还在深入调查中，钟保却屡屡受到来自内监方面的层层压力。由于太监们走漏了风声，待到虎威军士前去捉拿红鹤坊与柳木堂的暴匪时，他们已经跑得无影无踪。虎威军很是不满，前几天更借故将内监总管张德政的管家张辰痛打一顿，以致张辰内颅出血，至今昏迷不醒。
　　由于政治上的需要，钟保倒是可以对这些无法无天的阉竖们忍上一忍。然而军爷们可受不了这些不是男人的男人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火气一来，难免借故闹事。此时一出，钟保立即严惩了几个带头闹事的虎威军士，并将指挥使宋平暂时关押刑部大牢待罪受审，欲等风波平息之后将其放出。这些自然都是做给内监总管张德政看的，不想张德政非但不领情，还扬言“此事没完”，大有与钟保不共戴天之仇，弄得钟保在虎威与太监之间两头受气。
　　钟保并不打算再就此事与内监门退让，然而陈婉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宫内大小事务都要托得张德政操劳打点，打点之余再对陈婉玉说点钟保的闲话？那后果就很不堪设想了。
　　钟保怀着沉重的心情进了万福殿。陈婉玉刚喝了碗药半卧在扶椅上，脸色苍白，身畔站着满脸忧虑的张德政。
　　这些天焦虑，恐惧把宁朝的这位铁腕太后折磨的憔悴不堪，细细看来，额角竟染上许多花白，钟保到底现了真情，重重跪在太后面前不忍抬眼。
　　这一跪却把陈后吓出一身冷汗，她的病状属臆症，总见不得活动的东西。周围的响动稍大了点，或某个宫女、内侍行动得稍快了些，就得惊出一身冷汗来，搞得张德政他们整日提心吊胆，以及慢的速度在太后身边行走，生怕出了点闪失。而今日钟保忘情一拜，可把陈后吓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张德政又急又恼，忙命内侍递上来一条手巾给陈后擦汗。
　　钟保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忙叩首请罪。然而陈婉玉只是捂着心口命人给钟保赐座，弄得这位宰相既诚惶诚恐又深感陈后之恩。
　　“镇南王的事情，怎么样了?”
　　钟保心中一凛。陈后告病罢朝已有多日，并不知镇南王已绕过湘赣防线北进巴蜀，就连起兵时发布的《讨陈檄》钟保也认为言辞太过激烈而未上呈太后过目，只将前线将士、军备情况付之一表，陈婉玉目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不知她心里清楚了没有：“回太后娘娘，南疆那帮反贼北进入川，臣已命枢密使邹林、副使萧统、陕西巡抚赵尹沿永州、江陵率军征讨——”
　　陈婉玉叹了声，打断他的话：“钟爱卿，本宫需要静养几天，南疆的这些事就交给你了，本宫相信你一定能把镇南王拿下。。。”
　　钟保眼眶一热：“谢太后。臣恳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此乃是为万民社稷着想。”
　　陈婉玉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爱卿先回吧。”
　　钟保刚欲退出，转身之间忽得瞟见张德政在陈后耳边小声了几句，只听陈婉玉又道：“钟爱卿，京城暴乱就不要再查下去了，不过是些被抢了田地的贫民，给点钱打发了事。爱情先回去准备南疆的事情吧。”
　　钟保心下一寒，陈后居然被张德政这样的佞臣左右了自己的判断，真后悔没早一步把他除掉，然而现在他却忙得空不出手来，他只应了声：“臣领旨。”

　　接到钟保的指挥命令，各路大军立刻向指定方向推进，欲将南疆反势扼杀在摇篮里。枢密使邹林最有效率，得令当日便带大军从永州直奔贵州门户黎平府。同时命湘赣防线上镇守宝庆与阮陵的两位副使李铮、陈玉南下支援，三路大军浩浩荡荡向贵州开进。
　　于此同时，镇南王大将方靖接到探子密报，立刻布置防御措施：第一防线由南至北为铜仁、思州、镇远、铜鼓、黎平；第二防线以贵阳府为中心，从南至北为石迁、贵定、都匀；同时以滇州为中心布曲靖、广西、广南防线，以防大军趁贵州战场打得火热时从两越攻入滇州。
　　留守滇贵的老幼妇孺联合起来组织军粮供应、衣食必需，一部分妇女更在大将闻潜之妹闻静的带领下在黎平城郊的水草中投放毒药，使敌军人马食后无力。
　　八月二日，邹林先头部队抵达黎平城郊安营扎寨。
　　任凭邹林手下将领大声叫嚷骚扰方靖就是不出门迎敌，旨在也晚排小股部队去邹林营地轮番袭扰，抢掠财物。
　　八月四日，宝庆李铮南下的援军途中突遭方靖所部袭击，死伤万余人。八月七日，邹林、李铮两军会合，三十万人的攻城开始。
　　方靖为防止腹背受敌，命镇远刘敏、思州刘昭夹击沿阮陵溯流而上的陈玉所部，将其截在黎平东北，自己带五万大军镇守黎平，构筑数道防御工事，艰难的黎平保卫战开始了。
　　第一轮进攻从八月七日清晨开始。攻城禁军在铁将军火炮的掩护下潮水一般向城门涌去，却遭到树壕中镇南王军火统、鸟统的袭击以及来自城头的炮轰，下饺子一样落入土壕，尸体几乎把沟壑填平，禁军到底人数众多，踏着尸体冲破第一道防线。镇南王军撤回第二道防线，邹林趁势命两翼包抄，进攻东南门及东北门。
　　禁军来势凶猛，方靖也毫不示弱，亲自在城头督战，在各城之间调配人手、武器，并组织城中斗志昂扬的老幼妇孺不断向城下抛掷石块、重物，乃至闻静炮制的滚烫的毒药。
　　就这样混战到傍晚，眼看邹林大军就要攻入正南门，方靖抓住时机趁邹林侧翼空虚亲自带三千骑兵从东南门杀出，直奔邹林所在中军。邹林背后受敌，忙整队回头迎击，南门保住，方靖手下姜安阵亡，双方皆有损失，副使李铮提议双方鸣锣收兵来日再战。
　　方靖亲信将领阵亡，那里咽得下这口气？命人从左侧、后侧各带一队骑兵冲击未及整队的李铮所部，这一冲又令禁军死伤千余人。混战再次于火把中开始。
　　于此同时，沿阮陵溯江而上的陈玉所部被镇远刘敏、思州刘昭夹击于据黎平东北百余里的阮洲府，暂时无法支援邹林攻城大军，而方靖的援军正自都匀直奔黎平而来。
　　方靖被黎平一场恶战搅得焦头烂额，进军不要命的一拨一拨往城头上涌，就连当年的谷尔国也没这等攻势。邹林越疯狂，方靖火气就越大，主帅斗志激扬，将士哪有不拼之理，双方混战三天三夜依旧只打了个平手，城下堆满禁军与镇南王军的尸体。
　　禁军将士水土不服，再加小部分中毒，病弱甚众，第三日邹林终于整队撤回营地休整。
　　邹林大军伤亡三万余人，镇南王军损失近一万。方靖没占着便宜，在心中将陈贼狠狠骂了一番，召集众将布置下一阶段防御任务。
　　还让方靖恼火的是，府上长史张筱奉命与桂王谈判，去了近半个月也没个头绪，否则方靖大课一派并从桂林绕道永州后方，切断湘赣防线上沿湘江而下的禁军补给，使邹林成为孤军深入再伺机歼灭，完全不必像现在这样守的费时费力。
　　他找来王府的一个探子：“你去到桂林府找长史张先生，问问他咱们什么时候能派兵进驻桂林！”

　　话说张筱于七月末奉命带五百名护卫前往桂王府欲与桂王商讨联合反陈之事，不料新即位的桂王尚炎闻讯忙在府中大摆宴席，丝竹鼓乐，终日泡在酒席美人中不愿外出见客。
　　张筱抵达桂王府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景象。桂王尚炎虽对他们一行人热情招待，但不是让他们吃酒玩乐就是把他们晾在一旁不闻不问。张筱根本找不着机会同他讨论正事。
　　张筱急了，写了封信托人交给桂王，在心中向尚炎分析了反陈的利弊，说起兵之事理当皇室齐心，否则若是镇南王败了，受铢的可不仅是镇南王族。
　　桂王见信立刻沉默起来，也不再装疯卖傻。他给张筱回了封信，信中说自己是想反陈，但已经被裁藩削弱了力量，所取税用仅够勉强支持王府用度，军备更是只有千余王府侍卫，哪有力量再帮助尚岁宁？我不把你张筱捉了送交朝廷，你也别再来逼我，请回吧。
　　张筱碰了钉子，然而并未心灰意冷。辞别桂王后又东进越王府。张筱自己还有个打算，他觉得桂王之所以不愿造反是因为镇南王起兵确实没得到其他各王呼应，他准备把越王的事情办成后继续东进去找手中握有兵权的福王，也许福王可以成为尚岁宁的帮手。

　　尚云瑞一行人按计划于八月十一日深夜顺利抵达福州港。辞别船主林峻，他们在唐临的带领下入港与福王世子尚尧的亲信颜梁接应入府。
　　目前福王府的亲陈派与反陈派正势同水火。亲陈派深得钟保门生、福建巡抚刘义贤的支持，领头人是福王二子尚程。这尚程为同大哥争世子位，不惜联合府上长史白介、姜平逼宫重病在床的老福王，并私自罢免王府水师将军桑阚，欲将福王拼了半辈子组建的水军一并交给朝廷以换取世子封位。
　　世子尚尧与当年老福王的“绥靖政策”不同，他是坚决主张反陈的，在他的带领下府上形成一批坚定的反陈势力，决不同意交出水师兵权，并随时准备与朝廷一决死战，其中就包括被罢免的水师将军桑阚。
　　目前由于亲陈派受到朝廷的支持而使反陈派处与不利的地位：老福王快不行了，并且被尚程等人隔离起来，世子尚尧处于被监视的地位，父子俩连面都见不得。水师兵权暂时落于亲陈派之手。尚尧只好替福王去信向瑞王乞援以稳定局势。于是瑞王派桑阚的老部下，福王前家将唐林亲自出访。
　　唐林的想法是亲陈派虽有兵权，但却没有可带兵之人，能用兵的武将大都站在反陈一方。不如趁朝廷尚未收回水师之前取得福王认可，帮助亲陈派夺取兵权，与海上起兵反陈，以呼应镇南王，两方水陆并行。
　　唐林的意见得到镇南王女尚云瑞的支持，于是目标一致，即帮助世子尚尧夺权。

---

作者有话要说：　　短暂的郁闷期终于结束，不好意思自己任性的消失很久，只是想逃避一些事情。。。
以后我尽量只埋头写文，不会在意周围这么多事情了。。。
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