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陌陵公子

4、第四章 东阳瘦

　　“二阿哥。”苏婉这日坐在园子里翻阅古书，见福全来了，起身拜了万福。
　　“婉儿，不用行礼了，坐吧！又在看古书吗？”福全好奇的看着苏婉手中的书卷，一转眼已经是秋天了，恍恍惚惚间苏婉来到裕宪亲王府已经三个月了。
　　“是《诗经》。”苏婉微笑着回答道，她的笑依然给人一种冬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
　　“园子里的生活还惯吗？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给你换。”
　　“都挺好的，只是…”苏婉顿然看着福全，福全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一切不是他能所左右的。
　　“婉儿，你如此慧质兰心，你应当明白。”福全看着院子里的泛黄的叶子叹了一声。
　　是啊，万事是那么巧，那日苏婉回到储秀宫，没想到孝庄太皇太后派人来找苏婉去见她，苏婉恰好去了御书房，不经皇上通传私见皇上那可是死罪，福全为了园儿里保苏婉一命，却被孝庄赐婚，一时间苏婉成了福全的侍妾，玄烨自是不答应，可使这竟是苏婉求得的。
　　苏婉被送到二阿哥府上，紫苏是她唯一的随嫁侍女，是苏墨尔私下派的，福全一片茫然，但是再不愿意一句不受即杀让福全不得不应下，他不明白皇奶奶的意思，更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为何把这么一个才女赐给自己，又不让大肆宣扬，就当是平民家娶小妾一般，园儿明白，她没有恼福全，反叫福全好好待苏婉，可是苏婉是皇上喜欢的女人，他太了解这个三弟，他不会轻易放手，所以连婚礼都是草草办的，简单的可以说什么都没办，两人表面相见如宾，可是晚上福全住的还是自己的院子，而苏婉则住在另一间园子里，一切如常，仿佛苏婉不是嫁进往复，倒像是个朋友暂住在这儿，这样无奈的嫁娶，如午后秋阳温暖的日光为中分明带的是一丝婉转入股的悲凉。
　　“那他没有难为你吧！”苏婉浅浅的道来，提到她心中的那个他，她的心中总有一丝苦楚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难为？没有，没有。”福全的话让苏婉明白他的心也很苦，以玄烨的心性他又怎会好过。
　　“园儿格格没怪你，她不会怪我吧！”苏婉见起风了，叫紫苏从屋里取了件袍子，披在福全肩上，福全一惊，袍子从肩头滑落，沾染在黄叶满地的叶海中。
　　“没有，她明白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想太多了，这袍子……”
　　“闲来无事做的，我见王府没有一个知心的女眷，天又转凉了，便找了些针线，不好，还望二阿哥不要介怀。”
　　“谢谢。”福全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又女子缝披风给他，“只怕要苦你一辈子了。”
　　“苦？现在这样对我来说一是最好的了，与我在家中差不多，只是家中有空还可以去书斋走走。”
　　“是么？京城也有不少书斋，你若无趣便去吧！”
　　“真的可以么？”福全的话是苏婉的心在死寂中泛起一波涟漪。
　　“嗯。”福全会心的点了点头，看着苏婉开怀，整个园子中洋溢的也不再是悲伤与荒凉。
　　“下午苏婉在紫苏的相陪下来到了繁华似锦的京城大街，这里毕竟是皇城，文人墨客气息中不比江南，来京城的有才学的人多是为了仕途，所以言行十分谨慎，在皇城街角苏婉看见一座古朴的店家，门上金子大匾上的黄色已渐渐褪去，“文香斋”三个字有些破旧，不过看来应是一家书画店了。
　　两人走进店里，外厅中央很简易的摆放一套桌椅，柜上全是古书，只有一老者坐在柜上，正翻阅着诗卷，厅里直挂了二三幅水墨丹青，上面还附了厚厚一层尘，好像许久未有人打扫，不过书卷却很整齐有序，未沾拂尘。
　　“不知老朽有什么可以帮到姑娘的吗？”老者上前招呼苏婉，想来是老板。
　　“请问老先生这店……”苏婉指着柜上得少些书，有些不明白。
　　“我这小店是个小小书苑，藏有不少书。”
　　“只有这么多？”
　　“小姐是来寻书的？内室还有，只是拍有什么忌讳了皇上，不敢放在外面。”老者引苏婉走进内院，真是别有洞天，内堂大得很，有十多排书架，架上依次摆放着从前秦至本朝的古诗文，内面已经有五六人在翻阅古书，但从衣着看来不过是些书生。
　　“苏婉又走在书框间游走，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江南的日子，她从书架上轻轻取下一本《唐诗集稿》，谁知对面的人也取下一本书，一瞬间，只是在书与书的小小天地里两人四目相对，是惊奇？是疑惑？是心动？两人眼里充满难以形容的感觉，仿佛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了，苏婉背过身去，不敢回望，心跳得很快，许久才会过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这种感觉是苏婉从未有过的。
　　苏婉倚在书架边看书，觉得有意思便取了下来，这儿的确有本朝禁书，不过苏婉不明白，不过是首诗词罢了，为何被好事之人一煽动便发生扬州十日那样的惨案，又取下一本《宋词稿》苏婉向后退时也没留心后面，一不小心便撞到后面正在翻阅诗书的男子。
　　“对不起，公子。”苏婉为自己的冒失向那人道歉，却猛然发现那人手中的诗稿是李后主的。
　　“没关系。”那人很儒雅的回了一句。
　　“李重光？”苏婉仪象喜欢李煜的词作，只可惜只有一些散落江南的集子，还没有真正李后主的手稿集。
　　“姑娘也喜欢。”那人放下手中的词稿，断然间一张俊雅清秀的脸际出现在苏婉面前，苏婉浅望那男子，两许剑眉，英气逼人，眉蹙间深藏着一丝儒雅，双目坚毅炯炯有神，眼目中透着目空一切的神采，高傲却不是优雅，只是悲了些，高大伟岸的身躯，衣着考究，又说不出的贵气。
　　“是，小时候便喜欢读李后主的词，只可惜是些散作。”
　　“是吗？小姐若是喜欢便拿去吧！”那公子将书递在苏婉面前，苏婉十分不好意思，有些夺人之美之嫌，想想还是把书推回那人面前。
　　“谢谢公子成全，但君子不夺人之美，公子既然喜欢，我则可去？”
　　“没关系，李后主的词作我大多拜读，早已铭记于心，只是闲来翻番，小姐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那谢谢公子了。”苏婉见那人这么说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便接下书。
　　“公子时候不早了，老爷派人来找您了。”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进来。那公子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
　　“纳兰公子，书借好了？”柜上老者热情招呼道。原来苏婉见到的正是满清第一才子之称的纳兰性德。
　　“嗯，就这两本吧！”
　　“小姐也借好了？”苏婉也从内堂走了出来，望见那公子还未走，两人礼貌的对望了一下。
　　“纳兰公子，书登记好了。”柜上老者把书递给纳兰性德。
　　纳兰公子？他便是顾先生口中的满清第一才子纳兰性德？苏婉一时失神的轻道了一句：“纳兰公子？”
　　“小姐认得在下？”纳兰性德满脸疑惑的望着苏婉，紫苏用手肘碰了碰苏婉，苏婉方才回过神来，娇羞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只是听闻过公子的词，十分钦佩公子的才华。”苏婉都不知怎么说，仿佛那话都不是自己的。
　　“是吗？小姐妙赞了。”纳兰性的温和的看着苏婉，便与小厮离开店中。
　　“小姐莫不是钦慕公子吧？”老者笑道，仿佛意味深长。
　　“不是，只是觉得他的词好。”苏婉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一样。
　　“纳兰公子的确才华过人，他隔几日便来这儿一次，是个好学之人啊！”老者登记好了，掠了掠银须笑道，仿佛看出什么端倪，不过意味深长的话却让苏婉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坐在回别苑的马车上她抱着那本李后主的词作集子，若有所思，与他相望一眼，便被他清澈如水一般的眼眸打动，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他眼中有不一样的哀伤？
　　“小姐，小姐。”
　　“啊？”
　　“不要怪紫苏多嘴，小姐还是少来这种地方为好。”紫苏十分认真地看着苏婉。
　　“为什么？紫苏，二阿哥不是许我到处走走？”苏婉不明白紫苏的话。
　　“紫苏不像小姐读过大书，但紫苏明白宫里的人只属于宫里。”苏婉明白紫苏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离开了那儿，为什么自己一点儿也不伤心，反而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我就这一点自由了，难道还要为这仅剩的一点自由画个圈圈。”
　　“有时候由于没有是一样的，小姐，那个纳兰公子……”
　　“没什么，好奇而已。”有时候苏婉真的很狠现在的自己，永远做什么都不可以，做什么都是错，没有自己可以真正拥有的，仅仅是最平凡的自由。
　　“小姐请恕我多言，皇上一定会要回小姐的，所以小姐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要回我？紫苏我现在是二阿哥的妻室，皇上怎么可以？”
　　“小姐莫不是不喜欢皇上了吧？”紫苏静了一会儿，小声问到。
　　“不知道，我时常也在想这个问题。”
　　“那您的答案是？”紫苏看着苏婉，期待着她的回答，苏婉无力的摇了摇头。
　　“紫苏，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已经许给了二阿哥，我现在是二阿哥的妾室，以后也时，这不会改变。”苏婉每讲一个字，心都会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可是皇上是喜欢您的。”紫苏一把抓住苏婉的手，紧紧地让苏婉感到疼痛。
　　“二阿哥呢？他怎么办？为了我，皇上将他置于何地？我不是货物，不喜欢这种被送来送去的感觉，也许我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但至少我能决定我的生死。”苏婉想到了董鄂妃，她听汪琬说过她与顺治和他弟弟的故事，很凄美，但什么是红颜祸水，孝庄太皇太后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那是整个皇族的忌讳，她已经给了二阿哥，在被皇上要回去，二阿哥的面子往哪儿放？只怕他再无言立于朝堂之上，自古红颜多薄命，她不怨谁，但是二阿哥，他待她太好，他从没有逼过她，也没有怨过她，苏婉开始气愤于紫苏的话，人生长恨水长东，她不能害二阿哥。
　　“二阿哥有园儿格格，他不会寂寞的。”
　　“他本就和园儿格格是一对天生的璧人，多出的人是我，已经横得他俩在一起不是，不在一起又不是，二阿哥已经难做人了，我不希望因为我是他俩不能在一起，人生本就匆匆数十载，能遇一知己难，能遇一知心人更难，这不是寂寞的问题，是为了二阿哥和皇上的面子，更是为了大清的面子。”苏婉望着盈盈烛台，在与紫苏的对话间，她的心在痛，泪花儿又泛了出来，只是这每一滴泪都有了归属，紫苏没想到那么深的事，她开始困惑了，原以为皇上与苏婉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难道他们就注定不会在一起吗？
　　三更掌灯，一个太监匆匆忙忙跑进东暖阁，玄烨正在批阅奏章，“一句撤藩，就这么难让他开口么？这帮老狐狸就会见风使舵，见朕无那吴三桂有实力，就一个个像他那边倒，不削？明天这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不削？”玄烨猛然坐起身来，将放在前面的一大牒奏章全都扔在地上，仿佛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下的东暖阁内职业的太监宫女都跪了一地。
　　“启奏皇上，密折到。”跑进来的太监见玄烨如此生气，颤颤抖抖地递上手中的小锦盒。
　　“下去吧！”玄烨接过小锦盒，示意太监宫女们都退下去，梁九功一人在拾地上乱作一团的奏折。
　　玄烨急忙打开锦盒，里面平放着一张四折小纸，玄烨将它取出。
　　“二阿哥特许苏婉自由进出别苑，今日苏婉去了京城一家名为‘文香斋’的书店，在店里借了《唐诗集稿》、《宋史稿》、《李主词集》，且遇纳兰性德公子，晚间二阿哥前来寒暄了几句。”玄烨看完纸条将其平静地放在烛头，静静的看着旨在火中绚丽的燃烧殆尽，化为丝丝黑烟，眼神中映透着诡异的神采。
　　“皇上，今儿没什么事吧？”梁九功将拾起的折子重新摆放在书案上。
　　“二阿哥让她出去透透风。”
　　“是吗？二阿哥对苏姑娘够好的。”
　　“嗯？你觉得二阿哥对婉儿不错？”
　　“小的不敢，只是依实说话。”
　　“来京城这么久了，老闷这会生病的，她喜欢看书，就有她去吧！”玄烨用朱砂笔在折子上轻轻圈了几个圈，抬头看着梁九功。
　　“主子，就不想见苏姑娘？”
　　“不想见是假的，可是皇奶奶哪儿？”玄烨也不想孝庄为这事心烦，她年纪毕竟大了。
　　“皇上恕奴才多嘴，太皇太后这样做是为皇上好，可是苦的是皇上，苏姑娘，二阿哥，园儿格格四个人。”
　　“苦的是婉儿，福全与园儿再怎么也是原配，二哥的为人我清楚，他不会。”
　　“可是皇上，奴才是担心苏姑娘对您，时间久了感情就淡了。”是啊，就算苏婉不会喜欢上二阿哥，她对自己的感情，怎经得时间的打磨，年华逝去，时间久了她的心未必就在自己身上了，婉儿，朕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伤害到你，又不伤到皇奶奶和朕的最亲兄弟？
　　此夜无眠，东暖阁内一滴泪沾湿着枕巾，无形中有一把刀子可进她的心田，血一滴一滴不住地往下流，流尽那黑暗中的忧伤。世间最怕两种求不得，一种是‘得到再失去’，一种是‘可望而不可即’，而此时她两种都体会到了，在梦回时让人伤得连骨头都在痛的泪，她自能在心里流的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也终究是女人。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本以为京师的秋季万里无云，干燥得很，谁知黄昏前后，一场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像是要洗尽人世间的铅华，风雨相伴，狂风大作，是院子里的树叶一时间都变得金黄，打落了满地，苏婉倚在窗台前看着院子里被狂风呼啸，雨水倾灌的树木，陡然间才发现自己是沧海一粟。都已经过去三个月，可是回想当日在慈宁宫，仿佛一切还在眼前。
　　慈宁宫内。
　　“奴婢苏婉见过太皇太后。”孝庄派人到储秀宫去传人，偏偏苏婉去御书房见皇上，这是犯了宫规的大罪，苏婉穿着宫女服，低着头谨慎的跪着。
　　“园儿见过老祖宗。”园儿见她表情有些凝重，用手肘碰碰她。
　　“起来回话。”夫人语调凝重，似千层冰，万丈深潭，让人高处不胜寒。
　　“老祖宗，园儿今日……”
　　“你就是苏婉？”太皇太后一点没兴趣听园儿的辩解。
　　“奴婢是。”苏婉从未感到空气是如此凝重，重得让人窒息。
　　“你不知道宫里的规矩，秀女未经传召，是不得私见皇上。”妇人站起来严厉问道。
　　“奴婢不干。”苏婉一下被震住了，孝庄毕竟是辅佐过三代帝王的女人，气势逼人，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步步进逼。
　　“不敢？不敢你又去御书房作什么？”孝庄走到苏婉面前说。
　　“奴婢去见皇上。”一阵平静之后苏婉作出一个惊人的抉择，她选择说实话。
　　“你这丫头倒也直白，你去见皇上做什么？”孝庄没曾料想苏婉的态度如此明朗，她的回答道也直白干脆，似乎是不像隐瞒什么，倒是园儿在一旁直拉着她的衣袖。
　　“去问他究竟想让奴婢怎么样？”
　　“放肆，你问皇上要你怎么样？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不知道太皇太后究竟对皇上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出现是一切问题的根节，所以，所以我希望皇上放奴婢走。”说是这样说，但苏婉心里明白宫闱是那汪洋大海，一进便再没得出了，自古死在宫闱中的女子太多，是怨也罢，是恨也罢，是喜亦罢，是忧亦罢，一个牢笼捆住的是内心的备受煎熬，爱在这儿只是奢望，他再好也是皇上。
　　“嗯？放你离宫？你当皇上是什么了？”孝庄没想到这汉人丫头生得这般硬骨，在一旁听着的园儿都不禁打了个冷战，本以为苏婉是要求皇哥哥别让她离开，谁知却成了让她离开，她心中就真没了黄哥哥吗？苏婉竟主动要求离开，皇上的秀女自己要求离开这可是从未听闻的事，孝庄虽然欣赏苏婉，但是她的话太不知深浅了。
　　“皇上待我好，我知道，我很感谢皇上的一番情谊，可是奴婢不希望他为难。奴婢知道奴婢是汉女，又与前明东林党人相交，太皇太后顾忌是理所当然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是我告诉她的。”园儿挺了出来，她知道苏婉的心已经负担了太多，这样下去就算老祖宗不找她的麻烦，她也会被心累死，事儿本就是自己弄出来的，不能让她一人担着，“老祖宗明鉴，是园儿多的嘴。”
　　“是你这丫头？”孝庄心疑这一向不过问事的丫头什么时候爱管起闲事来了。
　　“真的，是园儿多嘴，园儿也是不想皇上和老祖宗为难，所以告诉她了。”
　　“你这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这样许了二阿哥，还怎生得了？”孝庄指着园儿的脑袋戳了几下。
　　“园儿知错了，老祖宗莫罚苏姑娘就是了。”
　　“这是你别过问了，苏墨尔，你将园儿带下去。”孝庄看着园儿，“就罚你在家思过，什么都不要说了。”苏墨尔上前扶起园儿，可是园儿不愿离开，但看着孝庄那二十万分之认真的样子，也只好退了下去。
　　“你还挺替皇上着想的，你应该明白后宫不应插手政事。”孝庄回过身来看着苏婉。
　　“是奴婢坏了规矩，请太皇太后责罚。”
　　“你们都下去吧！”孝庄挥了挥手，叫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都下去。“皇上亲政也有几年了，我老了，不便过问他的事，你知道为何我这么在意汉女入宫吗？”苏婉摇了摇头，“我不希望在有生之年送走了我的儿子后再送走在我的孙子，玄烨与他的父亲有太多的相像之处，我不希望他步他父亲的后尘，江南的女子我怕，也许你会惊奇，但失去儿子的痛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愿为他着想，可是往往命是由不得人的。”孝庄扶起苏婉，仔细打量了一番，的确出露得水灵，“你如此明白事理，我很欣慰，可惜你不能做玄烨的妃子，就算我老人家亏欠你的吧。”
　　“不，太皇太后，您不要这样说。”此时的苏婉眼底里只看到的是一个慈祥的祖母为了保护自己孙儿的期盼，她为自己的爱打上了更加不该的烙印，这苦岂是能宣泄得了的，回环于心中，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我听您的。”
　　“好孙女，我见园儿挺喜欢你的，你就去伺候二阿哥吧！”
　　“小姐，天凉了，还是关上窗吧！”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雨竟打了进来，而苏婉却浑然不知。
　　“二阿哥回来了吗？”
　　“还没有，可能今天事比较多，小姐，，你刚才在想什么呢？”紫苏端上了一碗热茶，放在案上，看着苏婉迷离的眼底。
　　“没什么，这时候的江南才入秋，天高气爽，爹爹他改添件薄衣了。”不知为什么爹爹的影子在苏婉的脑子里越来越模糊了，明明分开才半年，可是苏婉觉得已经有一世那么长，世事多变。
　　“二阿哥？”门突然被推开，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似乎要破晓这尘世的一切，一个湿露的人影站在门外，紫苏惊了一惊。
　　“二阿哥？怎么？”苏婉看雨水还沿着二阿哥的脸颊向下流，于是取了条干巾为他擦拭。
　　“天转凉了，怕你一时习惯不了，会着凉，叫人送些衣物来。”
　　“没关系，我这儿衣物多，不用命人特地送来。”苏婉仔细地为她擦干衣服上的雨露，又打了热水，给他擦脸，二阿哥接过巾帕，随意在脸上擦了擦。
　　“可是你要外出，天凉了，衣服得多家些，这儿不比江南。”
　　“是啊，这儿的天比江南凉得早。”苏婉接过毛巾，手指间无意接触到福全的手，他的手好凉，福全向后缩了一下，毛巾掉在地上，苏婉欲拾。
　　“算了，长了就扔了吧！”福全可以将脸侧了过去，不敢望苏婉，紫苏上前拾掉在地上的毛巾，退出房间，一下子房间里就剩福全和苏婉两个人。
　　“喝些热茶暖暖身吧。”苏婉为福全倒上一杯热茶，他的脸有些苍白，可能是冻的。
　　“皇上今天白我特地留下来。”福全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深深叹了口气说，“他似乎知道我们的事。”
　　“他有问什么吗？”苏婉以为在一切已经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应该面对现实时，他还是没有选择遗忘。
　　“问了他该问的。”福全望着窗外苦笑一句，那是一种无力的悲哀。
　　“有意义吗？我有时很迷惘，现在的人和事在对他与我来说只是意志的消磨，很快他便会望了，即使不忘，也只是使我的生活更加悲哀。”
　　“可是你们……”福全不明白苏婉为何会说这些。
　　“二阿哥的心也很苦吧！面对我，不知怎么是好？”苏婉笑着看着福全，“明明喜欢园儿格格，也想一心一意对她，可是偏偏奉旨娶一个皇上爱的女人，又不能像别的阿哥那样明着纳侧室，指不定哪日就被皇上要回去，面子里子都没了。”苏婉的一字一句正是福全心中所想，那是福全心中的痛，深埋有无法忘却，无可奈何却一定要接受，福全看着面前这位风华绝代的女子，他不仅样貌出众，过人的才气，还有一颗慧质兰心，她能明白他心中痛，却又轻轻松松说出来，她心中的委屈又何尝不比天大，她不属于这儿。
　　“对不起。”福全这时只有三个字想对面前的人说。
　　“嗯？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苏婉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