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GL）》九九十十

33、第三十一章

　　镇南王军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刘旭等人用十几个小时布置的一局还未及开始就在瞬间崩溃了。刘旭成了战俘，而造成他们惨败结局的幕后策划人闻潜此时正坐在城头指挥所内，手拿一只黄帛，正是孟玉带来的圣旨。
　　闻潜横了被五花大绑的孟玉一眼：“太后娘娘要请王爷参加祭天大典？”
　　“正是。”孟玉从被捉之始便一直面不改色，一口咬定是陈后为请镇南王参加祭天大典才派他们来的。
　　“哼！放你娘的屁！那钟保打的什么狗主意你当我们不知道？连夜包围滇州，趁你们传旨进城时踏平王府，他想得倒美！本将军早就看穿你们的诡计，赶在刘旭之前调兵在山后设伏，将你们一举拿下——”
　　“呸！！”孟玉狠狠啐了口，“你们这些反贼！背叛朝廷，你们不得好死！！”
　　闻潜两眼寒光：“对王爷不利者，杀无赦！！”
　　“川厘道”上，方靖还在苦战，虽说朝廷进军的确不是这些在山野中如履平地的军士的对手，但昨夜毕竟让禁军在“川厘道”上占了先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对方卡在咽喉上，想赶走他们也不是容易的事。
　　经过一夜激战，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山道上全是禁军与镇南王军的尸体。
　　然而辰时一过，眼看就要杀到滇州城下，进军却突然大举北撤，方靖料想到他们是在闻潜那里吃了大亏，便不再西进，只命守军驻扎“川厘道”之上，以免禁军再次切断与滇州的通路。

　　而此时风暴的中心——镇南王府却异常安静祥和。
　　镇南王尚岁宁刚刚在书房中被侍女唤醒，他的贴身侍卫吴勇已经一头扎了进来：“王爷，大喜事，闻将军已经把要来王府拿人的朝廷军队一网打尽了！！”
　　“啊？！”尚岁宁这一惊非同小可，根本没人向他报告昨晚禁军已经包围滇州，更没人告诉他他手下的两名爱将刚刚同朝廷火拼了一场，他气急一踢方凳，“去把闻潜给本王叫来，本王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吴勇心中一惊：歼灭敌军，解滇州之围，可不是喜事儿么？为何王爷还要发火呢？他想上前为闻潜辩解几句，可又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只转身奔了出去。
　　尚岁宁在屋中来回踱步。悔不该派闻潜这火药桶去守滇州，自己的女儿还在人家手里当人质，小打小闹保的王府平安也就算了，居然把对方痛打一顿！云瑞还有活路吗？
　　滇州城头上挂着孟玉与刘旭两颗人头。
　　闻潜还在场上清点自己的战利品。十九门“铁将军”炮，这次镇南王军又要加强装备了！
　　他正考虑这怎把这场战役“先斩后奏”的向镇南王说明情况，吴勇已经找上门来说王爷要找他问话，他只沉吟了句“也好”，便翻身上马，一路向王府策马狂奔。
　　到得王府，镇南王尚岁宁已经正装在祁门殿上等候。镇南王其余三将常敏、郑松、胡久彬一字排开，分站左右。
　　闻潜心中一凛，上前跪拜：“末将闻潜恭请王爷崇安！”
　　尚岁宁一拍扶案，指了闻潜骂道：“擅自调兵，不宣而战，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吗？！”
　　闻潜心中委屈：“王爷！昨晚朝廷军队连夜从三面包围滇州，还调“铁将军”火炮欲意炮轰王府，末将急于调兵以解滇州之围才未来及告知王爷，末将此举也是为了镇南王府着想啊！！”
　　尚岁宁冷笑：“好，好，你为本王着想。。。那本王问你，那孟玉进城时手上拿的什么来的？”
　　闻潜一惊。
　　“那是圣旨！！是皇上叫本王进京参加祭天的圣旨！！”尚岁宁反剪着双手在殿上来回踱步，“朝廷的传旨官你都敢杀，你这不是昭告天下本王要造反了吗？！”
　　闻潜伏地跪拜：“王爷！那些朝廷官兵正是要趁孟玉进城传旨时杀进滇州城来的，他们传旨是假，炮轰王府是真啊！！”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都怪本王家训不严，才为朝廷养出这等逆贼。。。”尚岁宁陡然提高声音，“降逆贼闻潜拖出去，斩首示众！！”
　　记名侍卫一拥而上架起闻潜就要往殿外走去，闻潜惊惧不解：“王爷——末将都是为了王爷好啊——”
　　更让他伤心的是，从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常敏、郑松、胡久彬竟没有一人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闻潜心寒至极：看来这次注定要成为王爷的炮灰了！他冷笑了声，推开侍卫，从容的走出殿门。
　　尚岁宁一顿脾气发完，依然气喘吁吁。他颓然入座，对上常敏：“那战俘准备好了吗?”
　　常敏上前一步：“准备好了，闻家小妹化妆技术了得，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尚岁宁长出了口气：“那就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尚岁宁揉了揉额头，脑海中突然蹦出那十九门“铁将军”火炮来，顿时一身冷汗：若当时闻潜跑来禀告，自己会不会因为那一纸圣令放他们进城呢？
　　滇州城头上，闻潜的头颅挂上去，孟玉和刘旭的头颅拿下来。大风呼啸在这片空旷的平地上，迷了将士们的眼。

　　五天后滇州惨败的消息才传到文澜阁。钟保当时正在喝茶，闻讯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这尚岁宁可是要谋反了？！”
　　钟保恨极，朝廷还没有实力跟尚岁宁拼上这一仗，但自己包围王府的计划，竟让孙夏、刘旭这两个蠢货搅黄了。南疆是个马蜂窝，这一捅没把马蜂窝端下树，那马蜂还不要反攻吗？
　　钟保定了定神。唯今之计，只能一口咬定是个误会，再同尚岁宁讲和吧！
　　可他尚岁宁能相信吗？管他信不信，他女儿还在自己手里，就拿尚云瑞的性命赌一把。
　　钟保正思索着怎样与尚岁宁“说清楚”才好，尚岁宁已经抢先一步送来信件到钟保处说明滇州一战实属误会，是因孟玉传旨时恰逢滇贵都指挥使刘旭调兵西山，于是被手下将领误会刘旭要进攻王府，这才打了起来，现在罪将闻潜已被自己斩首示众，人头还挂在滇州城头上，还请钟相向太后娘娘禀明情况。
　　钟保看毕将信一扔，冷笑了声，真是婊子也要立贞节牌坊。还好镇南王是顾及他女儿的，否则这马蜂窝真被钟保捅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钟保也不敢怠慢，忙提笔回信，在信中表达了自己的惋惜以及要求镇南王管束好自己手下的愿望。
　　尚岁宁长舒了口气，自己女儿的命总算是保住了。钟保也长叹一声，尚云瑞的命果然是有用的。
　　于是滇州之战在一个谁也不能相信的滑稽理由中圆满画上了句号。

　　七月十四日，滇州城东酒馆。
　　穿着敞衣打扮成地痞模样的闻潜正一个人在楼上喝闷酒。那日镇南王说是要斩他，结果他刚出了殿门竟被侍卫押着拐了个弯到后殿去了。后来才知道王爷找了个战俘，化妆成自己的样子，被当众斩首了。
　　这些天他被藏在城东王府别院的地下室里，不许随便出去。
　　他郁闷极了。直到昨日常敏向王爷求情这才许他出来。不过这次“放风”只有两个时辰，过了这两个时辰他还得回去钻地下室，这对于一个活蹦乱跳的武将来说，无异于一种残酷的刑罚。
　　木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凭这声音闻潜就能断定来人是自己的兄弟常敏，难得今天出来放风，他便央求常敏陪他出来喝上一杯。
　　常敏入座便叫上两坛酒，两人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闻潜拍着桌子发牢骚：“王爷啥时候放咱出去——咱替他灭了太后——”
　　常敏当他是醉了，赶忙堵上他的嘴：“你活腻了！！你的头还挂在滇州城头上呢，你还想出去！！”
　　常敏瞥了闷闷不乐的闻潜一眼：“你还是巴望着曾大哥赶紧把郡主就出来吧！”

　　万福殿。
　　小太监匆匆走来：“太后娘娘，神武指挥使茹宝情有事求见——”
　　陈婉玉皱了皱眉，突然叹了口气：“让她进来吧。”
　　茹宝情的身影有些沉重，脚步缓慢的，踱进内厅。在陈婉玉的眼中，她还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只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她的眼中除了凌厉，还多了一些仅属于女人的东西。这种东西对于身处宦海中的女人来说是致命的毒。
　　她的嘴唇是青紫的，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病了，服了这么多年的七金散，她的时间不多了——陈婉玉想着，眼中突然晃过一些怜悯。
　　“坐下吧。”
　　那女人微微欠身，那额前的一丝乱发拢至耳后。这动作还是与当年一样。陈婉玉的目光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扫过她的脸颊、眉眼，停留在她整齐的发髻上。
　　“太后娘娘，宝情近日身体不适，想告病回直隶老家。”茹宝情有气无力的说着。
　　“哦。”陈婉玉有些不忍的问起她的病状，那女人只是说自己经常记不得都干了些什么，连下人都被自己责打的怕了。。。。
　　七金散的毒发了，陈婉玉毫不惊讶，当年她给这女人下毒是因为她信不过她，她对自己太忠诚了，忠诚的可怕。然而十几年过去，陈婉玉突然不想再折磨她了，是时候该有个了结，她想让这个女人死的痛快一点：“那好吧，你先留在京城养病，等祭天一完本宫给你派个太医过去，祭典的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交给你手下的人吧，免得出事。”
　　“谢太后。”
　　茹宝情又拖着那沉重的身体出去了。陈婉玉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她离开的那个方向，一种巨大的不安在陈婉玉的内心升腾起来，那背影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已故的仁宗帝！！

　　茹宝情出了大殿，刚走到回廊处，又是一阵恶心感冲上头顶，逼得她扶着柱子呕吐起来。
　　明明什么也吐不出来，她心下一沉——也许让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十四日晚全城戒严。
　　城南神武屯所。
　　段小娘子和苏四三天前刚刚和好如初，这要多亏得茹宝情亲自去泽轩堂去请段小娘子出来，还给了段倩一对翡翠耳环托她往后好好照顾苏四，段小娘子这才“大人不计小人过”与苏四重修于好。
　　指挥所里，苏四撒娇一样的腻在段小娘子怀里，她像个孩子，看着爱人，怎么也看不够。
　　也许今晚大家都会同归于尽。
　　茹宝情留在神武军内为自己培养的死士现在要发挥作用了。这些人要随她们一起冲出京城西南的永和门，把被茹宝情救出的尚云瑞送回南疆。如果失败，他们会被城内的禁军当作逆贼杀死。
　　茹宝情任性而又决绝的选择离她们而去，她只要自己的爱人替她活着。苏四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对于主子自己是一种巨大的惩罚还是对于她的爱人尚云瑞，苏四觉得，主子明天一定回不来了。段小娘子对于茹、尚之间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不过并不多，她感到所有的人都在牺牲，也包括她们自己。
　　她突然在这时候想起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来：“你主子这几天总是不停的呕吐，可又吐不出什么来，不会是怀孕了吧？”
　　苏四惊呼一声。
　　丑时已过，城内礼炮轰鸣，巨大的色彩扑满京城上空，大风将白色的烟幕吹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