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蝶》岚雪

6、第五场

　　火，极目所见全是火。
　　熊熊的烈火不断地扩张、爬升。
　　四周所感受到的是火的狂焰和炙热。
　　由橙金变成橙红，由橙红变成暗红；
　　然后再由暗红变成妖异的蓝色。
　　四周的景物由装饰古朴的屋内变成空洞的黑暗。
　　唯一不变的是火的炙热和被桎梏的身体。
　　想呼唤、想求救，但是无论如何划破喉咙亦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唯有的是等待，等待他的出现、等待他的发现、等待和他对上一眼，那怕只能见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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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下站着的是彻夜未眠的人。
　　是想睡未能睡；想忘未能忘的人。
　　每当梦见那个梦时，都会被彻骨的痛弄醒。
　　火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想见却无法相见的感觉，犹如跌入无底深潭。
　　越是想见，痛便越深，思念不断累积，然后如梦魇一样缠绕着人。
　　虽然痛苦，但有时候觉得在梦中比醒着还幸福，因为至少在梦中还有思念的“目标”，但…在现实中却不知“目标”在哪里？

　　不知从何时开始，被梦惊醒的人由一个增加到二个。
　　梦魇依旧缠绕着一人，但同时总会惊醒另一人。
　　仿佛受到呼唤一样，另一人总会寻找到受惊的身影。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树下的人思绪打断。本可以轻易推开的桎梏，却因为贪恋背后的温暖而没有动作，往往此时就会发现自己是可等依赖背后的人。
　　“你又梦见那个梦。”身后传来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如果我说不是，你还会相信吗？”
　　“最近你好像常常梦到那个梦。”身后的人慢慢地把头埋入怀中人的颈中。
　　“…”
　　“你还是不肯放弃？”
　　“如果我做得到我会做。但是即使我的心是想放弃，我的灵魂却不容许我这样做。”
　　“我真是很恨那个人，他凭什么要这样折磨你。明明幸福就在此，为什么不来争取。”
　　“或者…他根本就不记得我。”
　　“怎会呢？”身后人愕然抬起头。
　　“最近我常常在想，可能只有我一个想寻找他，而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存在。”
　　“无可能，你不是曾经说过，你的出生就是为了寻找他，既然是那么刻骨铭深，那么他理应都会寻找你。”
　　“都有这个可能，但是这一切根本没有办法能证明。很有可能由始至终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是，即使如此，我知道我的灵魂还是想寻找他。”
　　“那么你的心呢？你的心又是否想找到他？”
　　“…你知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否则我就会消失。”
　　“那么如果没有这个约束呢？你又会否放弃寻找他？你又会否选择我？”不知不觉间把怀中的人转过身来，同时捉着对方手臂的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因为不敢面对对方火一样的炙热眼神，所以只能回避。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次对上他这个眼神时，心就会刺痛起来。因为害怕令对方受到伤害，所以只好不给予对方期待的机会。
　　“小枫，我说过你不应该再放希望在我身上，这样做对你会比较好。”为了清晰自己的己见，只好努力挣脱桎梏自己的双手，但越是挣扎越会发现，桎梏自己的过大的力道所表达的强烈感情。
　　“我亦清楚向你说过，我是不会放弃。即使你要等的人下一刻就出现，到这一刻为止我都不会放弃。而且你不是说过我的天命未定的吗？或者…有可能那个可恶的人就是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小安…”说话的同时不自觉地收紧双手，仿佛下一刻眼前的人就会失去一样。
　　“那么如果当你的天命订定后，才发现你并不是我所要寻找的人，那么你岂不是会受到伤害，我…不想看见你受到伤害。”
　　“我说过我不会在乎，真的，我真的不会在乎。即使你命中注定的人不是我，我都不会在乎，我只是想在这段时间内…在我做到的范围内给予你最大的幸福，你就尝试给我一个机会。”诉说到最后，小枫轻轻地以额抵着她的肩。
　　“…”
　　“…小安…你真是会消失吗…”不安的语句轻轻地从小枫口中吐出。
　　“…我不知道，不过命书上说，逆天而行的罪魂在经历过千多年的地狱之火燃烧后，就要再经历三世劫难。如果在这三世经历劫难前，都能够遇上命中注订的人，就可以重入轮回，否则就要烟消云散…这些都是命书上所写。到底熟真熟假，我都不能肯定。”
　　“这算是宿命论吗？宿命论理应只是弱者逃避的藉口。”
　　“那么你就是当我是弱者。”小安苦笑着说。
　　“你宁愿逃避都不愿接受。”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受到伤害。”小安缓缓地道。
　　“…你好狡猾。”
　　“无办法，因为与你相处得太久了。”
　　“你意思是说我很狡猾。”
　　“不知道呢。”
　　“那么就让我再狡猾多一次…”
　　“小枫…”
　　“我觉得很冷，你就暂时代替暖炉来让我暖一下。”诉说着的同时，晓枫将她紧紧地拥抱入怀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深切感受到她的存在。只有这样才自以为掌握到她。用脆弱的实际行为…去忘却无助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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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少女向月下闭目的银发青年走去。
　　听到声音，青年慢慢张开眼转身。在转身回望的一刻，原本白发金眼的青年瞬间变回一个外貌俊美的男子。
　　“小莹，找我有事吗？”变回人类外貌的香雪玉问着来者。
　　“哥，不会是真的？小安她…”来到雪玉身边时，雪莹轻轻地扑入他的怀内，将头抵着雪玉的胸前说着。
　　“…你不相信自己的占卜吗。”明了到妹妹话中的意思，雪玉轻抚着她的秀发回答。
　　“如果是这种结果，我倒宁愿相信我的占卜出错。”
　　“所以，我才会叮嘱你不可以去占卜她的命数，但你偏偏不听劝告，现在知道了又何苦。”雪玉微微皱眉说道。
　　“哥，何解你知道都不告诉我。”雪莹抬头望着哥哥问道。
　　“告诉你后又能做到些什么，只会徒增多一人的痛苦。”雪玉苦笑着说。
　　“难道真是没有方法可以帮到小安吗？”
　　“难道你以为我不想帮她吗？但无奈地暂时以我这身三百多年的修行，始乎还未能做到改写命运的地步。”
　　“那么，你可以占卜到那个人在哪里吗？”
　　“天命所阻，我暂时都没有办法占卜到他的位置。”雪玉苦笑着。
　　“我们真的完全不能帮到小安吗？”雪莹悲伤地说着。
　　“又不能这样说，至少我们可以守在她身边，为她祈祷、为她分忧、尽可能找多些人和她见面。”
　　“哥，除了吃人这种方法外，难道真的没有其他更快捷的成道的方法吗？”沉默了一会儿后，雪莹问道。
　　“小莹，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和小安之间的约定吗？”
　　“我当然没有忘记，“在她有生之年内，都不杀害人类”。正因为记得所以我才没有使用这个方法，否则我早就捉几个人来吃以作修炼之用。现在只靠吸取人的精气和日月精华的方法来修炼，实在太慢了，我怕当我修炼成功后，小安已经消失了。”
　　“小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凡事不可强求。即使我们是强大的妖怪，但都是有能力不及之事。”
　　“难怪有人说知道未来不是一件好事。知道未来，却又无力改变，因为承担不起改变的后果，所以害怕未来，害怕难以抗拒的宿命。这样……还不如像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起码有勇气为不可知的将来抗争。”
　　听到自己妹妹所说的话后，雪玉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说话。因为就连活了三百多年的他，都不太清楚肯定知悉未来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是否知道就一定不幸，不知道就一定能够得到幸福。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什么自己所追寻的人，最后会落得如此下场。

　　夜深人静，在同一个月夜下，存在各式各样的人。
　　有死守等待的人、
　　有彷徨无助的人、
　　有坚持己见的人、
　　有爱莫能助的人。
　　正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人，命运才会多变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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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经不觉间，已经到了逗留的最后一天。梦蝶的各个团员都在执拾行装，准备第二天的出发。
　　而两位团长则去了有关的部门辨理一些通关手续，因为正值动荡的时期，所以出入关卡的手续都比较繁复，原本早上外出的二人，到了傍晚回来时，已经是剩下半条人命的模样了。
　　“团长、副团长，你们回来了，辛苦了，先来喝口茶。”刚踏入营地，施影蝶、施影虹，这对孪生姊妹便殷勤地招待着二人。
　　“多谢，今天真是累死了。东走西走，幸好一切都顺利，否则再这样走下去，我的脚一定会断的。”刚坐下来，晓枫便忍不了唠叨起来。
　　“真是辛苦你们了，那么我们下一站要到那里。”说话的是正在帮晓枫捶背的影蝶。
　　“三明。”回答着的却是静静地呷茶的安愿。
　　“三明，离这里远吗？今次我们要怎样去？”捧着小吃过来的影虹问道。
　　“和上一次一样，今次我们要坐火车去，因为用火车运送小虎是最方便的。而且只要大半日的时间就可以到达的。”晓枫说着。
　　“团长都说得对，如果用马车运送小虎的话，可能会又再引起骚动的，就像上一次一样。”影蝶回忆着说。
　　“所以我最初才会说不要带小虎同行，但你偏不听。”安愿语调平淡地说着。
　　“小安~你怎可以这样说，小虎是我们的爱的结晶，难道你忍心抛弃它吗？”晓枫装着泪眼说。
　　“什么是爱的结晶，一开始我就反对你养它的，但是因为你答允会好好上课，我才会帮你说服叔叔给你养。而且发现它并救了它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不要把我拉下海。”安愿说着。
　　“小安~你好像越来越无情了。”小枫继续说。
　　“有吗？一定是你的错觉。”安愿笑着说。
　　“才不是错觉啊，鸣…你欺负人。”晓枫继续以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说着，令在场看到的人都不免起了怜惜之心…除了一个人外。
　　“那么你就当是我欺负你。还有，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你再不收拾行装的话，就会赶不上，我可不想到了明早还要帮你收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安愿一面笑着一面转身离开。
　　“是，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收拾。”说着，晓枫亦都起程回自己的帐篷中。
　　“副团长果然利害，除了她就没有人可以叫团长收拾。”影蝶看着离开的二人背影说着。
　　“没有错，就算是常妈和福伯，都要催促很多次团长才会去收拾。但副团长只要叫一次就成功，确实利害。”在身旁的影虹回应着。
　　“那么可以理解为副团长比团长更利害吗？”一直在身旁没有出声的伟杰突然说着。
　　“…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影蝶、影虹对望一眼后说着。
　　“…”听到她们的答覆后，伟杰便静静地沉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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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火车站上。
　　“副团长，我们想和你一起坐可以吗？”影蝶、影虹来到安愿身旁问道。
　　“不可以，小安要和我坐的。”在安愿还未答话前，晓枫便一把抢先答道。
　　“好过份呀！团长，副团长每次都是和你一起坐，不公平。我们都想和副团长一起坐。”影虹喧嚣道。
　　“没有错，我们都想和副团长一起坐，今次我们不会罢休的。”说着影蝶、影虹便捉着安愿的手，把她拉近自己身旁。
　　“不可以，我已经说过小安要和我一起坐，你们快些放手呀！”看见她们的举动，晓枫亦不甘示弱地把安愿拉近自己身旁。
　　“不放，要放手的是团长才对。”说着，两姊妹把安愿又再拉近自己多几分。
　　“可恶呀！你们作反啦，信不信我把你们留在这里。”晓枫又再把安愿拉近自己身边。
　　“讨厌！团长又威胁我们。”影蝶说着。
　　“大玉哥哥，快来帮我们评评理。”影虹说着。
　　“你们竟然请外援，犯规呀！小安你说，你要和我一起坐还是和她们一起坐。”说着晓枫便又再以一种楚楚可怜的眼神来望着安愿。
　　“…不如我把自己切开一半平均分给你们好吗？”安愿无奈地说着。
　　“哈哈，这个提议不错，不过可以分成三份，留一份给我吗？”闻声而来的雪玉，在安愿身后轻易以举地松开双方捉着她的手说道。
　　“没有问题，我现在就去把自己分成三份。”终于摆脱束缚的安愿，快步离开这个差些被“分尸”的地方。
　　“啊！大玉哥哥！”看着雪玉放走安愿后，影蝶、影虹大声抗议着。
　　“鸣…大玉哥哥好伤心呀！上一次明明有人说过要我一起坐的，怎料那么快就见异思迁，忘记我。”雪玉假哭着对那对孪生姊妹说。
　　“啊！不是呀！我们并没有忘记大玉哥哥，只是…只是…”影蝶手忙脚乱说着的同时，不忘向影虹求救。
　　“只是…无错啦，我们只是想多些人一起坐会比较热闹，对吗？”终于想到理由的影虹向对方寻求和应。
　　“真的吗？”雪玉说着。
　　“真的！”两姊妹同时点头肯定着说。
　　“但一个卡座最多只可以坐三个人…”雪玉继续道。
　　“当然是和大玉哥哥一起坐。”
　　“我们现在就去占位。”说毕二人便像风一样向火车上走去。
　　望着她们二人离开，晓枫轻轻道：
　　“你这样是欺骗感情呀！”
　　“有吗？”雪玉轻佻地说着。
　　“当然有。”
　　“好，就当我是在欺骗感情。对啦，小安她是否又再失眠。”雪玉望着远方安愿背影说着。
　　“嗯，所以我打算上车后叫她好好睡一觉。”
　　“加油努力！”雪玉轻轻拍了一下晓枫的肩后便离开。

　　早班的车上，因为乘客还有浓浓的倦意，所以大多数一上车后都会趁机补眠。
　　但这个并不是一定律，就如梦蝶的团员一样，虽然有部份人正在补眠中，但更有大部份人是精神奕奕的，就好像新加入林伟豪、林伟杰，就是精神饱满的一份子。
　　因为对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乖搭火车的关系，所以对车上的一切都感到新鲜感，于是那对孪生姊妹便恃着经验比他们丰富的关系，便自发地要充当导游，带他们来一个火车探险之旅，还硬拉来雪玉来陪他们。
　　但正因为他们身边有着雪玉这位俊美男子的关系，所以车上的乖客才会对他们的大呼小叫加以忍让，否则相信他们还未走完一个车卡便给人赶下车了。
　　终于将一整列的火车都走完，他们才慢慢走回所属卡座里。当回到车卡时，那两姊妹又再迫不及待地走向安愿所坐的位置，打算将刚刚“冒险”的所见所闻来一个大汇报。
　　而坐在安愿身旁的晓枫，离远看到那对姊妹到来时，不自觉地皱起眉来。
　　“副…”在她们还未发音完毕前，便看到晓枫对她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当下一看，才发现原来安愿此时正倚靠着晓枫睡着，而且看来是在酣睡中的状态。
　　因为不想吵醒她的关系，所以那对姊妹很识相地离开，同时她们亦明白了，为何晓枫不让她们和安愿坐。
　　因为就连她们都知道，如果让安愿坐在她们的身旁，那么安愿就很难有休息的机会。只是她们没有想到，团长竟然那么细心，一早就发现到安愿的疲态的。不过她们却没有想到疲倦的其实不只她一人。
　　当两姊妹离开后，雪玉轻声地对晓枫说着：“你都很累了，去睡上一会儿，这里就交给我。”
　　“真想不到你都有善良的一面。”
　　“我这样做是因为想你欠我一个人情。”
　　“话说在头，我才不会还你这一个人情的。”
　　“放心，我一定会有办法令你还的。”说毕他便转身离开。
　　望了身旁正在酣睡的人一眼，眼晴亦不自觉地缓缓地阖上，慢慢靠近身旁的人，享受着这片刻的和谐气氛，冀望能和她发着同一个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