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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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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如此绝望又如此甜蜜。
窗外那棵与我同病相怜,枯萎的树被砍掉了。就在刚才。我看着它被人从土里挖出来,用锄头去掉根上的泥,接着又被斧头斩成两段。他们非常坦然而淡定地做这件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有一条生命活生生被拔除了,你也无从责怪,他们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清理掉那些有碍观瞻的事物。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每一件或许会妨碍到某些人的东西都被请离地球表面,他们毫无顾忌地杀害生命甚至不为了本能的欲望。
可没有人知道,这棵树曾替我伤透了心。
我一直认为它是为我而枯萎的,若不是它,或许那棵枯萎了而被砍掉的会是我。黄昏后下起雨来,我抱着素描本蹲在窗台上,随便画了一点景物后就失去了兴趣,只是看着那个坑渐渐被雨水填满。
充沛的雨水使人情绪低落,我觉得自己很需要一杯咖啡。在舀出咖啡的时候,我把骨瓷勺子上摔在地上,瓷器总是很脆弱,我翻箱倒柜找出医用胶布给贴上,从此她多了一道伤口。搪瓷杯的水位线注明了half & full,加入热牛奶到half,再加入开水到full,褐色变成灰白。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咖啡,我无法很好地入睡,看了一本书,写了两页稿,仍然清醒着,于是我只能听着雨声直到更深的夜。
第二天的清晨,窗外的坑里重新种上了一棵树,非常幼嫩的一棵树苗,当它被种下去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这一幕。从出生到死亡,都有我见证,这仿佛一种预言,只是当时的我尚且无法明白,我也不想要知道。
任何事情一旦提前都会变成灾难,如果它本身就是灾难,那不如晚一点到来,除非你已经身处于这个灾难之中。只有疼痛时才希望获得解脱,而健康者从来无法理解脱困的必要性,因为他们背负束缚而不自知。
人类总试图突破既有的追求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然而事实上,我们只是不断地重复曾发生在这个世界里的命运,我们只是不断地重蹈覆辙。某种情况下,我也觉得自己太喜欢说大道理,但我必须给自己一个理由才能支撑着活下去,因为这个世界实在令人失望。若不是为寻找美好,为什么存在?事实上我并不认为信仰可以帮助我解决任何问题——即便这些问题纯粹无中生有只是妄想,好比死亡。
死亡是梦醒的妄想,然后每个人都必须从梦中醒来,否则他就真正的死去了。悖论?不是么。我厌恶解释和分析,我只希望世界如我所看到的那样,没有内里仅是字面意义。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说了。
聂鲁达说: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唯一的玫瑰。这里是你隐身而去的孤寂。
他揭开夜的面纱,他摘下满天的繁星,他闭上眼呵了一口气,看见一圈一圈的雾气在冷冽的空气中慢慢散开。他走在深山里,他的赤足踩过尖锐的石块,落满草叶,他赤裸的上身弥漫着夏夜的迷人香气,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玫瑰花瓣放入夜莺的巢中。我对着你微笑,我对着你哭泣,我一声不吭,我默默无闻,我走在你的前面搬走石块清扫落叶竖起路牌,我落在你的身后悄悄跟着你,看你走过荒原,走过低谷,走过湖泊,走过山脊,你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你,会发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