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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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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回了宿舍的陆之羽蹑手蹑脚地爬回了被窝里,脑袋却异常清醒,翻来覆去,心头好像有成千上万朵烟花在一瞬间绽放得绚烂。
她抱着被子,忽然有种想要到操场跑十圈,然后一头扎进泳池里的冲动。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里暗自思忖,她一定是疯了。
之后的一个上午,陆之羽都有些轻飘飘的,望着讲台上的小颜老师傻傻微笑,思绪却已经不知神游何方。四节课仿佛是以哼歌般的轻快速度,消失在下课铃悦耳的尾音中。
随着下课铃一同响起的,还有陆之羽之前成功解救出来的手机。
“肖裕?”陆之羽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心虚到有些不自在的声音:“之羽啊,那什么,你昨天还打通电话了?”
陆之羽眨眨眼睛,实话实说:“没打通。”
“这……这个……”肖裕支支吾吾道:“这次可真不能怪我!我尽力了!”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边义愤填膺地谴责道:“都是谢白那家伙,说两句话就不耐烦,还连着挂断了我好几次电话,最后还把我给屏蔽了!
说到这里,肖裕忽然意识到,在陆之羽面前说谢白的坏话大约也没什么效果,于是把话题扯回来,决定还是先自保要紧:“我说,这次真是不能怪我,之羽你得理解我对吧。”
陆之羽“哦”了一声,顿了顿,又道:“没说怪你。对了,谢白昨天是有什么事?要不然为什么会不耐烦?”
“谁知道他呢,”肖裕如获大赦般松了一口气,“连着好几天了,每天晚上从十点多开始,就对着电脑跟手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那什么,先不跟你说了,思亦还要我今天中午给她打电话呢。”
他尚有些不放心,又加了句:“你知道的,我们异地恋不容易……”言下之意似乎是,“你不要老是用陈思亦威胁我”。未几,他试探性地问道:“那我挂了?”
陆之羽听他罗嗦地不耐烦,伸手挂断了电话。
回想肖裕方才的话,陆之羽的嘴角不禁勾出一个愉快的微笑。十点多,那不是她每天短信、SNS骚扰谢白的时间。
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在N大众女生穿透力极强的目光中,陆之羽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站在了谢白身边。沈大小姐每天都要实时跟踪陆之羽的恋爱情况,并美其名曰“从旁指导”,顺便吐槽一下陆之羽同学的恋爱技巧。
陆之羽忽然发现,原来谢白是会笑的,而且笑起来很干净;原来谢白不仅能最多只用五个字来回答对方,而且能一口气数落她半个小时不喘气,直到她缴械投降,乖乖吞下药片或者背完密密麻麻的整页单词。
最重要的是,陆之羽发现,谢白哪里是什么男神,明明就是个男神经,某些脱离常规的行径常常让陆之羽同学哭笑不得。
比如他吃鱼的时候,会先把所有的刺都挑出来,再把鱼肉吃掉。先后顺序从来没有乱过;
比如他上课的时候,明明从来不听老师讲什么,却能在老师提出问题的下一秒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然后在陆之羽惊诧的眼神中,一脸云淡风轻地继续忙自己的事;
比如有一次她感冒,谢白顺手就甩给她两片药,待她顺手扔进了嘴里后,谢白一个转身告诉她,那药片是他刚研究出来的,还没人吃过;
又比如那次晚饭后,他跟之羽走在路上,正在施工的脚手架上一片碎瓦坠落,等他护住之羽后脑的手刚移开,便举着鲜血直流的一只胳膊委屈地抱怨,他刚刚其实没吃饱……
……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陆之羽的脑海里,她望着头顶星空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记忆中那个有着蔷薇花香气的夏天,还有把自己护在身后的少年。
只是,那天的云是否都意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回到老宅的第二天,陆之羽起得格外早,被露水沾湿的清晨散发着迷人的气息。陆之羽推开门,望着阳光照在屋檐上的一抹余光,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乱世佳人》里,女主人公在爱人离开之际,擦干眼泪说出的那句话: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亘古不变的日升日落总是给人这样的假象,仿佛生命并非一路向前,而是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着的。
就好像,等到黎明到来,太阳再一次升起的时候,我们仍然可以将昨日的故事重新演绎一样。
门口偶尔路过几个晨练回来的老人家,手里拎着买回来的新鲜蔬菜,悠闲自得地慢慢踱着步子。在他们的身上,时间仿佛停滞一般。
陆之羽站在门口伸了伸懒腰,眯着眼睛远远就看到了精神矍铄的章爷爷。她笑着问了声好,随后又帮忙打了一壶水,坐在炉子上。壶外附着的水珠遇着炉火,顿时化作蒸汽发出嘶嘶的声响。过了不一会儿,水渐煮沸,声如松涛。
拿出茶叶罐子,陆之羽才发现明前的茶叶所剩无几。好不容易说服了章爷爷,让他安心坐着,她披上外套,打算去外面买点菜回来,顺便再带包新茶。
老章头硬是往之羽的手里塞了几张钞票,尤是不放心地叮嘱:“莫要怕费铜钱,难得回来,总要放焰口的。”
陆之羽推辞不得,不禁莞尔。蓦然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每次回老家遇着章爷爷,他总要看着自己细瘦伶仃的胳膊直摇头,道蓉丫头太节俭,把孩子瘦成这样。“囡囡回去跟你阿母说,囡囡瘦,就算隔三岔五放焰口,也不是不可以。”
她不住地点头,把钱仔细叠起来放到了兜里。章爷爷一个人定是很辛苦,自己又怎么能花他的钱。
徒步拐了两个巷口,陆之羽才看到几辆三轮车停在街头,车上摆着些蔬菜。她捡了几把青菜,又挑了几根胡萝卜,刚付过钱,包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陆之羽拿起来一看,心蓦地紧了一下:“喂?”
电话那头传来谢白的声音:“我跟明子到扬州了,待会儿过去找你。”接着又解释道:“明子在美国就一直吵着要回国内玩,我说没有时间管她,她就非说要来找你。麻烦你就多看着她吧。”
陆之羽愣了一愣。她跟明子的关系一向还算不错,却也并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再者说,算一算明子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即使她在国内玩,也决计没有让陆之羽“看着”的道理。
陆之羽有些弄不明白谢白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了。
挂了电话,陆之羽有些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不知不觉中到了一家水产店前,她左右看了看,好像前面也没有别的店铺了,于是拎着手里已经买到的菜走了进去。
看着玻璃箱里张牙舞爪的虾兵蟹将,陆之羽的头皮一阵发麻。虽然这几年,她的厨艺也算是大为进步,可面对这些带壳的生物,她还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她觉得,自己还是买条鱼回去比较保险一点。
“我要那条。”陆之羽仔细观察了良久,指着附在水缸一角的鱼对老板说道。那条鱼出奇的安静,任旁边的同类如何吐泡泡甩尾巴,它自岿然不动。陆之羽就喜欢这种安静的鱼。
卖鱼的老板显是有些迟疑,问道:“要不要换条活泼点儿的?”
陆之羽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连连摆手:“不不,就这条,这条挺好的。”
“那行吧,”老板找了个塑料袋,用网兜把鱼捞了进去,慨叹道:“这条鱼养在这儿好几天了都没卖出去,都怕不新鲜。我本来想自家吃了的,小姑娘你想买。那要不这样吧,就别给钱了,算我送你的。”
陆之羽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行?”
“行的行的,”老板豪爽道,“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看小姑娘眼生,是刚搬过来的吧,这条鱼就送你了,下次再来买鱼啊。”
陆之羽脸皮子有些发烧,接过了鱼,羞赧地笑了笑。
沿着来时的路往家里走,虽然手里的东西很沉,但陆之羽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重量。方才在水产店的无功受禄让她心里既不好意思,又有些感动。要不是手里提着的这条鱼此刻正奋力撞击着塑料袋,陆之羽的心情就更好了
陆之羽深深地觉得,自己跟水产店老板完全是被这条鱼给骗了。
刚刚在水缸里还安静得一动不动的鱼,此刻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塑料袋里窜来窜去,差点儿顶着袋子,从陆之羽的手里甩了出去。陆之羽只好把买来的菜全部移到左手,右手专心致志地紧紧拽着这条鱼。
好不容易撑到了家门口,就看到大门开着。陆之羽的目光掠过门前,却看到对面停了一台灰色的宾利,车牌上显示的是N城的代号。
那是谢白的车。
陆之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目光从车上移开,陆之羽看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她的心颤了颤,手里的鱼似乎察觉到时机成熟,奋力一跃,竟然带着塑料袋从陆之羽的手里越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