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朝露》天and还寒

5、传说

　　逝而随着这婢女的引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进门，一股幽香便侵入心尖，如此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弥散开来。

　　逝儿心中的忧伤像是找到了依附般缓缓流出，与那似有似无的幽香交织、缠绕，久久不肯化开。

　　房间里，半明半昧中隐约可见逝儿绝美的脸，微弱的烛光轻轻洗着逝儿的眸子，似慵懒的抬不起来，她一手轻轻托主尖巧的下巴，看着恍忽的烛光有些怔仲。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玉椅的传说呢？任谁都不会比她再过熟悉，今日和慕晨曦说得，也只是世人都知道的一部分，真正不为人知的，她都吞咽在心中。

　　她知道，曾经，舒媚儿和斩枫是一样年少气盛的。

　　自小生活在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舒媚儿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十五岁时，舒媚儿已相当漂亮，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舒媚儿的母亲却无论如何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母亲告诉她，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可年少气盛的舒媚儿怎么会听的进去，一赌气便离开了自己的母亲。

　　越是危险的地方，舒媚儿便越要闯，只为跟母亲赌这一口气。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凭着顾盼生辉的容貌，竟跟老鸨谈起了条件。

　　舒媚儿自愿投身入朝暮楼，条件是卖艺不卖身。老鸨欣然答应。

　　不出三个月，舒媚儿便以绝色的容貌当上了朝暮楼的花魁，成为江湖中人们口中的绝代佳人。

　　在当上花魁的几个月里，每天都有很多人登门求见，只为一堵芳容。谦谦君子，戚戚小人，舒媚儿看累了，也看倦了。身在红尘当中，无非是逢场作戏而已。

　　当舒媚儿想离开朝暮楼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不由己。原来，她已经不单单是一棵摇钱树那么简单，朝暮楼有一部分的信息，都要由她得知。

　　她以为自己看遍了江湖，看遍人性，其实只是小孩的伎俩，太不值得一提了，真正的血雨腥风，又怎会是她一个小女子能看透看穿的？

　　此时，她才明白，母亲的话虽只有八个字，却是字斟句酌。

　　直至遇到斩枫公子。

　　世人都说舒媚儿不愿离开朝暮楼，可是谁又知道，实际上是朝暮楼不肯放她。

　　这天下间，大概也只有斩枫能懂舒媚儿，知道她最渴望平静安逸的日子。而斩枫也明白，他能让看透了人性炎凉的舒媚儿以终身托付，是多么的不易。

　　隐退江湖，必是最好的结局吧。

　　当初，自己多么不易让舒媚儿离开朝暮楼，这些俗尘琐事，就由时间慢慢扶它去吧。

　　忽然，痛与恨如惊涛骇浪一般连卷而来，将逝儿淹没再痛苦的深渊中。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曾经，她是相信因果报应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到头，终会做个了结。

　　但是，诸位神佛都瞎了眼，父亲和母亲，无非是年少气盛，不经世事，但这一生，亦吃尽了苦头，为何一对壁人不能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逝儿面色苍白，紧紧咬住了嘴唇。

　　十二年前。

　　逝儿采花归来，却看见整个村庄遍地的死尸。人们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血就像是鲜红的河流从逝儿脚下淌过，流遍了整个村庄。

　　花瓣一片片的落到了地上，如春雨般密集。

　　母亲飞奔而至，一袭白衣掺杂这点点的红，眉宇间尽是焦急与彷徨。忽的扑到了逝儿身上，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如此的用力又如此的温柔。

　　逝儿看着母亲，如此惊颜的女人。一瞬间，竟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人，哪个是花。

　　“嗤”地一声，闪着银光的刀贯穿母亲胸前，母亲的白衣上渗透出片片血红，血痕很快的散开。

　　但黑衣杀手并没有就此罢手，将刀迅速收回，血自母亲的背脊喷溅而出。接着扬手，又是一刀。

　　这一刀更狠，更快，刺的更深，分明是要将母亲怀中的逝儿至于死地。

　　母亲眼见大刀穿过自己的胸膛，向逝儿身上刺去，情急之下，母亲一手紧紧攥住刀尖，另一只手将逝儿推开，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

　　母亲倒在了无数的花瓣中。带着淡淡的泪光，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

　　淡淡的幽香萦绕着逝儿，系于心头，是母亲的，也是花的。

　　父亲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他的手中没有兵器，天咒剑早已在他隐退江湖时被封印。

　　他先是夺下敌人手中的兵器，一刀一刀的挥了下去。

　　敌人逐个的倒下，但围攻的杀手却愈来愈多。

　　父亲索性扔下兵器，赤手空拳，凭借着掌力震碎了敌人手中银闪闪的兵器，划出了一道道令人窒息的蓝光。

　　终，父亲使出了威震武林的冥雷拳，一招一式打在杀手的身上，如一阵阵惊雷，在刀光剑舞中燃烧出夺目的光华。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冥雷拳，威力之大，连击三拳，必死无疑。父亲已击出了三拳，敌人已倒下了大半，但父亲依旧屹立在逝儿面前。

　　血雾奔腾而上，在父亲身边淡淡的化开，殷红的血雾反而将他矫健的身躯勾勒出来。父亲指骨间煞白，双目间骤然暴出一抹决然的光芒。

　　第四拳，第五拳，杀手全部倒下，父亲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个让人屏息的笑容。

　　忽然，父亲胸口一震，撕裂一般的疼，一口鲜血涌出，父亲用手捂着嘴，血却从指尖的缝隙中涌出，一滴一滴，顺势落地。

　　一场血雨腥风，她失去了父母，舒媚儿和斩枫的传奇在她的生命中已有了结局。而逝儿的姥姥，她唯一尚存的亲人，却双腿残疾，已是废人。

　　逝儿的内心千百次的怒吼，萧易行！你定会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眼睛被深深的仇恨所填埋，汹涌如大海。

　　看着窗外，月光下，她的脸一半在亮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照在光线中的半边脸秀美无双，影在黑暗中的脸惊艳绝伦。

　　逝儿霍然转身，一张有些惊惶失措的脸映入眼中，婢女端着饭菜惴惴不安的走来，小声碎语：“萧姑娘……晚饭……管家让我送来……”

　　满天晚霞柔柔的照在逝儿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逝儿轻打量婢女一番，语气平静地说：“放在桌上吧。”

　　逝儿警惕的走到桌旁，饭菜并没有被下毒，她凝望着婢女，忽然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

　　原来，饭菜是凉的。

　　婢女不禁有些怔仲，那笑容仿若灵玉般温华，柔和地自唇角晕染到眼底，让人沉醉于此，离不开眼。

　　逝儿缓缓坐下，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婢女睁大眼睛，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幕，雪府的大小姐，竟然津津有味的吃着冷饭冷菜。随即，婢女脸上又多了几分自责。

　　逝儿放下筷子，浅浅一笑：“不用担心，饭菜很可口。”看着婢女的脸上更是流露出惊诧的表情，逝儿轻语道：“我知道，你只是顺从管家的意思，我不会为难你的。”

　　婢女眼睛微微湿润，感激地说：“萧姑娘……奴婢……”

　　逝儿笑道：“你要是想感谢我，不如答应我三件事，如何？”

　　婢女深深咬住嘴唇，思考了片刻，终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点点头。

　　逝儿看着这个单纯的小姑娘，轻声慢语道：“第一件事，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的眼中充满着惊讶：“奴婢……叫小木。”

　　“这第二件事嘛，以后在我面前，不要称自己为奴婢。”逝儿笑得温柔，“没人的时候，叫我逝儿就好。”

　　月光下，那笑容似春风一般温暖在人心间，把小木的所有的局促都慢慢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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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暗慕山庄青云亭中勾勒出两个绝美的身影。女子一袭白色衣装，微微轻扬，白皙的面容微微有些红晕，美得让人觉得恍如绝世。男子身着幽蓝色的衣袍，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

　　“萧姑娘，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不劳慕公子费心。”

　　“萧姑娘毕竟是我暗慕山庄的客人，不可怠慢，在下特地为萧姑娘物色了一个丫鬟，以后侍侯姑娘的生活起居。”晨曦轻轻扬起嘴角，”小木这丫头虽有些笨拙，但是单纯老实，想必萧姑娘一定会喜欢吧。”

　　逝儿只觉心头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沉沉压住，无法呼吸。

　　“慕晨曦，你料定我会喜欢小木这丫头，又将她安排在我身边监视着我，如此自负好似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在像我示威么。”

　　晨曦桀骜不驯道：“萧姑娘多虑了。”

　　“好，小木我收下了，告辞。”逝儿转身，几欲离开。

　　晨曦随即放声大笑：“萧姑娘，顺便奉劝一句，以后自己心里的想法，不要告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