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封情书和一个绝望的故事》懒十七

9、第九封

　　午后阳光是你借我的暖意。

　　亲爱的，你是知道的。每次一下雨我的情绪就会变得很不好。

　　刚才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微微亮了，我有些开心，毕竟终于不用再继续忍受这漫长的黑夜了。这之后，我听到了滴答滴答的雨声，没拉上窗帘的玻璃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打开阳台的门，冷空气扑面而来，我哆嗦了一下，但空气里满是好闻的干净的属于清晨的味道，我深深呼吸了一口，好像从身到心都被洗干净了。

　　因为才起来的关系，我就这么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阳台上，看着铺天盖地的大雾弥漫着整个世界，远近的房屋都已经被这场雨和雾所淹没，对面的山也只剩下一个轮廓，那隐隐的黑色却显得格外沉着。

　　这样的时候，我很想你。

　　想到心会忽然揪起来。

　　露天的地方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想必这淅淅沥沥的雨已经持续了一整夜。我只是在外面多站了一会儿，这就觉得连手指尖都凝结了水珠将要滴落下来。只是眼前的世界因为看不清楚，反而没有那么着急地要令人厌烦或者叫人欣喜。

　　因了这点隔阂和距离，我忽然放下心来了。

　　关上门，这才注意到玻璃门上的便利贴已经被雾气弄湿，毛笔写上的字迹已开始模糊，染了满手的黑。我刚才仔细地看了一下，也没有猜出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隐约可以看见几个数字。我想了很久，最后翻开笔记本查看记录，而那一天我只写了一句话——这已经是多少天了呢？

　　这已经是多少天了呢？

　　嗯，这句话点醒了我的记忆。我将自己关在这间屋子里，远离了和人类有关的一切，我每天看着晨星，看着落日，看着刮风看着下雨，看着外面的世界纷乱，而我只是关在屋子里假装一无所知。

　　我想时间会是这世间最高的借口和理由，所以我应该也可以用同样的借口和理由来获得解脱。在最初的时候，我完全不能够想起你或者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情。但时间渐渐愈合了伤口，距离也拉长了过往的愤怒以及其他的一切。住在这样高的地方，空气极其稀薄，氧气不够支持思考，于是也就没有能力再去想太多。我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渐渐淡忘，让过去留下的一切痕迹越来越淡也越来越浅，就仿佛门上贴着的便利贴一般，上面的字迹最近也会渐渐被雾气所融化了。

　　离开的那天，我坐在火车上，忽然觉得好疲惫也好想哭，在最后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只好拉过被子盖住头装作在睡觉的样子。也许因为路程真的很长而我也哭得倦了，便渐渐睡熟。醒来的时候正好是半夜，卧铺车厢的灯已经关了。我坐在过道的折叠椅上，拉开了窗帘的一角，看见那满天的星斗。仿佛是有流星闪过的那般，我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笨蛋，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就不要再怀着任何留恋的心情，这样在以后的旅程中也就不会如此悲伤。

　　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这一次机会，要么好好活着，要么赶紧去死。既然我不愿死去，既然我仍然喜欢你。是的，就算一切都过去了，可既然我爱过你，既然我曾经如此深爱过你，而你也曾如此爱过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这份曾经的爱保存下来呢？于是我想，我应该要留下一点纪念，关于我们的纪念。这是给你的情书，希望你不会介意我仍然在这里称呼你为亲爱的。

　　聂鲁达说：我醒来，有时在你的灵魂中沉沉睡去的鸟群，逃离并且迁徙而去。

　　他选择在凌晨醒来，他借着最后一盏星光写下数行字。他写一写又揉成团扔掉，直到晨光熹微，直到落满一地的揉碎的心。他来到路边，他站在熄灭的路灯下，他一声不吭，他看见倦鸟归巢，看见众星一颗一颗隐退。他看着太阳从远山的阴影里一跃而出，他看见世界忽然光亮了，他看到出没的车辆和人群渐渐多了。从醒来到睡去，他见证着这世界从死亡到苏醒，他默默注视着远去的阴影和远山。若是我再好一些，若是我再好看一些，你会为我停住脚步吗？你会回过头来，发现我还在站在这儿吗？

　　其实，错过我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