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秦烨的望日（小修勿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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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时，外面已经热闹起来，我不敢走正门，从芳菲楼后面的窗户里寻了个无人的时候溜了。秦烨告诉我三天之后启程去云城，要我回家做些准备。
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准备，古代不比现代，出门要带好身份证行李箱手机笔记本电池充电器。这次查案不能兴师动众，能带的东西最多只有一个小包裹，几件衣服还能收拾多久？
三天未免太久，秦烨到底在想什么？
难得有一次我没法靠直觉推测秦烨的想法，弄得我第二日一整天坐立不安，猜测着他是否想要耍什么手段把我留在京城；直到傍晚时分，滚圆滚圆的月亮从东边的山上爬上来，我才了悟——
程晚秋，你实在想太多了。
每月望日之时阴气最重，也是不干净东西活动最频繁的时候，秦烨身上被下了蛊，算算，发病大概也是在今天。
我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发呆，这两日天气稍有些暖意，小小总算不如前几日那样懒洋洋的，肯主动爬到香囊外散心。即使是蛊，也摆脱不了冬眠的本能，每到天寒地冻的季节，想要它帮我干点什么事都要磨叽半天。
金色的、胖嘟嘟的蝎子在手边拱啊拱，看那意思，我再不理它，就要一口咬上来。
我去，这要是真咬了可怎么得了！我急忙折了小段树枝逗它玩，另一只手夹出袖子里的柳叶刀。
正是初春时节，桂花树上刚吐露几个小小的芽苞，尖尖的芽苞戳在金蚕蛊金色的夹子上，小小伸了夹子追着它夹。我看它玩的差不多，便割了手腕放血给它吃。
殷红的血液在半空中凝成一条极诡异的血线，直延伸进金蚕蛊的身体。蛊是要主人拿血将养着才更强大也更听话，我倒不要它成为多么厉害的蛊虫，只是蛊喝多了血可以通灵性，为了那点灵性，天天放血我都不在乎。
结束了例行的失血，我伸手把小小放在肩膀上，从桂花树粗大的枝干上站起身，指尖在金蝎子坚硬的外壳上来回厮磨。
“小小啊，咱们去秦烨那里吧。”
今晚的月亮很好，青石街道上铺了层淡淡的月华，光滑的天青色显出丝朦胧，如同拢了层薄纱，又好似流动的水幕。我踩着这样的流光走到谦王府，仰头看着红漆金字的牌匾。
白日里威严的王府在月下多了几分神秘，我本想与前几次一样从王府后墙翻进去，却意外的觉察到附近的气息增多了。
啧，好不容易秦烨肯为我这个不走正门的放松了一处的警戒，两天没来怎么又滴水不漏了？我顿觉挫败，暗自估摸下附近的守卫数量，更想哀嚎了。
秦烨，你能不能给人留条活路啊——
不爽归不爽，我打定了主意要进去看看秦烨的状况，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放轻呼吸绕着整栋宅子绕了一圈，忧伤的发现只有我走惯了的那条路是守卫最严密的。
秦、烨！
找了块石子从常走的墙头丢过去，而后尽可能提气狂奔，算着距离差不多，一个翻身从墙上越过，落在草地上。
寂静无声。
我知道这算是潜入成功了，只是王府外围就如此辛苦，要是我还往里闯，想来不用几步就得被抓住。真是令人抓狂的事实，我从前只道自己身手还算可观，没想到若是秦烨有意防我，自己就只剩下束手无策的份儿。
心知自己不可能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见到秦烨，索性破罐子破摔，尽力往里闯，平安到达秦烨的院子就成。
主院是秦烨真正的地盘，那里没有别人的眼睛，被他的人发现我是不怕的。
一路上各种艰难险阻、提心吊胆，当我看到熟悉的青竹从琉璃瓦顶上露出的尖尖，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激动而漏了呼吸，眼睛一花，面前就阻了个黑乎乎的人影。
瞧这一身黑，就和刚从煤堆里刨出来似的，乍一看还以为是半空里浮着张人脸。也亏得我心脏弹性好，不然非得吓出个好歹来；吓着事小，万一脚下一滑从屋顶摔下去，不把几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拍拍胸口，我决定绕过去接着走。
往左绕，黑衣人挡在左边；往右走，黑衣人转到右边；往上跳……天杀的，我脑袋！
一个不小心就和那人撞一起了，他那脑袋比我结实了不知多少，咣当一声闷响差点没把我眼泪闷出来。
看样子硬的不行，那咱们来软的。
我笑眯眯挥挥手：“仁兄辛苦哈。”
“……”
“放我过去呗，你看我这来来回回的大家都是熟人了。”
“……”
“哈罗，听到吗？”
“……”
我顿时悲从中来，哥哥哎，你是暗卫不是柱子哟。为了让柱子说话，我只好下猛药。
“你们家主子体内的蛊，今晚发病吧？”
这时候秦烨该是没有精力关注外面的事情，出面阻拦我的人可能是这里暗卫的首领，再不济也得是个能主事的。不管是秦烨身中蛊毒还是我知道他中了蛊毒的事，他大约都一清二楚，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
黑衣人终于给了回应：“王爷今晚不见外客，程小姐请回。”
我……我去你的！
“你既然知道我懂蛊，为何不让我过去？我可以帮你家王爷减轻发病时的痛苦。”
那暗卫似乎有些动摇，想了半天却还是坚定的摇头。
软硬不吃的人最讨厌了。虽说现在不比前几天冷，可这大晚上的哪个愿意在外面吹风？我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糟蹋了，也动了火气，决定最后再试一次，不行就直接回头走人。
四年都疼过来了，我真不信秦烨没我在就挺不过今晚，只不过是看在相识一场帮个忙，你不愿意，我还不乐意伺候呢。
“你真不让我过去？那金丝薜荔普通人可没几个知道用法，我今天特地赶来帮忙，但看这状况怕是狗拿耗子。现在更深露重，你再挡着我的路，我直接打道回府还能睡个回笼觉，让秦烨自己疼去吧。”
说着我作势要走，结果还没等我一步迈出，对方已经把路让出来了。
……为什么我心情更差了？
我决计暂时不考虑莫名的不愉快，费这么大劲儿才走到这里，八百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就从暗卫身旁跑过去，几个跳跃落在秦烨的院中。
不出意外看到紫茄子焦急的在院子里打转，只不过他看到我倒是意外的很，脚下一个踉跄险险没扑在地上，指着我的手指都不受控制的颤啊颤。
“你，你……”
“我是怎么进来的。”我好心帮他说完。
“看来昭赫这里该好好整顿了。”上官景年的脸色真算不上好看，一向带笑的丹凤眼中也有丝丝冷意。
我自然晓得这两人是交心的铁哥们，自己只能算个意图不明的外人，顶多顶多是个合作对象；挑在别人最脆弱的时候上门“拜访”确实令这只茄子不放心，可我能怎么办？只能胡乱糊弄过去。
“别气别气，你那金丝薜荔是弄得了，但我担心你们不知道用法，这才过来帮个忙。”
他眼中的警戒已经遮都遮不住，这副护犊子的模样又弄得我好一阵惆怅。我自问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可信度就能跌停？
“不信我？那你们是怎么用的金丝薜荔？磨成粉让他喝？”
“……”上官景年有些别扭的别过脸不做声。
好么，确实给浪费了不是？
“得得得，你也别防我，”我伸出右手指天，“我程晚秋绝不伤害秦烨，若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不过话说……老天爷你忙成那样，有功夫理这事儿吗？要是真有，我立刻就进去捅秦烨一刀，魂飞魄散的灵魂大约就没法子转世了吧。
也不知茄子是信了我哪句话，虽说脸色没好看到哪儿去，却没了之前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真有办法帮他？”
“也说不准，你总得让我看看，但终归是不会害他。”
当我最终冲破层层阻隔见到秦烨，才知道刚才那茄子为何如此不甘心却还放我进来。
床上的人只着了淡青色的里衣，脸色苍白的可怕，双手青筋暴突，手下的锦被已经被攥得破烂不堪。房间里却安静的骇人，病人有咬碎满口牙也不示弱的觉悟，同样失了血色的唇上沾染着点点红痕。
我站在门口，抬起的脚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
秦烨这人，乍一看上去温文尔雅，高洁无双；相处的时日长了就知道他那层皮相下装着个多么坑爹的灵魂。我几乎是自刚认识他起就被压在下风，至今仍翻身无望；只要想到要和他周旋，脑细胞就成片成片枯萎，可我何曾见到如此苍白的秦烨来着？
若是我经受如此灾厄，定要找个远离人群的深山老林躲藏，总之绝不让人见到自己一身狼狈。
倒不是丢脸，但绝不想以弱示人。
点点冷汗于秦烨惨白的额头上聚集，终于有一滴缓缓滑落，没入锦被，无声无息。
去你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程晚秋就是个恶人又怎样了。
“秦烨，万蚁噬心的感觉如何？”
几步走到床边，我伸手探秦烨的脉，果然如我所想，蛊的毒性完全没有得到压制。
他大约听到我说话，紧闭的双眼稍稍张开，连眉头都有些微皱。
我笑嘻嘻的拿手指抚平眉间浅浅的褶皱，又移下手掌遮住他的眼；对我这种人，就该眼不见心不烦。这也就是他没力气说话，不然早该出言驱赶。
手掌下纤长的眼睫有细微的颤抖，好像被敛在掌心的蝶，脆弱的惹人心怜。
我暗道若你真是如此该多好，省去我与你劳心劳力的周旋。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我也不过一个俗人，可单薄柔弱的美人才是用来怜惜的，智勇双全的美人就只好拿来算计。
一边叹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针包，平平的在锦被上摊开来，指尖挑了右下角的几根银针，左手便去解他的上衣。刚碰到衣襟，就感到手下的人试图躲开。
我被他逗乐了，道：“谦王爷难道要让小女子出言负责才肯治疗不成？”
他愣了下，紧抿的嘴角也露出丝笑纹，乖乖的躺好任我把他上半身扒了个干净。
右下角的银针用雄黄和菖蒲叶熏过，专门应对蛊虫。自从习得蛊术之后，我就有了带着这些东西的习惯。
噬心蛊霸道的很，我执了银针按准了鸠尾、巨阙等几个大穴就往下扎。一直守在我身后的上官景年见我扎死穴，劈手就要夺我的针。我正在下针，生怕失了准头；没耐何只得半侧过身子，提了真气硬受他一掌。
那茄子虽然穿衣品味差到死，但武功确实没得挑，秦烨周围的人没一个善茬。他突然发难，估计最多也就使出六七层真气，可我这边干的活需要集中精神，以至于护体真气只有四层不到。
真正是一脸血啊……
我也急了：“不懂医理的人麻溜滚出去，没看到现在扎的是死穴，稍微偏一点都是要人命的！”
还是病人讲道理，努力摇头示意自己的朋友罢手，我这才能把针施完。
施针本来极费心力，我又因为刚才的意外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下了一半的针就开始发虚汗；最后，眼见秦烨的精神好了些，我却只能扒在床边死狗一样喘气。
“还好吗？”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擦去我唇边的残血，伴随着温润的声线，同样柔和的真气从背上一点点渗入体内，隐约作痛的五脏六腑都被安抚了。
我自是清楚秦烨如今的状况，硬是打起精神，不甚温柔地拍开他给我输送真气的手。
“这是疼得还不够？好容易压下那噬心蛊，你就别折腾了。”银针刺穴连普通的蛊虫尚且不能完全压制，更不用说秦烨身上这只奇珍，估计也只能让他疼得轻些。他再这么擅动真气，一会儿穴道开了定要疼得无法忍受。
茄子凑上来想看看我的伤，同样被我赶开。我也算是大半个医生，自己的身体总是有个数，我的伤看着凶险，却不见得多重，拖上一时半刻不打紧；倒是秦烨如果不快些做后续处理，被噬心蛊冲破了穴道，可就真没法子了。
我向茄子要来了金丝薜荔，大约小儿臂长短的黑色木头中夹杂着缕缕金丝，远看如同暗夜繁星，着实好看的紧。我称赞了下它的成色，便从上面削了薄薄一片下来，仔细切成银针粗细，取随身带着的雄黄泡酒，将这些木针浸过，比照银针的穴位一根根替了。
把银针收起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自己的刀功原来要用在这种地方。
上官景年把用过的金丝薜荔收到书柜的暗格里，我恋恋不舍的看了它很久，冉遗鱼要是一直找不到，这么小一块金丝薜荔也不够几次用的，更别说我还要把它讨了来喂小小。当然，我满可以先将金丝薜荔喂了小小，再用小小的血以毒攻毒，效果恐怕更好些。
可是，带着酸枣糕味的蛊毒……我心里是真没底啊。
秦烨还要再躺一会，直到薜荔针上的金丝都化进血里，噬心蛊就是被压住了。我拖了桌边的圆凳打坐，叫上官景年帮我疗伤。
他本就欠我一次，再说难得的便宜，不占可惜。
等薜荔针上的金丝皆化开，我的内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便倚在床头和秦烨聊天，他的里衣和锦被上都被我的血污掉，看起来是很难洗干净。不过我对此丝毫不感愧疚，需要负全责的是那只紫茄子。
“用金丝薜荔也只是能暂时压制蛊虫，绝非长久之策，上次与你们提起冉遗，是否有消息？”
听我提起冉遗，茄子面露难色：“神物哪儿有那么易得？”
“没消息？”
“……是。”
好吧那就没消息，其实我也没报很大期望来的，就是弄不到金丝薜荔实在可惜了。
“明日何时启程？”
“辰时三刻，自去城外长亭处等一辆黑色马车。”
即使秦烨这样说了，我却还是各种不放心。
“说好了要带我去，可不准诳我，就看在我今晚莫名其妙为你受了一掌的份儿上，都不能把我甩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秦烨的望日（小修勿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