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封情书和一个绝望的故事》懒十七

7、第七封

　　从日出到日落，从黄昏到黎明。

　　我愿陪着你从出生到死亡，别人的一生在我只是一瞬；我愿一觉醒来白发苍苍，我愿我已老去而你年华犹在；我想成为清风，我想成为雨滴，我想成为你生命里的某一个瞬间。

　　若我更深情，你会感动吗？若我更薄情，你会不忿吗？还是无论我怎么做，都不曾进入你的眼中？你是怎么想象我的？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是书生还是武夫？我脸上涂了彩色条纹吗？背景是深灰还是火红？

　　我从这个世界消失，我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想你是知道的，我从来无法停留，我一直都在流浪，我不断离开家，不断出发，只有在路上才能使我平静。我去过雪山等待一米阳光，我在西湖畔陪白娘子默默坐一个下午，我在小巷里行走几近迷路又找回方向。我在海边行走，椰子掉落凤梨从地里长出，许多螃蟹出没，它们只有拇指大小匆匆忙忙钻入洞里。我走过大江南北，我在夫子庙前抄下百年前中举的考生名字，我在故宫里看崇祯摔坏的金杯，我经过琉璃博物馆，千年的对面又是新天地，我站在杜甫草堂回望包公祠。

　　我在炎热的季节经过长江大桥，夜晚无人醒来，只几分钟，甚至没有几分钟，火车便向前开走。一切都在向前开走，像走出地铁时候拄着拐杖步履匆匆超过我的老人。我去过大半个中国，我路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人，我在火车站被骗子拦住问为什么你是云南人，我被旅社的十几只猫团团围住蹲一旁的韩国青年羡慕不已，有人拦住我说你声音很好听。我在清晨喝茶看游鱼，有戴着高帽的喇嘛从身旁经过。我去过无数寺院，我从月亮山的寺里带走阿含经和地狱图，我在晴明神社拍下七星水井，可我从不跪拜我的信仰，因我有问必答向来诚实。

　　我行走在路上，我看见这世界的样子，迷茫过又醒来，我走错了一条道但终于我还是找到夜晚的归宿。我在天桥坐了一夜看川流不息的汽车，我在茶馆外听了一夜评弹，古老又优雅，那调子多迷人。我在车站买了票，上了一趟即将出发的长途汽车，我不知道去处，我不需要知道去处。我听到后座的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我听不明白她们说的话，可那声音很好听，我愿为这声音爱上她；我在夜半的秦淮河畔看见有长裙姑娘在路边弹一首古筝，这千年的烟花瞬间绽放。

　　每一次流浪的疲倦都要回到家里才能得到安慰。我回到我森林里的小木屋。

　　我在黄昏的时候打渔。我把渔网抛向天空，如同花朵瞬间的绽放，它张开身体扑入水中。鱼网永远沉甸甸的，你无法知道这一网到底是落空还是盛满，只有把它们全部拉上来你才能得到答案。我撒了很多次网，只打上来三条鱼，有一条还太年轻，我送它回水里。我用柳条穿过它们的腮提着往我的屋子走去。我不靠打渔为生，我不需要金钱和好听的名声，我每天只要两条鱼就够了，其余的时间我可以晒着太阳，在湖面微风中看一本书，或者挡着阳光好睡上一觉。

　　其余的时候我可以继续在路上寻找。

　　聂鲁达说：夜鸟啄起那些闪光如我的灵魂的初升的星星当我爱你。

　　他着急而又慌张地起床，他到处转圈，在屋子里摸索。他烧了一壶热水，他觉得胃疼，他蹲在椅子上手脚冰凉。他不知道他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他翻开一本旧的笔记，抚摸上面的字迹，是你写过的亲昵的话。他低低地念出声来，他打翻了一杯开水浇在身上。他看着你说，亲爱的，为什么你从未教给我如何离开你呢？我宁愿不看见这些东西，我宁愿不想起你，我宁愿我从未知道过你，我宁愿一切从未发生甚至我从未出生在这世界上过。可我宁愿不要这些也要这命运——好与你相遇。

　　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