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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活在他乡 ...

  •   Part.14
      T市。
      从火车站出来,白岩站在四岔路口,马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那么多个路口,那么多条选择,没有一条是她的。她深深吸了口气,小声地对自己说:“白岩,你别无选择!”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捏在手心里,在心中默念着“字往左,花往右”的同时将硬币向上抛,然后稳稳将之按在左手臂上那个被烟头烙过的地方,她疼得倒抽了口凉气。掀开右手,那个硬币的“1元”字样闪亮亮地瞪着她。她将硬币收入囊中,然后向左走。
      由于没有行囊,白岩看起来更像是无聊出来闲逛的家伙,而非这座城市的不速之客。从下午到深夜,白岩一直在走路,边走边打量沿途的风景,却未曾想过要在哪里歇脚。少了许梓修在旁侧,她倒突然多出了份欣赏风景的心情。
      手机处于关机状态,所以她不知道确切时间,她也不想开机看看时间。她害怕一开机就会收到某些自己不愿意看见的信息。所以,她宁可一厢情愿地蒙骗自己,也不要直面那些血淋淋的、残酷的事实。
      相较于S市,T市的天黑得很快。白岩已经走了很久很久,走到天上已经繁星遍布,却仍是不想停下。只要一停下,白岩就不得不重新面对在这座城市中不知所措的自己。而她不喜自己这般脆弱。虽然有些时候她的逃避行为很可笑,但那样自欺欺人的蒙骗总比脆弱被现实赤、裸裸地揭穿要来得好受些。
      走到最后,白岩觉得自己再也走不动了,脚底板热得生疼。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陌生的风景,她走到路灯旁坐下,靠在灯柱上,环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将头埋进臂弯里。
      她忽然很想念柏旭的怀抱。
      为何想念的那个暖怀不是许梓修的,而是柏旭的呢?
      脑袋沉得很,这个问题还没想出头绪呢,她就已经陷入了沉睡。
      黑暗中,她仿佛听到有个少年一直在她耳旁说:“不要怕!到我这里来。”那句话不知被重复了多少遍,她一个人站在黑暗里,听着自己鼓噪得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努力要辨别出那个声音的方向。她想要循着声音走向那个出声的少年。然而,在她终于要迈出步子时,那些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向她,致使她还没真正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看不见除了黑以外的颜色。
      这时,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带着足以灼痛人心的温度。
      白岩猛地挣开眼睛。面前一个女子正在给她擦汗,见她醒来,朝她笑了笑,接着将毛巾从她脸上拿开,起身走向了房间连着的卫生间。不一会儿,她又走了回来在白岩身侧坐下,探手从白岩腋下抽出一支体温计,放在眼前专注地读着度数。柔软的床随着她坐下的动作向下沉了沉,白岩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那张床一样,也跟着沉了。
      “左珂?”
      左珂“嗯”了一声,放□□温计,低头看她:“39℃。这大冬天的,你竟然就穿成这样躺在路灯下睡觉。请问你这是在慢性自杀吗?”她说着伸出两根手指,从被子里拎出白岩裹在身上的那点布料。波澜不惊的语调怎么听都让白岩有种被叱责的感觉。
      “走得太匆忙了。”白岩闷闷地说。左珂对此不置一词,起身走了。白岩在她走至门边时支吾着出声:“那个……我怎么会在这里?”左珂停住,转身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就躺在我家楼下,我不把你弄回来难道要让你在那里冻死?”白岩点了点头,然后左珂就走了。虽然左珂说话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耐烦,但是白岩就是没觉得不好,反而觉得很温暖、很贴心。这是不是该说自己犯贱呢?白岩出神地想着,她觉得自己又快睡着了。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左珂过来叫她起床吃饭。白岩从床上坐起来,刚掀开被子,不由又冷得发抖,急忙将被子又盖上了。左珂在门口见此走进来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扔过去示意她穿上。白岩伸手欲接,那件外套却并不听话地落在她手里,而是落在离她稍远的床边。
      左珂在门口“噗嗤”一声笑了,白岩眸光扫了过去,问她:“这好笑吗?”“不好笑。”左珂说着离开了门,不再看她折腾。确实,那本不该是件好笑的事。但是,白岩伸手接衣服的动作和她看着衣服落在床边的表情就是让人觉得好笑。
      白岩将被子往自己的方向拉,那件外套就随着被子的移动向着自己而来。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甜香,闻着让人觉得很舒服。白岩穿好外套以后下床,赤脚踩上了地板。房间里是木质地板,不会很冰,但还是凉得她忍不住发抖。
      在饭桌上,白岩没话找话:“左珂,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特别喜欢你。我们前世肯定是恋人,所以今世还保留着那种喜欢的感觉。”左珂夹菜的筷子顿在了半空,半晌后又恢复正常,她很淡定地说:“你电视剧看多了。”“额……”白岩语塞。好吧,她承认,她是老喜欢看连续剧了,但是,这不该是左珂知道的好吧。
      尴尬了老大一会儿,白岩继而又摆出十分严肃、正经的表情问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左珂说:“我没觉得我对你好。”这样的回答白岩可不打算接受,所以她放下了碗筷,顽固地又问了一遍,还在后面补了一句,“我可是认真的。”白岩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一点左珂在火车上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她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白岩周旋太久。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因为你跟她很像。”
      那一瞬间,左珂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不同寻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禁区,那个地方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无论是再亲密无间的人也不可以轻易触及。关于这一点,白岩还是懂的。所以白岩很识相地闭了嘴,虽然她真的很好奇左珂口中的那个她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
      吃过饭以后,白岩开了手机。她所害怕收到的信息并没有出现在她的收件箱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有些失落。因为她所希望收到的信息也没有出现。“你果然还是没有想起我的生日呀。”她小声地对着手机说,然后满心失落地关机了。
      自从许梓修上大学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和许梓修一起过过生日了,无论是他的还是自己的。虽然生日没在一起过,但她每年还是会记得在许梓修生日的时候发信息给许梓修。可许梓修就不一样了,上大学以后,他好像完全忘记了白岩的生日,从来没有想起过。
      白岩没有换洗衣物,也没有地方可去。左珂好心收留了她,不仅把自己的一些衣服给她穿,还几次带她去逛街买衣服。白岩对逛街这件事实在是没什么兴趣,但是为了避免裸奔,她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左珂去了。在逛街时她总是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几次都让左珂觉得自己虐待了她。逛到后来,左珂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想要拖着她出来逛街了。
      以后这个词是很容易让人感伤的。白岩在左珂那里还只是住了两三天,左珂却觉得她会一直住下去,所以她下意识地会去想以后的事。这样的根由还是在某个人身上吧。
      思绪一扯到某个人身上,左珂顿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溺水般难受,脚步不自觉就顿住了。白岩走出去很久察觉到身边没了脚步声,停下来,转身看见左珂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发呆,表情难辨。白岩还以为是自己惹得她不开心了,跑回去向她认错。
      左珂看着白岩那副小狗一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某个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她叹了口气,又继续向前走,却已然失了逛店铺的心情。白岩跟在她身边,一头雾水。
      等该置备的东西都备齐了,白岩静下心来,终于很难得地想起自己应该快要期末考试了这回事。之前那么拼命地念过一段时间的书,虽然没有什么成效,但就这样否决掉之前所有的努力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只是,不甘心又怎样呢?那本来就不是她想走的路。
      既然许梓修都已经不要她了,那么她努力不努力、考不考S大已经变得无所谓了。
      少了学习,少了许梓修,白岩的生活过得平淡如水。偶然上街时,她在酒吧街看见了一家叫做“黄昏小镇”的慢摇吧。她觉得很熟悉,熟悉得令一向不喜欢进酒吧的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她是捏着鼻子走进去的,旁人看到她这样的动作都觉得好笑。一走进去,她就觉得难受,头顶上的镁光灯晃得她想吐。但是她硬着头皮在那里待了很久。等她回到左珂的住处以后她才想起来,S市也有一家黄昏小镇。有一段时间,许梓修总爱泡在那里,她想念他时,总是得捏着鼻子亲自去到那里将他揪出来,才能见到他醉醺醺地站在自己跟前。那个时候,她以为去不喜欢的地方只要捏着鼻子就能让自己好受。
      她终于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觉得好受,并不是因为自己当时捏了鼻子,而是因为许梓修在那里。她必须要勇敢地、清醒地走进去才能看见她的王子啊。
      不管怎么说,白岩都算不上是左珂的什么人。所以她晚上跑去逛酒吧街逛得很晚,左珂不会管她。左珂最多只是让她下次打算晚归时提前告诉自己一声,免得自己空等。所以,白岩在T市无所事事的日子里,除了看肥皂剧,还有一项无聊的消遣,就是到黄昏小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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