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戒不掉的罪》孤舞

13、相思成疾

　　Part.13
　　S市。
　　柏旭拎着早餐到白岩家时屋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空荡。他走进厨房，如往常一样取出盘子并将早餐装在里面。冰箱门上他留的那张便条仍旧贴在那里，他的目光随意扫过冰箱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坐在餐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等了一阵，却没听到白岩开门的声音。他皱眉想：“怎么睡了那么久还不舍得起床？”这般想着，他走过去敲白岩的房门，然而连敲了数下也没见白岩来开门。他又屏息将耳朵贴在门上，没听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他打开门，看了一眼同样空荡荡的房间，又回了厨房坐在他本来坐的位置上。
　　“她还真的不正常了，竟然一大早就跑去上课了。”不见她在，柏旭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她上课去了。他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吃摆在桌上的早餐，虽然他来之前已经吃过了。不是没有想过要将早餐送到她学校去，但是……
　　对她所读学校，华光中学，是真的有一种抵触感。
　　柏旭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又瞥了眼冰箱门，然后离开了。
　　另一头，柏旭在刚到达写字楼时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甚至没有时间看看是谁发的，匆匆赶到办公室去准备上午的两个重要会议了。直到中午和柳妍坐在一起吃饭时，他才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来看一看。
　　是来自白岩的短信。只有短短的一行字：“耶稣”受难日，祝你快乐！
　　他不由想起了白岩给他的解释，然后，他轻轻地笑了。
　　“是谁的信息让你笑得这么开心？”柳妍在对面发问，他惊觉失态，收回笑，恢复之前的严肃神情，正色道：“没什么，就是一条短信而已。”说完，他心下一沉。
　　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
　　“是实在没话找话吗？还是脑子烧糊涂了？”他有些担心地想着。不过，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想很久，因为柳妍开始在跟他谈一些公事了。
　　当天晚上，他驱车前往白岩的家。他依旧只是将车停在门口，怔怔地望了那扇门很久。不知为何，他就是没勇气上前敲门。“为什么我需要敲门，而他却可以直接开门进去？”这句话刚一冒头，他被吓了一跳，匆匆开车离去。他承认，他走得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接连几天，柏旭都没能见上白岩一面。在失望之余，他又会在心中安慰自己：“化悲愤为力量也是好的。这样拼命总比每天死气沉沉的好，没准儿她真就考上了S大，以后在S大还能天天碰面呢！”想起那天晚上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就感到后怕。
　　知道白岩离开是在周六。这天是他给白岩补课的日子，白岩肯定会在的，所以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过去的那几天，他度日如年。想见她却始终迈不过自己心中那道坎，想见而不得见的思念磨得他的心如同被曝晒在沙滩上的鱼，焦灼不安却不得解脱。
　　柏旭是个理科生。在此之前，他从不信度日如年这个词，总认为那些都是古人无事可做编排出来的，没什么实际意义。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对白岩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就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哪里到得了思念入骨这地步呢？
　　直到他在周六的早晨推开白岩的房门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并不单纯。
　　周六早晨，他推开白岩的房门，却发现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他茫然地站在门口，心里好像缺了个洞，空空的，有些难受，却说不出怎么个难受法。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里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模样，几天都没有丝毫变动。
　　他回到厨房，目光又扫过冰箱门，那张便条还安静地待在那儿。他下意识地走向冰箱，走近了才发现，那张便条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便条纸被翻了个个儿贴在冰箱门上，上面没有落款，没有日期，只有光秃秃的五个字：不要找我了。
　　他把便条撕下来，拿在手中怔怔地看了许久，然后将便条放在桌上，开始打电话。电话里女客服甜美但机械的声音不间断地说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have dialog……”他颓然收起手机，坐在餐桌前，像过去的几日那样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给她带的早餐。原本他吃得虽慢，但还是能吃得出味道的。然而，今次，他几乎是机械地咀嚼着那些东西，机械地将嚼烂了的东西咽下去，然后，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悔意咬得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柏旭不是个脆弱的人。从小到大，他就没哭过几次，无论遇到多大的伤痛，他都强忍住不哭。然而今次，他不想忍。
　　如果在他几次扫过那张便条的时候能稍微留意一下，如果他能战胜心中那点抵触感到她的学校去看一看，或许就能把她追回来了。
　　想是这样想，但他知道，就算他做到了那些如果也追不回她。
　　不过，柏旭显然是不会照着白岩便条上留的那些话做的。在所有伤心情绪平复之后，他打了电话给许梓修：“学长，白岩失踪了，你快想想她能到什么地方去！”
　　许梓修如他们的某次通话那样，在电话那头久久地沉默，然后声音黯哑地说：“她没地方可去。”柏旭拿着手机，另一手握得紧紧的，说：“学长，我对你好失望。”
　　他收了线，疲惫地将手机扔至一边，自己则双手抱头躺倒在沙发上，口中发出断续的呻、吟声。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在S市，他不知道她可能到哪儿去，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蓦然发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报警也无济于事。
　　这世界如此之大，白岩，你让我从何找起。
　　白岩，你怎可如此，搅乱我的心湖之后一走了之。
　　而电话那头，许梓修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不由失笑。他在心里说：“我对自己又何尝不失望呢？”忙音持续了好一阵之后，手机已自动恢复为正常的待机状态。他却浑然不知，依旧将手机举在耳旁，仿佛还有人在那头喋喋不休地说着。
　　他突然想起几天前白岩给他发的那条信息。他重新翻出那条信息，可惜看得再多遍，那条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信息也不能告诉他，她去了哪里。他忍不住又在脑中搜索着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依旧是一点头绪也无。
　　在S市，白岩确实是没什么地方可去。以前，许梓修带她走过很多地方，然而，她从来不对某个地方情有独钟，她最享受的是和许梓修待在一块儿的时光，而不是看那些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再踏足的风景。许梓修没空陪她玩的时候，她就总窝在家里看那些在许梓修看来无聊得不能再无聊、一点意义都没有的连续剧。
　　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寄人篱下的生活，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她早熟得可怕。是非常可怕的那种。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在十一岁的年纪对着一个少年说“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你了呀”。
　　最后，许梓修打了报警电话。虽然知道报警无济于事，但是如今除了寄希望于那在这件事情上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的警方，别无他法。警方在接到许梓修的报案时只是记录了一下案底，然后说了堆套话就将他打发了。
　　走出警局的时候，许梓修忽然很害怕，他会不会真的从此再也见不到她了。他又想起了那晚他说“麻烦你从此后不要在我的世界里出现”，他从没有哪一次如此刻这般希望他从没说过那句话。
　　然而，无论他心中的悔意是如何翻滚，面上却仍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仿佛失踪的只是一个与他关系不甚亲密的人。伪装得久了，好像很多东西就渐渐代替了本质的东西。
　　许梓修还有很多事要做，许梓修的事业还没有成功。他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没道理半途而废。所以，他的生活并没有因为白岩的失踪而有丝毫的停滞，他只是在得知白岩失踪的消息时有了一点点的失态。就只是一点点而已。
　　而柏旭显然没有许梓修那样好的状态。
　　那个周天，柏旭搬进了白岩的家，为的是希望白岩回来以后能够第一时间知道。S大校规严谨，如果有学生未经同意就擅自在外留宿，被抓到会受到严重的处罚，而未经申请或者是申请未通过就擅自搬出宿舍，那后果更是可想而知了。所以他的舍友都劝他等下学期申请外住通过以后再搬不迟。他没有听劝。
　　他把白岩的房间维持成她离开时的模样，偶尔会进去打扫打扫，自己则住在隔壁的客房。每天早上，柏旭会在冰箱门上贴一张便条纸，他会在每一张便条纸上写上日期，然后再写上一句他想对她说的话。他会在早晨醒来以后在白岩的房门口站很久很久，他会在走进浴室准备洗澡时对着镜子发呆很久很久。他也会在回家路上经过白岩曾带他去过的那家大排档时走进去点上不多的一些烧烤，再叫上几罐冰啤，然后坐在他们曾经坐的那个位置，皱着眉头将那些烧烤咽下肚。每当这时，他总是会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总之，他变得不再像柏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