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贤女》却月·箫

17、雅琴

　　太太寿辰那天,林府宾客如云,大摆筵席.贤作为主人,在园子里接待女客,达官贵人们的小姐太太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香气扑鼻,贤今天也打扮的稍微喜气一些,淡施了脂粉,显得淡雅又不失妩媚动人.太太小姐们在一起除了说些祝寿的吉利话,就是相互讨论穿衣打扮,比较各自的首饰贵重,打听哪家的胭脂颜色最艳.贤实在不懂这些,只好做做样子勉强跟她们周旋.好容易找得一个借口出来透透气,贤回到梅园来想看看逍荣在做什么,结果逍荣竟然不在,小红说老爷派人来叫他出去见客了.虽然逍荣行动有些不便,但是他竟然愿意出去见客,贤也感到非常高兴.在屋子里歇了一会,贤也有些放心不下,就起身再回去看看.
　　贤一路慢慢走着,看着满园子的各种各样鲜花盛开,争奇斗艳,实在美不盛收.贤看到前面好像是逍荣的背影,她快走几步想跟上去,却又突然停住,因为他旁边还有一个人,是雅琴正扶着他一起走着.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话,逍荣好像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又转过头来在雅琴耳边小声说悄悄话,雅琴听着也娇笑起来.贤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不敢走上前去,她悄悄放慢脚步,也无心看花,只随意走着.一会儿前面的人就不见了.
　　过了许久,她才想起前面屋子里坐着的一堆客人,自己出来这么半天要是冷落了别人可怎么好,于是赶紧回去看看.刚进到屋子里去,贤就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是雅琴也在这里,进去一看,碧云也在.两姐妹坐在中间,兴高采烈的跟那些女眷们说着话,看样子她们有很多都很熟悉,跟别人亲热的称着“姐姐妹妹”。雅琴在这些女人中算是见多识广的,而且读的书也多,所以她成了大家谈话的中心,不时有人问她各种问题,雅琴都能够侃侃而谈,还加上活泼的碧云在一边附和玩闹,气氛显得非常热烈.贤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注意,她悄悄的坐在一边听她们说话,其实这样子让不喜欢热闹的她觉得非常自在,就当自己是隐形人一般.雅琴讲到自己小时候在岭南的时候,那边什么都不好,只有荔枝好吃,苏东坡说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姐姐身体不好,还不敢吃太多荔枝,怕上火伤身,贤听到她提到雅娴,突然心里一阵不自在,仿佛雅琴在偷偷看她,可是仔细一看,她根本没有看过来,而且已经说到别的事情了.贤心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心虚了,暗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晚上拜寿的时候,老爷和太太都在堂上坐着,逍荣和贤作为儿子儿媳第一个上前行礼,并奉上了贵重的寿礼,主要是逍荣准备的各种奇珍异玩,还有千年的长白山人参,纯金打造的佛像,贤另外准备的是自己亲手做的两套衣服和鞋子以及一百个寿桃,她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送,只好用这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表示心意,她自己也很坦然.太太一一打开看了,高兴的何不拢嘴,还特意夸贤手艺精致.接着其他人也一一上前行礼,送的礼物多是些金银古玩之类的贵重物品,太太都一一看过又叫人收起来,待到雅琴上前行礼,送上她的贺礼,下人来帮她打开,却是一匹红绫,打开来一看,金光闪耀,原来是用金粉写的一副百寿图,一百个寿字个个不同,整幅看起来就是一个大寿字.众人看着都啧啧称奇,赞道不愧是书香之家的小姐,光是这份才气就已经足够人佩服了.太太对自己外甥女这份礼物也喜之不尽,颇感到有些骄傲.太太吩咐人把礼物收了下去,雅琴却仍然跪着不肯起来,说还有一份礼物要献给太太,又呈上了一封画卷,打开来看原来是一幅百鸟朝凤图,画得非常华丽精致,那凤凰的尾羽根根光彩夺目,简直让人睁不开眼.雅琴说：“这幅画是我代姐姐送给姨妈的,祝姨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姐姐生前最孝敬姨妈,前些日子还托梦给我说要给姨妈祝寿,姐姐最擅长作画,所以我就画了这幅百鸟朝凤,,可是我画工比不上姐姐,若是她亲手画的,定然要好上十倍.”大家听了这番话,顿时呆住.太太又是尴尬,又是感动,喃喃的说：“好孩子,难为你了,雅娴她…...”贤听了呆若木鸡,眼睛却盯着旁边的逍荣,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有听到又好像神已不再,贤看着渐渐的觉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呼吸停滞.过了许久,下人说要送上寿面来,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嚷着去吃寿面,将刚才那一刻的凝滞冲淡了许多.小兰端着寿面来给逍荣和贤,逍荣拿着筷子却没有动静,只是一动不动的静静坐着;贤低着头吃面,一股热气冲到脸上来,让她有些睁不开眼,朦胧的凝成水汽滑下来,落在面汤里,把面也冲淡的没什么滋味了,只知道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贤和逍荣都没有再提到这个话题,好像是有意避开,是一个不能碰的伤口.可是他们之间却好像多了一条看不见的裂缝,虽然相敬如宾,可是太过有礼,亲密却在慢慢流逝.常常两个人相对无言,不知道对方的心思是不是飞到了别的地方.逍荣向来是话不多的,贤有时候说着话也突然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平静没有表情的脸,有一种茫然而失措的慌乱,心空空的抓不着.

　　没多久有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看似的平静,一位自称是世交之子的公子,王文博,来到林府向雅琴提亲.据他所说,他父亲当年与雅琴之父同朝为官,是多年好友,两位老人也曾有过结为姻亲的约定,.虽然雅琴之父仕途多舛,过世多年,但是他还是受父亲之名前来提亲.王文博是一个仪表堂堂,斯文有礼的公子,而且他的父亲现在是一位封疆大吏,不论家世人才都是难得的,林太太和妹妹看了都很满意,一心想答应这门亲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雅琴却一口拒绝,怎么也不肯答应.

　　姨太太心急的好说歹说,雅琴却只是默默哭泣不肯说话.林太太看着这情形思量了半天,问道:“琴儿,你一定不肯答应这门亲事,莫非是你心中已有了人?”雅琴听了哭的更厉害,气也喘不过来似的.姨太太心疼的说：“傻孩子,你有什么话就跟娘说,娘一定会给你作主的。”雅琴哭着说：“娘,女儿不想嫁人,只想陪着娘,侍侯您一辈子。”林太太说：“如果是为了你娘,你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嫁过去以后把你娘再接过去不就行了,王公子还特意说了,你娘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他愿意给你娘养老.这么好的人家,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雅琴听了说不出话来,只红着眼圈默默抽泣.

　　姨太太也忍不住哭了,说：“乖女儿,你倒是说话呀,你有什么心事难道还不能跟娘说吗?这门亲事你不同意娘也不逼你,可你总得有个理由呀？”雅琴许久才停住泪,悄声说：“我的心事娘不知道,难道姨妈也一点不知吗？”林太太愣了,看着她说：“莫非你真的心有所属?那是哪家公子,琴儿你尽管说出来,姨妈给你做主就是。”雅琴红着脸,满腹心思不知该如何出口,还未开口眼泪又流下来,哽咽着说：“当年我和姐姐亲密无间,约定要学娥皇女瑛,同侍一夫永不分开.后来长大了只以为是小时玩笑,姐姐与表哥两情相悦,其实我心里也一样有表哥,可是我只希望他们能够幸福.现在姐姐不在了,表哥却又娶了别人……”林太太听了心里有些吃惊,可是细想一下雅琴平日对逍荣的亲密和关切,也就不奇怪了.只叹息着说：“原来如此,可怜的琴儿,你以前怎么不说?要是我早知道怎么会等到今天。”
　　姨太太看着女儿和姐姐说：“原来是逍荣,这可怎么办好？”林太太说：“这事说难办也好办.王公子那边回绝了就是,只是逍荣现在娶琴儿怕是委屈了她啊。”雅琴不顾羞涩,低着头说：“只要是能跟表哥在一起,就算是做妾我也甘愿。”林太太说：“傻孩子,逍荣要真的娶你也一定是平妻,只不过她先进门,有了名分,怎么能委屈你做妾.”雅琴听了不好意思多说,只默然听着娘和姨妈已经在讨论婚事了.姨太太是一个没什么主意的人,只由着姐姐拿主张.虽然心里有些微的不乐意雅琴放着大好人家不嫁,反而要去做小,可是想一想是逍荣也就没什么好埋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