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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痴狂 ...


  •   阿绯端身跪坐在床榻旁边,双手压贴合在腿面,静静守着一动不动地闭目偏侧躺在这儿、不知是睡着或者是昏沉着的绮月。厚被盖严她全身,仅露出好像素绢白帛似的脸,一丛发髻散乱铺开,若不是还有轻弱的时急时缓地呼吸,几乎不能确定榻上的夫人是不是还活着。

      这段时间里,手脚头脸嘴唇眉睫未动上一动,远山离开之前已全部处理妥当,除了守在昏睡床榻上的绮月身边,阿绯也不懂还能做什么,甚至连压紧被角都无需她去动手。夫人不是负气出走的么,几个月里都遇到了什么,如今这种气慑微如悬丝样子,也许动手碰碰就会即刻断了这呼吸。

      接近一个时辰,主人安置下夫人便出去,现在还没回来、随后跟过去的赤玉红衣也没回来,阿绯扭头向窗外看过去,透过窗格,能看到外面大雪翻飞下的正紧。

      看了一眼阿绯转过头,望向榻上绮月那没有半点血色的脸,蓦然,绮月两条细细的纤眉微动,紧阖的眼睫颤颤一抖,缓慢地开启,阿绯一惊,连忙略微俯身过去。却见绮月透出一星眸子,那眼眸里黟黑如暗夜般的无光,似乎很疲倦,艰涩的一厘一厘地转动,移到阿绯的脸上。

      “阿……绯?”,似乎辨识不出她是谁,绮月茫然地看了半晌,煞白的嘴唇无力地动了动,吐出阿绯的名字。

      阿绯连连用力点头,不知怎地眼眶一热,还未知觉,已有两行清泪争抢着涌出眼,生怕靠前太多自身呼吸吹到她,连忙压腰后收低下头,用指背匆匆一抹,蹭掉两眼的泪花。抬眼再看时,绮月的那刚露出的半丝眼光又被眼帘遮起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快走吧,他们等一下、就要……追上来了,你在我旁边,在这里、他们看到的话……会不高兴的。”

      看着绮月费尽力气开合嘴唇,很着急的样子说这些话,阿绯有些不明所以,不敢正对着她讲话,垂下头轻轻地道:“夫人,这是在家里呀,在北原山主人和我们的家里。”

      之后阿绯静候夫人地答话,等了多时,榻上的绮月好像是没有听到阿绯说的,仍然是闭合双目,和先前那般一样,不知是睡、还是昏沉。

      阿绯并不知道,绮月已经陷入梦境中迷蒙不清,日间远山对她说的那些话缠带灵气直送心里,为安抚她不必那般难过,却促生绮月此刻梦魇压识。长长的噩梦不断侵扰绮月仅存的神识:她孤身在永远没有尽头的皇城独阁中,有什么驱使她不停拼命的奔跑,上面有绮月急切需要的,但是却不懂究竟需要什么,只为一意跑上去。

      复乱无章的笑、哭、语、骂、呼喊、悲泣四下响着,种种不同人影包围不断急跑的绮月:旗奴斥责翎安,不晓得哪里掏来的还在跳动滴血的心,用她的纯正清音大笑不止;凄厉的哭喊响在耳边,因相思而丧命的小慧扑扯着她的裙摆;顶盔着全套铜甲空心人呵呵地笑,举着长枪扎刺彻菊;低声正喃喃轻诉的舍薷,被她的父亲怒喝盖过,万马奔腾整座独阁最后只有一个声音,杀——

      不行,她一定要比那些骑马的人更快到上面去,再快一点,甩掉旗奴、甩掉小慧、甩掉空心人、甩掉舍薷秦王、甩掉围绕她大喊杀、杀、杀的人。跑过一圈复一圈的转角一层复一层的阶梯;跑过不见首尾永远暗无天日的阁楼梯道。

      渐渐暖炉里木炭烧得将尽,阿绯坐在榻边怔了良久,瞧着绮月,不清楚事情原委,怎么能懂得夫人说的那是什么。暖炉的余火也烧净了,阿绯见绮月并无异样,便拎动裙摆站起身出房取炭,绕出厅廊到下院,拾捡好些个木炭装进娄里,几乎要把炭娄装满了,掂量着足以用到明天午时才返回绮月房间。

      这些用柴木炭还是绮月离开之前备下的,一去多半年前,三女用不到木柴火炭,也就封了灶熄了火,堆放在厨间下院期待绮月的归来。

      几十里地以外的远山和翎安,分别站在地泉两边等候蜕阆小妖自泉底取出骨眼。远山在左近泉边站定,双后负于身后扬头半闭双眼,默然不语耐心等着;翎安在右距泉边较远,一会稍有躬腰俯视泉潭,一会盘手左右踱步,两人互不搭理,各怀各的心思。

      摸约盏茶的功夫,沸水似的泉面轻轻爆响,蜕阆小妖黑细影子窜上地面,三肢着地身后带勾长尾盘身甩动,干瘪细杆样的身子水珠均被甩掉。光溜溜的颅壳歪向蜷曲未着地的上肢,夹捧块手掌大小圆长扁平石头似的赭红物件,身下两肢划动蜷起,扔下那赭红物件滚落几周停在翎安脚下,小妖后肢蹬地攀上溜滑的石壁甩摆长尾。

      泉边两人早已闻声探视小妖举动,见它把骨眼扔过来滚到脚边,翎安俯身拾起,拿在手中掂了掂。这东西倒是奇特,巴掌大点入手却是沉重压腕,表面看着光滑带亮,手触之下如有细砂附在层面,涩刮刮地擦磨脂肤掌心。翎安两面看了看,泉脉骨眼是他困水之物,几乎没见过是什么样的,手中这样东西隐隐发烫,不过自古便浸泡地泉里的怎么能不烫,心下有点不能确定是不是远山要的,抬眼向他那边瞄过去,瞄到他正偏头打量手中的这样物件,翎安琢磨了下,抛给远山让他来确定吧。

      见翎安抛过来,远山负在背后宽长袖摆微动,就手接过来,定定看着手中骨眼细忖,周身灵气被制沉寂不动,手着处似有吸拉之力欲抽走他灵魄蕴藏的气息。远山边把玩着,边振气屏退骨眼至盛地火阳息,沉着喉音吐出个“多谢”两字。

      小妖听到远山说的,磨铁似的发声像是得意出笑,贴在湿滑的石壁隙口,踢动下身两肢脚爪慢慢挥甩长尾,头脸除去两只诺大眼洞再没旁的,翎安哪能看得懂它这踢脚甩尾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心中到是觉得这只小妖较身后之人顺眼许多,想了想便挥手示意,小妖甩高长尾,对翎安扁扁黑眼洞,沿石壁缝隙钻了进去。

      待小妖去了,远山将那通体赭红透亮的泉脉骨眼装进宽袖,错身离涌泉池边稍远,背对翎安扬头望向雾气上方,如果早知道那有点脑子的蜕阆妖在这里,也不必亲身来一趟,再回去又得忍着被翎安提拉的那般难堪模样。

      翎安侧过头看着别处,走上前拉过远山腰背抓紧,沉气调息,未腾身眼光先闪了闪,突然开口对远山道:“我想见她一面。”

      声音低低的包有请求的意思,哪知远山脸面表情顿显不耐,拢过袖摆不搭理翎安,闭目转头留给他个后脑看。翎安只觉心头再起恼恨,故意发尽气力急蹿纵身而起,复上直跃转眼就冲突地泉凝雾,按原路疾速迎雪而行,翎安不张布护障任雪粒抽打扑身,咬牙按压恼恨,没多大会儿头脸全身俱湿,方才渐感平下心来,

      “我要看看她,为什么你总要拦我?你不拦着我那条腿也不必断了。”

      见远山仍是假做未闻不吭声,翎安冷着脸,不好接着再说,心里又恨又怒,倘若不是时时暗中提示自己不可乱来,就凭他这副装模作样的臭脸摆在这儿,早就松手把他丢下去摔死了最好。恨归恨,还得左右盘算应该怎样绕过他去见绮月,路程不过半柱香,没等翎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已看到远山居宅所处那片空场,无奈也只得倏然降气落回了地面。

      院墙外赤玉红衣正守在,见到自家主人和那对头这般突然下来,俱是一惊连忙退身数步,警惕地看向翎安。远山展甩袍袖只当没有身后那人,抬步便要回宅,只前一步便迈不过去了,原是翎安抓在他背身不松,远山眼光一闪,不再因绮月给他情面,头也不回的直接布气全身欲弹开翎安。

      忽地背身一松,翎安已经放开了远山的腰背衣带,平静的开口道:“你不让我去见她,现在张障阻住我,就算耗尽所有灵气我也要强破了你的界障。”

      远山心中冷笑不愿管他,脚步刚动,又停了下来,扬头望着密雪急落的天顶,只感胸口压抑,忍不能暗叹一下,斜侧身子瞟了眼翎安,静默片刻淡淡道:“她的霞披毁了以后便和天池苑再无瓜葛,但是你却是私离下界,天池苑座就这么放着你不管?之前有徵尊护着你,若吐灵被他们察觉,一旦拿你回去,你还认为能有机会脱身吗?”

      翎安眼目微有一翕,迈步缓缓走到他身边并行站着,直视远山侧脸,忽觉心口一酸:“绮月出了那么多事情到底怎样了,我完全不知道,让我亲眼见到她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得下……”

      远山自顾仰望暗淡天顶,道,“说完了么?”

      一听他这话翎安苦声长叹,绮月就在里面伸手可及,空有一腔急切就是生生不能相见,不由得对远山更加憎恨,他何处得来的权力阻人夫妻团聚,越想越是怒火冲天,禁不住握紧两拳死咬牙间出响,恨不得立时叫他永远消失。

      还应该怎么办才好,前后对远山又迫又求,该动手的也动了不少、该说的也说了许多,这人有没有生颗心呐,软硬不吃,简直就是与对牛弹琴,打定主意不肯让他和见到绮月。

      远山恍若未知翎安异样,淡淡扔下一句“磨磨蹭蹭的对她没什么益处。”

      翎安一怔,几疑耳朵木了,见远山提步走向院墙边的赤玉红衣,摆手一拂收起界障,翎安愣在当场不知道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实的。界障一收赤玉垂首拉着红衣即刻溶进宅院中,远山挥袖负于身后,稍顿脚步。

      背对着翎安道:“过几天等她身子大好之后,回你身边还是永不见你,得由她来决定,当前她神志不清,有你在或许对她也好,不过你见了她以后就给我马上出去。”

      这时翎安才醒过神来,眼见远山说完身形轻耸已跃进院墙里,忙提气一个蹿步也跳进院里,那心里挤进满满的喜出望外,脑子里全是绮月,浑不知手脚发抖,身前向来认为假模假样的远山怎么这会儿变得这般可亲。院内到绮月房间仅几步路,翎安急切得不行,只觉这院子为什么这般大,走道为什么这般长,好像通往天边似的远。

      随自己身后跟过来的翎安呼吸急乱,远山听得分明,面上不作表情,心中却是无比的苦涩。许了翎安进来见绮月并不是自己的本意,如果他不顾后果的吐露灵气去强破界障,引来天池苑众,凭他性子定然是抵死不肯乖乖回去,相抗个玉石俱焚、灭魂湮魄的下场不是不可能,他的死活远山毫不关心,但不能对绮月的事情置之不理,忍下所有从他那里得到的仇怨,应允翎安。

      推开房间门扇的瞬间,翎安惴惴的心口立时似被什么紧紧揪住。那个躺在床榻上睡着的女子,牢牢了吸住了他的目光,周围一切都被排出眼界。在那里熟睡的绮月他的妻,就在这里、在他面前。

      此时,那种极其欢喜的感受,复现心头,像极了之前苦苦寻找却求而不得,期望渐渐愈发的渺茫,却蓦然发觉她已不知何时来到面前。翎安想大步到她身前,抱起她拥进怀中,哪知两只脚即沉重且瘫软,蹭动半步也是这样的困难。

      榻前坐着的阿绯,惊诧地看着门口突如其来的陌生面孔,再看主人紧拧着眉心脸面尽是灰暗,心头一片茫茫然,满载探询的眼光转向站在旁边赤玉红衣。不料红衣正一脸的防范;而赤玉眼中若有所思,阿绯更加迷惘。

      赤玉隔着远山张布的界障传话给阿绯颇为不易,原想那件事红衣尚且没明白,本不急于告诉阿绯,没想主人竟会和下手伤他的对头一起。而这个一改先前的恶相,直怔怔的只看着夫人,赤玉更多了几分确定,便欲将夫人的事讲给阿绯红衣明白,三个人商量也好有个对策。见她以目光相询,赤玉举起手指压在嘴唇正中,做个禁声动作,拉扯红衣袖头向主人一福先行闪出房门,红衣犹豫一下随着也去了,见她们两人先后都退出房间,主人未做任何表示,阿绯只好带着满头迷雾跟了出去。

      房里发生什么翎安恍恍惚惚的根本未察,拖动不听使的双腿,距绮月渐渐地越来越近,直近到可看清她的每一绺发丝每一簇眼睫,未等翎安知觉,微微发抖的手指已经探了过去,触碰到绮月脸额。指触下所传至的真切感觉,不是梦中,立时翎安欣喜若狂,好似梦醒般的猛地伏下身手臂拢着她,一侧脸腮贴着她凉凉的面颊轻轻挨蹭,贪婪地吸嗅绮月身体独有的幽幽味道,周遭所有一切自身心尽退,宛如这世上,仅仅余下怀抱中的绮月。

      绮月似乎感觉到什么,眼睫轻微的擅动一下,喉腔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简单的低音,似喜似泣似叹似呓。翎安拢拥绮月恨不能更加抱紧,又生怕吵醒她、生怕她现在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般紧的怀抱,近她的耳鬓边,要和以往一样附耳告诉她,这时他有多么喜悦,嘴唇抖动那样厉害以至根本无法说出一个字。

      远山一直压抑着不动面色旁观,那低低的声音一出,远山再不能故作平静,随即狠狠闭上眼睛,转向一侧扬起头,约制心内不由自主翻涌而出的阵阵酸苦。不论在哪都会见到现在这样的情景;为什么当初要左思右想地为难、要自欺欺人地拒绝;为什么不放开胸怀敞然接受,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什么前尘往事,几十年又能怎样,何尝不可厮守一生得到慰藉。突然胸内气息不停急行乱窜,远山死攥握紧双手,直捏的指节发白将窜到喉中乱息压下。

      而今,所有手边滑走的尽成飞灰不复,存世千余年里远山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后悔,哪怕败于翎安手下、哪怕被迫化身为狼,如今方知那折磨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愚不可及的自取其咎。太迟了,远山缓缓放开两手,看着掌心,正是这双手曾经掌握过的,却没有抓牢,忽觉很可笑,愈发地好笑几想长声大笑,却不知怎地,冲上口的是那分明压了下去的腥甜。

      匆匆指掠唇角,闭目深深长吸复沉沉叹出,自袖内取出泉脉骨眼,走前几步站在榻边翎安身侧,甩开袍摆慢慢曲膝坐于榻边,竟不知道此刻他的脸上如有冰霜覆盖,即使手中把有上古沉浸地泉的骨眼,也不能暖热他自心底透出来的重寒,

      “是不是应该能放心了,给我让开!”这种生硬冰冷的话竟会发自他口。

      对他的冰冷语气翎安不以为意,还有什么事情可令他在意,虽不能现在就带走绮月,只要得知她一切安好,也能放下从前日傍晚吊起的心了,不用每时惦念牵挂她。翎安慢慢抬起头认真地再看绮月的脸,久久凝眸半晌,俯身亲吻绮月嘴唇。

      凛冽寒气骤然透身而发,远山心口又是一阵拧痛几欲就要沥血呕出,眼中凌厉冷芒划过翎安,杀了这个人,迫她忘记抛开一切的法子不是没有,如此渴求撖她入怀的期望即可实现,不由自主捏紧骨眼,细声裂响。这些念头迅速掠过,远山眼内一黯,咬死牙关克制住所有如涛击打心胸的情绪,克制住轮番在头脑中涌动的杀意。

      不是下定决心绝不动摇了么,不是会亲手将她送回翎安的怀抱中么,一见夺走她的人亲吻她便恨的再坐不住,痛恨他,这般的欲罢不能念念不忘自己私心。

      翎安长身站起眉目稍有舒缓,脸色平和,不离绮月的眼里是包不住的温情,像是不知道远山的杀气,轻声道:“是我太过糊涂,本不应该去勉强她的,你说的没错,她有她的想法,在你这里直到她身子大好之后自己做决定。”

      杀了他……远山脸色发白,克制着,僵钝双手团架骨眼悬停绮月上方,未放力,体内净灵自手指如决堤大潮般,被泉脉骨眼绵绵吸进,只转眼的片刻,赭红透亮骨眼通体冻凝。不能克制,几乎就想像他一样放性而为,杀了他……

      回指拢握住骨眼,远山从牙缝里拧出:“你若再不走,我绝不会再对你留有情面。”

      翎安爱怜地轻抚绮月的面颊,目光中饱含眷恋深情,整间屋的杀气之重,想不察觉也不可能,突然间翎安发现心底对他的怨恨全都不见了,对绮月他或者及不上自己,但自己却永远也做不到像他那般,一意顾全绮月,这浓浓杀气如果是自己布下的,恐怕早就动手生死相搏了。翎安微微一笑,依依不舍地站直。比较隔绝几世的数百年时光,几天很快很就会过去,转身走到门外心中仍有舍回头又望,突然门扇呯的一声重重关闭,翎安掌按门楣上低笑出声,昂然返身大步而出。

      房间里的远山高抬单臂,袖摆犹在晃动,偏向榻里的脸庞上痛苦的扭曲,早失淡泊如玉之润色,翎安气息退宅退到山中,徘徊渐远。远山过肩举起停在半空的手,缓缓合指、寸寸握紧,猛然双手攫紧骨眼两端,用尽浑身力气几欲痴狂,毫不吝惜自身净灵吸溶其中。随着远山催力灌注,原先赭红骨眼变成冰蓝,片刻急转艳红愈发通明亮彻,最终晶莹剔透、烁闪生辉。受纳狂力至顶万年未曾蚀质的整块骨石顿碎,变做一把粉末,与远山疾涌出口的腑血尽数掺混洒落飞散。

      顿时远山俯身就倒,支手撑住肩臂,眼睁睁看到混入血雾的粉尘落在绮月身上,触身立即咝咝发响霜结,怎么会这样?锉碎骨石扬洒为的便是替绮月拔除寒疴,怎么就在这当失手变成这样?那样做错了么?不应该引翎安来,但在他近身的刹那,绮月那失血而煞白的脸色没有缓和么,沉沉吐息呤音没有藏纳欢心么。

      恰恰就是因为见绮月的反应才会大痛,远山苍凉一笑化作长叹,顺手随意擦抹口唇,直身站起。手袖拂过之处,散落的霜结颗粒浮空划出一片白色弧光,冰雹溃地一样,噼哩啪啦地砸在榻边地面,结霜的碎尘刚落地,即逐一升起滢如风影的烟气,呼吸间便消散不见了。

      远山稍有定心,毕竟是上古便存形泉脉中的骨眼,一口含寒胸血,或许影响不到骨眼的灵性,挥手横划身后布障圈住床榻,以免得她又被满屋子的寒气侵体。不知为什么,远山不敢去看沉睡中的绮月,两步走到门口,拉开门闭目长吸了一口气,良久静立平定万千思绪。

      “阿绯!”

      阿绯三女即刻闻声赶过来,在房门口住步,这声高喝若不是亲耳听到,无论如何她们都不相信发自平素一向淡定的远山,眼瞧到远山寂寥沉暗的脸,个个沉默不语满怀疑虑垂头围站。红衣大着胆子偷偷向房内斜眼张望,一股冷寒直打脸面,红衣忍不能挪脚后退些许,手指撙合,向赤玉阿绯打了手势,头埋的更低。

      远山装着不知道她的举动,抬步径直走过去,“在门口守着不要进去,我去去就回。”未等她们三人有什么反映,远山已经转出廊道。

      阿绯紧抿着嘴巴,瞧瞧别过脸去的红衣盯着门边的墙角,再向赤玉那面看看,她歪着头倚在门扇上目光复杂地投向房内的夫人,阿绯细细一声叹,黯然低下头。

      “当初,何必要相逢,何必呢……”三人表情凄迷,不知是哪个低声说了这句话。

      不再有人说话,三人分别低头各顾,默默无言守在绮月房前。

      榻上昏沉沉的绮月,自翎安进来那时起,层层奔跑的梦中所有可怕悚怖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很累很累,却不能放松疲惫的身体,还要继续跑下去。一个可以令她定心的温柔怀抱,紧紧地拥住她,在这怀抱里,梦中的黑暗也如此静寂安宁。阁屋里月光朦胧,隐约可见一双星光流溢的眼瞳,含情凝望,滚烫呼吸落在脸边落在唇上,热切地吻遍每寸肌肤,这呼吸为什么会这样的熟悉,为什么又会这样的滚烫这样的热切,扬动了破损的帷缦,轻轻起伏飘摇。

  •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9日一早,刷了几次没打开更新页,闲着无聊玩GameHall网上麻将,7对一色清龙梅兰竹菊小三元……下线之前还和了把□□……手气好的我都怀疑是不是要得皮肤病了,原谅我玩到现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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