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身》四月闲水

13、Chapter 12

　　“你不知道吗？”谢白走到她身后，语气中有淡淡的讽刺，“一幅画起价千万的知名作家Jean-Christopher，多少人想买他的这幅画他都不卖。可听到你的名字，他竟然分文不取，就把它送了出去。陆之羽，你好大魅力。”
　　不知何时，谢白的手揽上她的肩膀，呼出的气吹起她浮动的发丝。他的气息包裹着她，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喝醉了。
　　她偏过头去，想逃离他的视线，却被他整个压在了墙上。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没有经过任何允许，你怎么有权利从别人的世界走过？”陆之羽转身想把他的手推开，不经意间却对上了他的唇。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她心里猛的一颤，微张的双唇被谢白趁机撬开。有一瞬间的沉沦，陆之羽挣扎着推开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呼吸急促。
　　还未等她平复，左手又被谢白抓住，带着她一路踉跄来到露台。夜风吹到她的身上，她冷得哆嗦了一下。

　　“帝景国际的家，落地窗外的夜色，站在最高的露台上俯瞰整个N城，为什么，为什么你所有的梦，都要我帮你记着？”
　　谢白的声声质问一字一字落进陆之羽的心里，她仿佛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有一瞬间的停滞。

　　“谢白，我们以后会赚好多好多的钱，到时候，我们把家搬到帝景国际最高的那层来你说好不好？”
　　“谢白谢白，我喜欢落地窗，你喜不喜欢落地窗呀？”
　　“谢白，我听说从高处俯瞰N城的时候会看到满眼的绿色，你有没有看过？”
　　“谢白谢白，你喜欢灯光下夜景吗？”
　　……
　　她曾说过的话，她曾描绘的家，他竟然都记得。

　　陆之羽愣神之际，谢白的唇又落在了她的额上。他漆黑的眼有如深潭，被身后的灯火与星空映得璀璨闪烁。之羽看得有些呆了，蓦地没注意到，他的唇轻轻撬开了她的舌头。他用手拨开之羽眼前的发丝，眼神渐渐迷离起来，急促的呼吸让陆之羽的灵台瞬间得了半分清明。
　　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却被他抓得更紧，骨头仿佛要被他捏碎。她的眼中有液体流出，肩上的疼痛让她的手有些颤抖，攥着拳头忍了半晌，终于哭出声来。
　　谢白听到她的抽泣，眼中的迷离终于渐渐散去，抓着之羽的那只手无力垂下。
　　“对不起……”他靠在阳台栏杆，口中喃喃道。

　　陆之羽站了起来，眼中氤氲起雾气，谢白看着她的眼睛，却失去了把她拉进怀里的最后一分勇气。
　　夜色清冷而浓重，漫长得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风中有粗糙的触感，仿佛掠过天空璨如钻石的星辰，带来陨石表面灰尘与冰冷的气息。
　　他的声音颤抖：“之羽，如果你愿意，我们忘掉这七年，可不可以？”
　　明知道七年前是她抛下昏迷不醒的自己独自离开，明知道从她回到N城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跟在她身后，他的心底，却仍然保留了万分之一侥幸的希望。
　　陆之羽控制不住，泪水如决堤般滑过双颊。
　　“谢白，你为什么不骂我呢？”她有些泣不成声，泪水糊上脸颊，“你不要原谅我好不好，如果你原谅我，那我这些年的坚持是多么可笑？我情愿你恨我……”
　　他愣了愣，终于伸出手将她抱着，仿佛要把她嵌到骨子里去。
　　陆之羽闭上眼睛，肩膀随着抽泣声不住颤抖：“谢白，你怎么就不懂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以为装作若无其事，就能把这七年全部抹去吗？”
　　谢白落在她脸上的手忽然一滞，蓦地将她推开，顿了一下，嘴角忽然勾出一抹凄凉的笑。为什么他所有的自尊到了陆之羽这里，都变成了低声下气的侥幸。为什了七年了，他还是喜欢她。
　　这可耻的喜欢。

　　陆之羽的情绪渐渐平复，四周也寂静下来，显得有些寥落。她酸着眼角，说话的声音淡淡的，淡地有些没心没肺：“七年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过去了吗？真的能忘记吗？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疼呢？
　　“其实，天底下好姑娘那么多。你这么优秀，一定有好多姑娘喜欢你。你就把我忘了，好不好？”
　　沉默了半晌，他忽地转过身来，攥住她的肩膀。陆之羽蓦然住了口，心里又是没来由的一抽。
　　他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陆之羽，你真的以为，我动一次心很容易吗？”

　　不知过了多久，连露台外的灯火都变得不再那么明亮，陆之羽听着两个人清晰的心跳，蓦地打了个喷嚏。
　　谢白喝下的酒终于又清醒三分，看着她的脸久久不能言语。半晌，终于生硬地低下了头，淡淡道：“我送你回去。”言罢转身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陆之羽的心里忽然狠狠地疼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白后面，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发现自己好像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谢白走路一直都很快。
　　在遇到她之前，一直都很快。
　　谢白，你终究还是要放手了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开心呢。

　　走出电梯，陆之羽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吹得哆嗦了一下。谢白走到她身前，容色淡淡：“会开车吗？”
　　陆之羽愣了一下，点点头。不偏不倚，正好挡在风口，他连关心都要做的不留痕迹。
　　谢白把车从车库里开了出来，自己移到了副驾驶的位子。“我喝了酒，你来开吧。”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你待会儿怎么回去？”路上的车稀稀落落的几辆，陆之羽却依旧慢慢地开着。不知是太过谨慎，还是为了让这段路途的时间更长一些。
　　谢白望着斑驳的灯光从车窗擦过，陆之羽的侧影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气来。他给了她机会，可她完全不在乎。
　　他的拳头攥的生疼。

　　“既然你想要自由，又何必问那么多。”谢白低沉的嗓音飘进她的耳朵里，语气生硬而疏离，“陆之羽，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他深黑的眸子里满是落寞。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他从来都会给她。自由，是他能给点最后一样。
　　方向盘被陆之羽紧紧抓在手里，冰冷的触感从手上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怔怔地盯着前方，心里怅然若失似的空。像是时针一圈一圈地走，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的公寓。因为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汽车已经稳稳地停在了新租房子的楼下。
　　发动机的声音蓦然熄灭，空气一时寂静无声。

　　灯光黯淡，从车窗洒进来，又暗了三分，她看不清谢白眼中是什么神色。陆之羽有些踌躇，却又一动不敢动，忽然希望，时间如果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忽然，一阵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半空寂静，陆之羽像是做错事被抓到一般，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的白光在车里有些刺眼。
　　“下车吧。”谢白生硬的语调落尽陆之羽的耳朵里，她愣了一下，瞥到他寒意深沉的眸子，又开始手忙脚乱的地扯安全带。
　　开了车门，她踌躇半晌，终于道：“你喝了酒，怎么回去？”
　　“我让你下车。”他的眼中似乎有隐忍的怒意，“难道说，你想让我跟你上楼？”他的语气愈发僵硬，怒意中带着三分讽刺。
　　陆之羽有些发呆，等到谢白深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才察觉到空气里愈发浓重的危险气息，慌慌张张逃也似地跳到了车门外。双脚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汽车发动的声音。

　　车前灯在地上照出一条道路，陆之羽透过玻璃窗，看到谢白容色生硬的一张脸，七年前的那幕忽然涌上心头。
　　一瞬间的停留，她跑向对面，挡在慢慢启动的车前，车内的谢白猛一刹车，脸上升起震惊之后的愠怒。
　　陆之羽不顾他仿佛要杀人的目光，拉开了谢白那侧的车门，“你可以跟我上楼。”
　　谢白先是一愣，忽然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陆小姐，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不要随便让陌生男人到自己家里来吗？难道说，这就是你在国外七年学会的？”
　　陆之羽心底狠狠一颤，脸上却强装镇静：“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谢白再次把车子发动，陆之羽慌了一下，却看见汽车从她身旁擦过，停在了楼对面的停车坪上。他下了车，跟在陆之羽后面上了楼。
　　楼道里安静地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连声控灯都悄悄地罢了工。陆之羽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两圈，忽然手上覆上了冰冷的触感。
　　谢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为什么要这样？”
　　“我只是想和你两不相欠。”她闭上眼睛，等待覆在她手上的熟悉触感渐渐离去。谢白的呼吸又是一滞，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蓦地开了。
　　她进屋抱了毯子和枕头放在沙发上，却被谢白接在手里。手机铃声又一次响起，她看着谢白的眼睛，忽然有些局促，抓住手机进了卧室。厚重的大门将他的气息关在门外，陆之羽再也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
　　拿起手机，是两条来自同一个人的短信。两行小字如春日里一缕微风，拂过她的嘴角，吹起三分淡淡的笑。
　　落阵雨，终于舍得回来了吗？
　　我们聚一聚吧。
　　落款，都是沈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