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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黄昏小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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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5
是接近除夕的时候。左珂打算回家陪父母过年,已经陆陆续续在收拾行李了。她收拾的时候白岩正窝在沙发上看连续剧,被她来来回回的走动搅得心烦意乱,白岩忍不住问她:“你不是才回到这儿没多久吗?怎么又要走。”她却反问白岩:“过年你不打算回家吗?”白岩想起那个雨夜,又想起每年除夕自己那个空荡荡的家,闷闷地回她:“回不回都无所谓了。”
左珂不知为何听得有些心酸,停下收拾的动作,却正好站在电视前面。白岩被她挡住,身子歪向一边,努力要找回电视画面:“你干嘛这样,都挡住我的电视了。”左珂无奈地看了她半晌,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左珂第二天就要回家了,她必须得抓紧时间收拾呢。
这一天,白岩看完了一部很长的连续剧,那部剧的烂尾让她很是愤愤不平,心情糟到了极点,于是她又跑到了黄昏小镇。这天晚上白岩不知为何特别想喝酒,所以在黄昏小镇待的时间比往日长得多。而且,她忘记要打电话给左珂说她要晚回去了。
白岩喝了很多酒。她本来很会喝酒的,只不过喝的都是啤酒。所以实际上白岩并没有多大的酒量。此次她喝得多半是鸡尾酒。有些鸡尾酒虽然喝起来甜甜的,口感像软性饮料,但它后劲足。白岩刚开始只觉得好喝,所以就一直点鸡尾酒,几乎要把菜单上的鸡尾酒点了个遍。点到后来,连酒保都忍不住要劝她少点鸡尾酒了,她却是蛮横地不领情,探身向前抓住酒保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管我!你凭什么管我!”那好心的酒保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将自己的衣领从她手里扯出来,埋头调酒,不再劝她。
喝到后来,酒的后劲一上来,她一下子就醉倒在吧台上,酒保摇晃着她的肩膀喊了她几次也没能把她喊醒。她是醉得想动也动不了了。酒保一边为其他的客人服务,一边照看着她不让她被陌生男人带走。他知道她孤身一人,在这家酒吧里没有认识的人。
他本不是好管闲事之人。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很神奇的。人与人之间往往存在着某些磁场,让人下意识地去做那些违反自己原则的事。比如左珂在火车上照顾白岩,比如左珂将白岩捡回家,又比如那个善良的酒保将白岩安安全全地带到宾馆去。
第二日酒醒时,白岩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仍旧是昨晚那一套,除了多出些褶皱,没什么不对劲。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白岩揉了揉因宿醉而痛得快爆开的脑袋,理不出任何头绪。她想不出有谁会这么好心地将自己带到宾馆而不动她分毫。电视上从来都不是这样演的。
不过谁说现实一定要遵循电视剧的桥段呢?
她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家。刚一打开门,她就看见左珂端正地坐在沙发上,走近了才发现她的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左珂不作回答,她便走过去坐在她旁侧,松软的沙发立时踏下去一块。“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走,不是早上的车吗?”
左珂转过脸,声音不再是初识时的温柔,反而带了点冷意:“你还知道要回来!”白岩低头沉默,良久才道:“我不喜欢离别。”左珂那副难看的面具立刻就碎掉了,她惊觉自己的失态,“改成下午的车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匆忙走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左珂将自己甩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飘得很远。好吧,她承认,在那个时候,她脑中的白岩和记忆中的某个人又重合在一起了。
记忆中的那个人自私、任性,经常夜不归宿,不回来也从不知道要打个电话回来知会她一声,即使她打电话过去也永远会被接进语音信箱。她们住在一起,但她从不知道那个人每天晚上都去做了什么,她每次问都会引发一场争吵,到后来,她累了,不想再吵了,就没再问。可是,她还是犯贱,明知道那个人晚上不会回来,明知道那个人第二天还是会好好的、不缺胳膊不缺腿地出现在她面前笑靥如花,她还是会每天坐在客厅里等,一直等到那个人在第二天跨进家门,她才会进房间睡觉。
她等那个人时坐的位置,就是她等白岩时坐的那个位置,那么久以来一直都没有变过。
下午,左珂拖着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问白岩:“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白岩笑着摇头:“那又不是我家,我跟你回去作什么。”说完,她将背影留给了左珂。
白岩不喜欢离别,尤其不喜欢看到那些离自己而去的背影。以前,那总会让她想起母亲离家时的决然;而今,那不止会让她想起母亲,还会让她想起许梓修。在她生命中对她重要的几个人都是如此,残忍地把背影留给她,让她独自一人去咀嚼蚀骨的痛。
不过不要紧,她想,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把背影留给我了。
白岩再次去了黄昏小镇。她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会再觉得头晕了。或许是前次的醉酒让她突然对酒吧这种地方生出了点感情吧。酒醉总是会让人上瘾的,就像吸大麻一样。否则,那些为情所困的人们为何深谙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个道理,却仍是不自控地喝酒,妄图通过每日的酗酒来逃避情伤呢?
事实上,白岩一开始进酒吧就会觉得头晕的毛病说起来也是桩怪事,所以好得也算是莫名其妙。就像是自我催眠,当想要掩盖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催眠的效果也就跟着消失了。
言归正传,这回白岩在黄昏小镇点的是真真正正的软性饮料了。当酒保将她点的饮料递至她跟前时,她看了他一眼,认出他是昨晚那个劝她反被骂的酒保,脸上莫名一红,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对不起。”灯光昏暗,对面的人并没有发现她的脸红,只是仓促地回她:“没关系。”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谁料,一个男人突然凑了过来,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然后颇为暧昧地问她:“哟!美女,怎么脸红了?是见到哥哥太激动了吗?”白岩“呼啦”一声站起来侧身站着面对那个男人,顺手抓起吧台上的杯子就朝那人泼过去:“你神经病啊!”那男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脸的抓狂:“我都还没说话呢你就敢跟我叫嚣,活得不耐烦了吧你!”
原本,这种情况下白岩只要肯低头认个错,这事儿就算完了。但是白岩偏偏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脾气一上来,她也跟着恶声恶气,丝毫没有考虑到对方可能是个有权势之人才敢如此张狂,而自己绝对是一点势力都没有的:“我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怎样!”
那个酒保站在吧台里试图劝解两人,无果。那男人看了看那酒保,又转回头看着她,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好!很好!你他妈给我等着!”然后,他走了。
“就这样?”白岩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人挤进人群里,有些好笑地看着那个酒保发问。
酒保提醒她:“那人不是好惹的。你小心点。”
白岩不屑地挥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将之放在心上,又点了一杯饮料。然后在他准备饮料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
“喂,昨天晚上是你把我带去开房的?”
听到她这么问,他的动作明显一滞:“小姐,那不叫开房,OK?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总不能把你带回我的住处去吧?”“这样啊!那就是说,把我带回家是不对的,但是带我去开房是对的。”她听了,摆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小姐,那不叫开房。”他再一次义正言辞地纠正她的错误。
“你怎么是这种反应。开房在夜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都没说什么……”她一脸无辜。
“……”他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了。但是,旁边同事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他很无辜好不好,明明没对她做什么。他暗自在心中叫苦不迭。
话题就这样中断了,她趴在吧台上百无聊赖。饮料很快就做好了,她喝了一口,咂砸嘴,觉得很好喝,一仰头全灌了进去,然后又继续趴在吧台上。这回她好歹有了点聊赖,漫不经心地玩起了她的杯子。“小姐,这东西不该这样喝的。”他在吧台里忍不住出声。他不满自己做的东西就这样被她当成当白开水像灌肠一样被灌进肚中,虽然工作人员是不能因为这个无聊的问题和客人发生口角的。
白岩却不理他,只是懒懒地问他:“喂,你叫什么?”
“柯旭。”
“哦。”她的表情淡淡的,无甚反应。过了一会儿,她猛地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推,叫道:“续杯!”“什么!?”他正在为别的客人服务,听到她叫唤,有些不可置信。将客人点的酒调好以后,他转回来问她。
“续杯啊!你不是说可续吗?”
“……”他再一次被她的话成功地噎到了。
就当是自己喝的好了。他在心底琢磨,手脚麻利地为她又做了一杯饮料,然后和同事换了一个位置继续服务客人。虽然客人就是上帝,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对上她了。多交点新朋友是不错,但是啊但是,好歹不要让他这么备受摧残好吗?备受摧残也就算了,好歹不要让他在同事面前这么丢人啊!
白岩换了个方式,一口一口慢慢啜着饮料。她纯粹是在消磨时间。反正时间这么多,不浪费,放着也是浪费。等她喝完饮料又想和那个酒保说话,一抬头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眸。“咦,怎么不见了。”对面那人了然,淡定地回她:“下班了。”
她扁扁嘴,摆出快哭的表情,嘟囔着:“哪有这么快就下班的。”对面那人倒是真淡定,继续做他的服务工作,一点都没受她的影响。她觉得不好玩,收起脸上那副委屈表情,叫了杯鸡尾酒,然后低头继续玩她的杯子去了。为什么刚刚在捉弄那个叫柯旭的酒保时自己没有觉得很开心呢?以往,她总是会因为对别人恶作剧而小小地开心很久很久。
难道是因为在听说柯旭这个名字时脑袋里不由自主跳出来的柏旭的那张面容吗?
到了新的城市,不会觉得难过了,可好像也没办法觉得开心。心里像是破了洞,冷风呼呼地吹呀吹,吹得心都麻了,麻木到只剩下平静可以浅尝。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此时她如果抬头就会发现,对面那人在调酒的同时,忍笑忍得整张脸像抽了筋似的。
柯旭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