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绣幕芙蓉一笑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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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翠欲滴的黄瓜被切了蓑衣花刀，在碟子正中摆成盘龙的模样，用鱼露和米醋等作料调成的酱汁腌过，再撒上泡椒丝和蒜泥，微辣偏酸的香气刺激的人胃口大开。
这一道菜也是醉花阴的招牌，厨子切出的蓑衣是全京城里最细最密的，酱汁也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再加上此番琼娘不知哪里不对头，极大方的在盘底铺上薄薄的碎冰，清脆中散发着凉气的口感，只用想的都觉得浑身的毛孔没有一处不熨帖。
可是，黄瓜……琼娘你这个斤斤计较的毛病再不改改，以后哪家男子要你啊。
我为自己之前的誓言深刻检讨，早知道就发毒誓让自己在豆腐上撞死，琼娘怎么样也不能上一盘豆腐渣恶心我不是？心下戚戚，手上却不停倒了茶分给四人。
琼娘倒是自来熟的很，待小二放下盘子退出去后，便极热情的介绍这一道蓑衣黄瓜，那殷勤模样，像极了勾栏里的鸨母。
可惜有两位不领情的。秦烨长眉微皱，面上显出些不赞同；上官景年看琼娘的眼神已经是如临大敌的防备。我端茶给他时正和他四目相对，他使眼色让我支走琼娘，我不作回应，他眼色就使得更厉害，乍一看仿佛眼角抽筋。
我只得装作没看到他眼直肌抽搐，毕竟琼娘又不是我叫来的帮手，心说若是能几句话劝她退场，我昨天浪费那半天的口水算什么呢。
“咳，这是琼娘，醉花阴的掌柜。至于和我的关系……大约和茄子你与秦烨的关系差不多。”
损友一只，附赠吐槽和被吐槽等技能，随机爆发八卦嘲讽恶作剧等负面属性，一旦开封不可退换。
秦烨却明了：“所以这次的计划另外附带一人？”
“哎，秦烨，你答应我了？”听他这么说，我一愣之后登时兴奋，兴奋后就怨念了，“我还以为要费很多力气才能说服你。”
结果固然是很好的，可是这种被别人带乱步调的感觉……糟糕到出奇。我不知道他要提什么条件，也无法得知他允许我插手此事的程度，乍一想似乎进了很大一步，但细想来才发现不过是被别个人推了个踉跄，往前蹭了一点。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该注意到的，秦烨这种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可我还偏偏就惹上他了……程晚秋，这事儿说婉约了是你被天意弄了，说直白了你、你就是犯贱啊！
内里正天人交战，恰巧房间门又被推开，送上来几碟素菜，我也索性弃了这档子糟心事不想，给琼娘使了个眼色。琼娘和我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当下爽快的接了求救信号，站起身微微弯腰为几人介绍桌上的佳肴。
先上桌的虽是素菜，可也都是醉花阴的招牌。琼娘这人，即使平常嘴再坏，再小心眼，对朋友的事情却是真真上心的。
“……食不言寝不语，大家先吃饭，有什么事都饭后再说。”
我的筹码不多，亦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让大家品鉴的什么罕物，现如今表面上看上去是我占了些便宜，可主动权全在秦烨手里拿捏着，我也只敢旁敲侧击试试他的口风。
等四荤四素八道菜都放在桌上，我告个罪离开了片刻，整理好自己回到房间后不久，小二端上四只白底描金荷花的汤碗，卷边荷叶翠绿欲滴，白中泛粉的荷花将开未开，十分赏心悦目。
“平阳湖最负盛名的，除了湖里的青壳大蟹，就数盛夏时那映日荷花。只可惜如今春寒未销，莲叶何田田的景色算是错过了，这荷叶描金碗再精巧，怕是也赶不上那景色的丝毫。今次的事算我程晚秋欠大家一个人情，等圣上的寿辰平安结束，再过两月，芙蓉最盛之时，我再做东请大家喝酒赏荷。”
“那敢情好，老娘可记得嘱咐下面的人，到时候你的账一定照付。”琼娘笑着捧过放在面前的汤碗，小心的揭开盖子，看清之后愣了下，但很快笑得更欢畅，“小四你这次可真是下血本么，难得的很。”
我不答她，只是笑，待看到秦烨揭开汤盅的盖子时瞬间惊艳，更是笑眯了眼。不紧不慢的揭开自己面前的瓷碗，细如发丝的底料混杂在一起，如同彩色云霞。
浓郁的清香伴随着轻烟袅袅升起，拿着小巧的瓷勺搅一搅，鼻端充斥的都是股餍足的味道。
文思豆腐，考验的是最基础也是最巅峰的刀功，豆腐、冬笋、鸡胸肉、火腿、香菇和生菜都切的发丝般粗细，入水之时散开成丝丝缕缕，五彩相间，煞是好看。我敢用几世的功夫底子发誓，整个汴京，再没有一间酒家能做出这般精细的文思豆腐。
上官景年对着汤盅啧啧称奇，我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秦烨身上，看他缓慢而优雅的舀起汤，然后更缓慢更优雅的尝试，回过神时手心里竟起了薄薄的汗。
我用上杀人的手段和精力切菜，自然不是要他评价我的厨艺，只是他会懂得吗？
理智告诉我秦烨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思，可它同时也对我说这个男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绅士点……不，这个年代没有绅士。那……大方点啊，秦烨，这种利人利己的事情做了也不会有损失的。
也不知道这怨念感动了哪个地盘的神仙，总之秦烨用一种对我而言近乎折磨的速度喝完了汤，连放下碗的动作都带着丝皇家的贵气。他抬头看过来，深黑色的眼瞳乍一看去古井无波，再看时却似有无数暗流汹涌。我瞬间被慑住，垂了眼等他的宣判。
最多，我真的缠住他，脚是我自己的，难道他还管得我去哪里不成？
“小秋，办案可不是打架，手上功夫作不得数。”
秦烨的语气像是叹息，却让我抓住一丝希望，立刻精神起来。
“脑子好使的一个就够，包……咳，查案就该是一个师爷配几个打手。”
激动过分差点秃噜出包拯和展昭的故事，这个朝代没有包青天没有展大侠，没有狄仁杰更没有元芳。我这种跳跃在各个时空位面的人，早晚得被自己逼出强迫症。
怕秦烨咬死了不答应，我想想又补充一句：“我认定的事，十头牛也别想拉回来，秦烨你别指望能让我退出。”
“小秋，我没诳你，这次的事情真的很危险。”
“秦烨，谦王爷和上官家当家的名头都太大，你需要一个默默无闻且有些身份的小人物。不管你承认与否，我不能说将军府的庸才四小姐是最适合的，可程晚秋是你现下可以找到的最优人选。”
“你是将军府的人，幕后的人也许投鼠忌器不会动你，可你就不为你的朋友考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琼娘这家伙也是驴脾气，我们的事情我自己担待着便是。秦烨，我早不是小孩子了。”
说这话时，我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沧桑感，秦烨也不知是被我气着了还是逗着了，一直是微微弯着的嘴角弧度增大，脸上都隐隐散发出光辉。
我整个人都呆了，一句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满脑子思量愣是被困住了脱不了身。
绣幕芙蓉一笑开……芙蓉一笑开……一笑开……开……
事后，琼娘拉着我说悄悄话，神态语气无一不透着惋惜。开酒家的人，天南地北的江湖客看了不知凡几，按她的话说，“谦王爷这种上上品一辈子都难见，现在不收入囊中，过了这个村可就再看不到这个店”。
我……我哭笑不得。
好吧，这些都是事后，事情发生的当口，我和琼娘两个一起犯花痴，难得严肃的座谈会最后稀里糊涂结了尾，倒是上官景年赞了几句醉花阴的饭菜。
幸亏秦烨最后还是让步，否则我可能会沮丧而死。这人，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笑一笑那就是最顶尖的美人计啊。
“明天卯时，我和熙融去收集情报，”他说，“整个上午都不会在府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绣幕芙蓉一笑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