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封情书和一个绝望的故事》懒十七

6、第六封

　　每一天醒来，每一天死去。

　　有天你会发现我吗？我不知道。也许你会来，也许你会走，也许你叹气，更或者你根本没在意，只是安静看过去而已。我想要哪一种呢？也许至少为我叹口气，证明你心情多少有些波澜，虽然这波纹将迅速消失。

　　我在春天的时候看到了一朵野花。我摘下这朵花放在今天的早餐里。

　　我的血管在沸腾燃烧，我长出黑色的翅膀。我换过衣裳，戴上手套，脚步轻得便是走在青石板路上也没有声。夜隐藏了一切黑暗，闭上眼都记得如何继续余下的路，耳朵都变得分外清明。

　　第一户人家有小孩子为了桌上没有喜欢的菜肴闹着脾气不肯吃饭。第二户人家熄灭了灯传来鱼儿溺水般的呼吸声。第五户人家忙着收拾行李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出门逃遁。第三十六步，行至水井。第六十四步，行至街口。第九十七步，行至放鹰人门前。第一百五十步，行至风筝铺。第三百三十一步，到家。

　　世界黯淡无光，最后一颗星也渐渐晦暗。在众人都哀叹的时刻，我却双目明亮。我行走在黑夜里，我带着他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这样的自由，是那些只懂得在白天出没的人类完全不会了解的幸福。行走在暗夜里的人类，正是妖怪们最好的食物。他们的恐惧，他们的悲伤，他们每一分钟的害怕，都带着如此鲜美的气息。而妖怪们只需要躲在暗处轻轻吹出一口气，胆小的人类再不会动弹任由戏耍。

　　阴影下，披着一身夜色，轻快地越过那挂满月光的枝头，步履匆忙。世人皆以为这仗剑天涯的路是如此自由，海阔天空。只是那海阔天空，从不肯为我张开半分怀抱。怀中抱剑，睁开双眼，却也只能够盯着头顶的天空，学它沉默。纵有千言万语，教谁如何能够对着这万古不变的苍天，说出半分怨恨的话语？

　　因为天空不曾亏欠我，而我亏欠了你。

　　上一幕我还是对抗风车的骑士，这一回我变身吸血鬼猎人，而下一次呢？你猜下一次我又该换上怎样的装扮？我是农夫，我是樵夫，我是猎人，我是游荡在森林间的诗人，我是骑马奔驰的牛仔，我是常年伏案写作的作家，我是在无数女人中间打转的花花公子，我在殿堂里为国王弹奏钢琴，我在花园为皇后画一副肖像。我可以是任何人，我可以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聂鲁达说：我记得你在去年秋天的样子。我的吻在那里灰烬般幸福地塌陷。

　　他摘走晨星，趁着这世界都黑暗的片刻，他悄悄亲吻了你的脸颊。你仍然在睡梦中，你的睫毛上颤抖着清晨的露水，你的嘴唇涂抹了最新鲜的玫瑰，你的脸颊仿佛蜂蜜一样甜蜜明亮。夜莺在林间忧郁地歌唱，我弹着三弦琴为它伴奏，有精灵从湖中升起，为我带来最忧伤的曲调。

　　你，感觉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