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终身》四月闲水

14、Chapter 13

　　闹钟六点钟就响起，吓得陆之羽一个激灵。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飞快按掉闹钟按钮，屏住呼吸。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陆之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趴在门上，外面却是一片静悄悄的。门缝被一点点打开，后面露出一双灵动却有几分心虚的大眼睛。
　　似乎，没有人。

　　她伏下身子猫到客厅，沙发上的毯子整齐地铺在枕头上，仿佛没有人曾来过一般。
　　厨房，没有人。阳台，没有人。卫生间，也没有人。
　　她忽然松了一口气，内心深处中却悄然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脚底一阵刺骨的冰冷，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光着脚把公寓走了个遍。
　　陆之羽蹭蹭两步跳到了沙发上，把脚蜷缩在腿地下，看着冰冷的地砖，磨磨蹭蹭不愿意下来。
　　地上，真的很冷。
　　磨蹭了许久，她看着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挪了挪脚，终于飞也似地跑回卧室穿上拖鞋。之后，她草草解决了早饭，把头发束在后头便出门上班。

　　工作繁重却也简单。
　　陆之羽所在的编辑部隶属于国内一个很大的出版集团，而《城事周刊》则是她这个办公室主要负责的一本都市杂志。陆之羽刚入职，社里正在筹备的最新一期杂志已经快进入尾声，陆之羽就接下了校对的工作，又顺便帮林舒窈写了两篇稿子。
　　坐在她隔壁办公桌的女孩名叫周越，正是她第一天来办公室时，见到的那个勤奋地敲着键盘的小姑娘。周越今年本科毕业第二年，一身学生气的装扮和她活泼的性格颇是相称。
　　又过了两天，陆之羽渐渐适应了对面林舒窈身上的各种大牌香水味，也陆陆续续见到了出差回来的几位新同事。
　　这天，主编许睿趁着办公室的人都在，便召集大家到会议室开会。

　　林舒窈扭着小蛮腰坐在了许睿旁边。精致的妆容下，Dolce&Gabbana礼服裙勾勒出她迷人曲线，脚上一双Jimmy Choo的高跟闪着银灰色光。周越拉了拉陆之羽的衣袖，冲她促狭一笑，陆之羽也不禁多看了林大美人一眼。
　　林大美人不愧是林大美人，每天都能把上班穿出T台走秀的风采。上班已经一个礼拜了，陆之羽还真没见到林舒窈穿过两套重复的衣服。
　　无奈许大主编依旧面不改色，看大家都已坐定，他抬头瞥了林舒窈一眼，道：“下个月就是咱们杂志的创刊月，特刊的主题想得怎么样了？”
　　林舒窈挑了挑眉毛：“差不多已经想好了。《城事周刊》杂志从创刊之初，其核心就是聚焦都市精英群体。所以我打算，选取这十年来N城最有代表性的精英人物，策划一期主题。”
　　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说起正事来，林大美人也是一点也不含糊。
　　许睿点点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个人，道：“你们呢，说说你们有什么想法？”
　　黄艺萱停下手中正在转动的钢笔，抬眼迎上了许睿的目光：“题目是好题目，可是范围有些广，很难找到有代表性的人物。”
　　“这个我倒是想过了，”林舒窈从文件夹里拿出两张票，眼中闪过三分得意，“两天之后，恰好是PBS电视台一年一度的‘中国最有影响力青年企业家’颁奖晚会，我可听说，今年N城有好几个商界精英入选。”她把手里的两张票扬了扬，又道：“正好我这里有两张颁奖晚会的入场券，等到颁奖结束，谁获奖，谁就是《城事周刊》周年特刊的封面主题人物。”
　　“这个我也知道！”周越的小眼睛闪出激动的光芒，马尾辫随着她说话而微微甩动，“我还听说，这次入选的人物里有不少青年才俊，要是能请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这期特刊都一定大卖！”
　　“不过，”周越迟疑了一下，转身向林舒窈，“我听说今年的最大热门是EH. Medicine Company的创始人，据说很少出席公共场合的，你确定他这次会去？”
　　林舒窈弯了弯眼角，得意道：“小道消息，这次会有一个外国大股东来中国商议跟EH合作的事情，而那个股东也会出席颁奖晚会。你说，那位传说中的创始人会不去吗？我可听说，EH公司最近的资金链有点小问题。”
　　“这种小道消息你都知道！”编辑部唯一的男性，也是组里的‘八卦王’张子阳不禁惊呼一声，“土豪姐，带上我呗！”
　　“之羽你跟我一起去吧。”林舒窈白了张子阳一眼，凑到陆之羽的身边，撒娇道：“对了，颁奖晚会在P城，许大主编你得给我们报销车费！”

　　许睿看样子是认可了林舒窈的方案，他手指敲在桌子上，揶揄道：“怎么，你还缺车费？”顿了顿，又道：“你跟小越一起去吧，之羽她刚来编辑部，还不太熟悉业务。”
　　林舒窈听闻这话，老大的不乐意，撇撇嘴道：“业务什么的，还不都是慢慢熟悉起来的。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不也是什么活都做嘛。再说了，你以为我是胡乱安排吗？”她故作神秘地停了停，道：“我可听说那位神秘的EH公司创始人是N大毕业的高材生，陆之羽不也是N大的嘛。之羽，你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吧？”
　　陆之羽在她的眼神压力中败下阵来。既然晚会是在P城办的，正好可以顺便去看看沈微微。她冲许睿耸耸肩，笑道：“好啊，我跟舒窈一起去。我们的许大主编就别担心了，舒窈一定都安排好了。”
　　林舒窈给陆之羽递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又偏头浅笑，将许睿望着。
　　许睿无奈地摸了摸额角，仿佛有些担心，转头又对林舒窈道：“不过说真的，舒窈，你真能搞得定？”
　　林舒窈脸上攒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抱起双臂扭到许睿旁边，志得意满：“当然。除了你许睿，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林舒窈搞不定的男人！”
　　听见这话，黄艺萱尴尬地咳了两声，抓起文件出了会议室，周越撑在桌子上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来，张子阳兴奋地朝陆之羽挤眉弄眼。许睿却出奇地淡定，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等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张子阳凑到陆之羽的耳朵边，嘀嘀咕咕又说了半天。

　　因为两天之后要出差，编辑部特地给陆之羽和林舒窈两个放了一个下午的假做准备。陆之羽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回想起昨儿张子阳给她曝出的猛料。
　　原来林大美人竟然是林氏银行的独生女，据说同许睿在某次酒会上一见钟情，之后就跟着许睿到了编辑部一路死缠烂打。无奈许大编辑软硬不吃，愣是把这辈子从没吃过败仗的林大小姐弄得束手无策。
　　陆之羽忽然想到许睿那天在电梯里跟她说的话，又联想到今天他对舒窈的态度，不禁微微弯了嘴角。
　　许睿这个人，终于还是遇到了喜欢的姑娘。只是依着他那闷骚的性格，也不是舒窈美人还能坚持多久。不过既然他现在不打算说破，她也就装作不知道。再说昨天，她可是下血本请张子阳吃了一顿大餐，才换来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把这猛料抖给其他人。
　　许睿，这个忙你以后打算怎么谢我？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浓。

　　终于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陆之羽拿起林舒窈丢给她的资料，就窝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PBS电视台是P市最大的卫视，每年举行的“中国最具影响力青年企业家”颁奖也是电视台的重头戏。听林舒窈说，这次N市一共有五个人入选，堪称历届颁奖晚会中入选人数最多的一次。
　　陆之羽翻开资料夹扉页，五个名字连同他们的照片映入眼帘，她的眼睛一下子被其中的两个名字吸引住。左手的电视遥控器不知不觉掉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钝响。
　　五个名字里有两个都算她的熟人，老天爷这玩笑开得似乎有点大。

　　电视节目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令人烦扰的噪声，她在沙发上摸索半天，也没有找到遥控器，只好将电视机的插头拔了下来，这才把视线转到手里的那张纸上。
　　那个传说中从不出席公共场合的EH医药公司创始人，竟然是谢白。

　　陆之羽有些难以相信，她急忙翻到后面。照片上还是谢白大学时代的照片，后面的个人介绍也让陆之羽不得不相信，这个名字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那个她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人。
　　她忽然想起初到N市时，郑宇宁对她说的话。原来谢白创立的医药公司，竟然就是这几年一跃而红，占据了市场大半份额的EH。
　　陆之羽的心头有些愣愣的。

　　他过得很好，她不在的时候，他过得很好。她忽然酸酸地想，原来她不在他的身旁，对他才是最好的。
　　她忽然想起谢白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她不在他身边，他才不会受她父亲金融欺诈的牵累；她不在他身边，他才能不再感情用事、荒废人生；她不在他身边，他才能真正幸福。
　　七年的时间，证明了莫女士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陆之羽，你也不得不承认，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