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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夜斗 ...

  •   北原山密林,远山生怕震到怀中的绮月便没有促力加快,被翎安急赶慢赶将将在山脚追上,相距不过仅数丈,远山原本不愿理他,随他跟在身后。觉出他气势汹汹地跟上来,厌烦之意立起,即不想和他见面更不想与他搭话,索性收气跃回地面简单布下隐障,在林中慢步穿行。猛然间失去远山踪迹,直把翎安恨的禁不住出声怒骂,瞧他躲来躲去的甚是可疑,更加焦虑没法定心,来回兜弯巡视良久哪能寻得见。

      正觉着无法可想不知所措,翎安脑中一亮,方记起此间便是远山久居多年的地方,不由得暗骂怎地变成这般呆蠢模样。放缓了奔行速度,知他即便是张布隐障收气不发,总得有他居所,那可是没法子用隐障骗人眼睛的。盘算好心思停下身形站定到树枝顶稍,四下里细细看了一圈,窜步跃过处低坡,仍停在高树梢头再仔细打量,如此这般地慢慢找寻。

      遍布百里的北原山中,花草木石远山熟得不能在熟,就算徒步而行借势走了好些时候,也在仲夜之前到了自家门口,抬脚踹开大门步子不停踏进前院。院内西北角的大槐树下雪枝散抖,多出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四下积雪甚深她却只着了件淡红单衫,便是和绮月相处两年多的三女中的赤玉。见到远山后脸上显出几分惊奇,再看到远山双手合抱怀中的绮月,脸色随即换成惊喜。

      “主人真的把夫人带回来了?”赤玉看着绮月只觉喜出望外,欢呼一声。

      话音未落,赤玉兴冲冲地急步上前,刚走两步便瞧见绮月那张惨白失色的脸,大吃一惊不由得“啊”了一声。抬眼看向远山想要发问,又瞧到远山从不沾尘的白袍,这会儿胸前身后两袖腰间都有血迹,自家主人何时有过这种样子,赤玉张嘴哑声,竟呆住了。

      远山边走边道:“关好门,然后去叫红衣阿绯到绮月房间。”

      赤玉缓过神来连忙应是,急步到大门前合拢两扇门板,退后一步举起两手结印。远山已走进主厅门前,觉出赤玉欲封门的举动,略为抬声道:“你不成,先去召她们过来。”听到赤玉在身后脆声应了,远山脚下并不停步,踢开厅房前门步入厅内暗影里。

      厅房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远山怀抱绮月快步转出侧房,来到绮月曾经居住过的房间,轻轻拨开房门跨了进去。窗外月色映雪照进房里,淡淡地散着绮月平时喜用的薰香味道,房内摆设仍和那天她离开时一样,没有变动过。远山静静站立在房间口,一时心生惆怅,这里也好、自己的心也好都不曾有过改变,而双手怀抱的这个女子却不再是哪个头戴白玉簪,美目巧笑、面生羞赧的绮月了。

      在这房里似乎恍如隔世,不免使远山心生酸苦、低发叹息,低头看了看绮月,她的脸上仍然惨淡无色,但眼睫阖合呼吸也轻长平稳,已经不是刚刚那种醒着但失神的样子,像是沉沉入睡。看着她的样子渐趋静心,远山稍有松气,竟有些不舍得移走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只听外间远远响起脚步和说话声,赤玉唤来了阿绯和红衣,转眼间三女已经匆忙跑进房间里。红衣最是沉不住气扑到远山身侧近前,瞧到绮月脸面露出欢笑,张嘴就要说话,“夫……”刚吐出一声,赤玉连忙伸手掩住她的口唇,把她下面要说的话全闷回嘴里,扭身给阿绯送去个眼色。

      阿绯心领神会,俯首向远山福了福,麻利的闪步拿起火石先后点燃火烛与暖炉,室内明亮起来。红衣已经发觉不大对劲,小心蹭步退身低下头,与赤玉阿绯围拢远山垂头站定,不敢发声说话。

      烛火亮起,远山收拢面色表情,扫视房内一周,几案垫榻干净整洁,慢走近床榻,榻上被铺均也洁净崭新,所有房里起居用具一如以前,好似绮月从来没有离开过,不知觉的心感凄哀,悄然无声地在心内苦叹。远山慢慢躬下腰弯身,松臂轻柔地放平绮月让她躺在榻上,拉过厚被盖严口中对身后三女说道:“得亏你们还照常打扫这里,省得一番忙手忙脚。”听到红衣轻声出笑,远山眼里望着绮月的脸,直起身又道,“现在我要出去一下,小心照看她。”

      阿绯与赤玉对视一眼,转向远山道:“主人,是不是有麻烦的对头找上门来了?”

      远山有几分不舍地移开目光,展袖回身,面对三女看了看微叹一声,道:“暖炉挪过来靠近她一些,不可让她着凉更不可让她受风,你们留下照顾她吧,不用管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说完留下面面相觑的三女,提步出门。

      来到中庭花苑,覆雪竹丛仍有几分黯然绿意,四周几处花圃中积雪里露出枯萎干黄的花枝,夜幕半满月光幽凉,投于地面白雪银亮闪闪。远山站在雪中半晌,忽而扬起削瘦的下颌,嘴边微挂一丝笑弯,双臂抬高在两侧伸展张布界障,花苑里的气流顺势吹动,一地银白积雪纷纷扬起盘旋空中久久不落,立于细碎雪花中的远山,收合双手,深深吸气后跃出宅院围墙。

      脚步刚落在墙外雪地里,眼里便看到数十丈远的树梢上翎安身影,远山这会已经散去了隐障,翎安寻了半天,刚巧也看到远山和他所居的宅院,倏地窜身过来,远山别过脸负袖朝另一方向纵跃过去。翎安瞧了远山背影一眼,又打量面前这处院内淡霭白光横布,显然是布下界障阻他进去,想也不想就也转身提气纵身,发足劲力追赶跟紧远山,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也要先追上他。

      虽说远山本事超过翎安不知多少,但此时腹中饥饿难耐,刚刚匆匆收吸草木之气勉强张布界障整罩宅院,冬时的林木生气稀弱,远山又不愿断去这些山中树木根基,根本不济于事。跃身几步之后,只觉两眼发黑、脚下虚浮,使不出全力哪里还能飞奔得起来,觉察翎安片刻间便赶至,呼吸声就在身后可闻,远山不由低低苦笑一声。

      在后的翎安紧追不舍,早就看清远山背身的那些血迹,再看到他脚力软绵,不禁心中惊疑,窜跃数步接近远山身侧,探手要抓住他衣袖,眼光落处又吃一惊,面前远山这浑身是血,不知和绮月有没有什么关连,便没有使力迫他停下,从旁一同顺着他奔势而行。侧头瞄了眼远山那面无表情的脸,按压胸怀内几欲急迫跳出的心,开口问道:“她在哪?你见过她是吗?是不是你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在翎安自后穷追的这当口,远山暗自搜寻四周野兽,那边还有绮月等着拔寒,如果要吸食山川林木的生气怎么也要三四个时辰,耗时太久怕是来不及,当前迫不得已也只能去吞食活物了。听到翎安发声问完话,鼻端闻出有越冬小兽的气味就在右近,收力顿住身形,随意淡淡“嗯”了一声。

      翎安自是不知道当下远山正饿的发晕,两眼紧紧盯着他脸面,一想到绮月真的在这里,不禁心跳乱颤手也跟着颤了起来,急声接着发问:“她出了什么事?现在怎么样了?”

      “放开,”远山不看翎安,淡声道,“你若不想她有什么事,就放手别拉着我。”

      这会儿翎安心情激荡,不自由主的依言松开抓在远山腕袖的手,紧随在远山身后,满脑子里全是绮月,也忘了远山什么都没有答他,脑中混乱不晓得怎样才好,一时半刻间只觉无措说不话。他不出声说话正合远山心意,本就不想见到他,特别是眼下将要生食活物,更不想让他见到,暗中思量即便出言赶他走,他可不一定会乖乖听话要他走他就走。

      犹豫着又过了半晌远山轻轻一叹,非人身份几百年来不也过来了,何苦还执着其它无关的事情,就算被他瞧到且能怎样,又不会变的比现在更差。想到这里不觉眼光一黯,脚下迅雷之速踏前,纵步跃近一棵大树下,弯身探手在积雪掩住的树洞里抓住一只獐狍。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翎安,连忙抬头目光盯死远山,眼瞧着远山单膝着地,手中有只臂展长短、灰不溜秋吱吱挣叫扭动的肥胖小兽。远山双手微一用力,便把与三岁小儿等大的獐狍从中撕成两半,抬手低头凑近还在跳动的心腔,吸食心头跳压喷出的热血,一见之下翎安立即瞠目呆了。远山生食小兽心血从不曾有人瞧到过,别说是翎安,甚至跟随他几十年之久的阿绯三人,也没有亲睹他吃食什么东西,这般样子进食是远山奇耻之辱,哪能允许别人在旁边看着。

      翎安瞠然半晌,呆呆看着远山吸净小兽心头热血,五指如勾撕掉死去獐狍身上毛皮,三两下扯开内脏扔到一边,连吞几口便把那手臂长的獐狍骨外脂肉肌腱吃了个净光,饮血生食的模样直是骇人。突然想到绮月留下的书信,心头即感翻涌出各色滋味,也不知应该做什么,无故地不想看远山这样,扭头转开目光还觉不够,干脆背过身去。

      远山已吃光整只獐狍,满手鲜血还未凝结,滴落到雪地上,一旁狼藉血污的兽皮内脏骨架,热溶了积雪陷进里面还是那么扎眼刺目,闭阖双眼苦苦在心中沉叹,长身而起,信手抹过树枝上的浮雪,淡淡说道:“深山野妖吃相不讲究,一向是这么粗鄙不堪,见笑了。”

      翎安哑了哑,良久接不上话,担心挂念绮月现状,想要发问,却没来由的不愿转身面对远山,沉默多时,终是忍不住了,背对着他低咳一声道:“你怎么找到她的?她出了什么事?”

      远山抹净口边两手的兽血,扑了扑胸前长袍,举步接着向前方走过去,嘴里说道:“你率意妄行招来滔天的大麻烦,若是惹下了事,你自己能担起来也就罢了,结果——知不知道舍薷家里那个人派了一票兵马,追上绮月想要缉拿她。”

      翎安一惊,转身挪动几步跟上,急道:“她被人伤了?”

      远山顿住脚仰视夜空,半晌不语,翎安眼里盯着他,心中却直感即恼怒又惊恐,忧心万分正欲接着追问,远山忽地闭目侧身,仍是那般淡声道:“我怎么会让人伤到她,不过她……落胎了。”

      翎安听到这句话,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怔然瞪视远山半晌之后,那脑中“轰”的一下,顿时眼前发花全身气力似乎都被抽走,只觉天眩地转身体连连摇晃,险险跌倒。冬夜深山冷风似利刃刮吹,两人静立林中地面厚达膝深的积雪浮面,默然许久许久。翎安心内悲苦难言涨满充溢整个胸野,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嘶声吸气,脚下一沉陷身落入雪中。

      那天放由心性而入魔,不料竟会给绮月招来此般祸事,更没能料到前后居然有这么多事情发生。翎安这心里,悲愤柔情怒火悔恨几欲冲破心房,几想发喊大叫狂奔急行,以便舒出压得胸口窒息的思绪,又喉舌干涩手脚无力,复而周身直抖,匍身跌坐在雪堆里,带起细细雪花落在身上。

      “我要看看她。”

      远山并不转身淡然道:“不行。”

      翎安涩声挤出:“她是我妻子,为什么阻我。”

      远山立觉心内疼痛如遇火烙,悄声深吸冷风强自按下,沉气平复之后,依一贯的漠然音调拖声发话,道:“她有她的想法,既然离开你身边,我自当照她的意向行事。”

      翎安突然长身站直,疾步转到远山面前,伸出单手一把抓住他颈下襟领,紧盯着远山眼睛,双目几乎就要冒出火来,勉力压制怒意低声喝道:“她也没说过要来这里,什么照她意向行事,全是屁话!到是给我说说看,为什么要把她带到你这里来?你想对她做什么?”

      远山偏过头,不理睬翎安近在眼前的怒容,漠声道:“和你这种恣意枉为、只顾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可说?放手,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时翎安忽然冷冷一笑:“不放又能怎样?我到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他说完这话,顿时远山双目闪出寒芒,迅势举抬右手,弯指成勾向翎安手腕捏拿下去,下身单脚后错些许,紧接着便猛地踢出,足尖直往翎安膝盖骨上招呼,欲逼退他松开抓住襟领的手。见远山动手,翎安心知肚明眼下失灵太多没法和他一较高低,心思电闪间,远山已抬脚飞踢过来,翎安偏转侧身沉膝硬接这下,抓在他领间的右手撤下躲开勾指那一捏势,同时左手举起紧跟着右手放开躲避的刹那,又抓紧了他的衣襟脖领。远山捏势扑空,但足下着实地踢在翎安膝盖上方,直踢得翎安腿肌麻痹发酸差丁点就要腿软,咬牙强忍站直,手底加力死抓不放,挪回那腿提膝稍抬离地,虚摆后移架势,空下来的右手沉腕搭向远山颈下肩侧胛骨,指触袍衣即收曲手指成掏挖之态,心存废去远山一臂的念头。

      恶意杀气漫身弥布,察觉出翎安的意图,远山心头一凛,右手捏扣他腕上落个空,出力未遏不及回手,虽然还有一只左手空闲未用,但垂在身侧抬也没抬起过,这时翎安指尖触肤,更是来不及举臂阻挡。迫切间只得斜错另外那边肩头,卸力收气向翎安靠近,随着一声布破撕裂之音,肩侧立时火辣疼痛,将将算是避开翎安掏挖肩胛的手指。远山就势反肘撞向翎安左侧肋骨,同侧腿弯稍抬提起足尖,踏压翎安站立的单脚足踝,仍是欲逼退他自己脱身的架式。没想到翎安不躲不闪,着实挺挨肘臂撞来的这一击,左手下压借远山肘力扭身,虚摆提势的膝腿此时随扭身动作,猛然用尽全力踩下,正中远山踏压过来的踝上腿面,一声骨断脆响,惊起密林中宿冬的鸟雀,纷纷振翅扑凌凌离稍飞走。

      两人手脚并用过招只有眨眼间的几下,此刻身形动作均都顿住,翎安仍抓紧远山襟领,渐缓嘴边挂起得意笑色,但眼中冰冷烁闪更甚。而远山,则显然是落败被制,腿骨折断的疼痛,让远山脸色稍显苍白、额角冒汗,不愿再看身前这人哪怕一眼,闭目偏转脸面,心里叹了下。

      和绮月在黄河边县镇中客栈投宿那会儿,翎安夜半时与远山交手,当时不能看清他如何出手动步,但事后几天里一直回想远山着手动作,反复揣摩数次隐约摸清他手下习惯并未改变,抱有万一的打算,早已暗自想好再交手时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多日后事端变了再变,远远超出翎安意料之外,实不能想到被旗奴沿胸口小伤反袭,当场遭受重创。结果非但没有和远山再过手,反尔得找他相助,以后也就忘了这件事,刚刚远山只想要迫退摆脱他,刚一动手,翎安即时复想早先脑中盘算多次的手段,趁其他对自己轻心大意之机得手。

      一向情性优柔的远山,自已化身狼形也不愿吞食活物,因由其一不能容忍耻辱;其二就是以往养成的习性很难转变,除非情形逼迫不然绝不会残伤生灵。对恨之入骨的翎安仇怨深极,虽数次想将他毙于掌下以雪身受之耻,但他性子使然总是事前数番考虑,所以前后几百年里都避而不见,没有去找他下手。如今又为了绮月着想心柔手也软,约束自己心中所有仇恨暗暗藏起,就算对翎安更仇虽更恨,却也早就放弃杀他泄恨地想法了。此刻远山万般没有想到,在失掉诸多灵气后不是自己对手的翎安面前,顾念绮月手底留情,仅欲迫他放手退开,哪曾想竟然会形势大转,被翎安使出重击踩断了腿骨。

      只片刻,远山额头不停冒出汗珠,汇聚成滴沿眉自脸边滚落,转眼又透肤渗汗,复再汇汗滴流,冬夜雪地冷风下这般大汗淋漓,可想而知是如何的疾痛。不论如何,远山也不想表现出来,脸面上平静无色不露痛苦不显难过,好似没什么感觉样的轻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你想怎么样?”

      翎安嘴角一边翘起,微显得意,缓缓吐声道:“不是说要对我不客气吗?怎么没能几下就这般客气了,你说过的屁话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远山淡声道:“败在你手上也不是第一次,被你算计多了,何必说些没用的。”

      见他满头尽是大痛落汗,还强撑着面色不变无波、语意平静淡然,翎安面露冷笑,手中加力扯动远山身体,那断骨处咯吱发响传进耳内,不禁放声一笑,嘲道:“现在杀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你可还记得不多日前说出的话吗?我到要看你现在怎么个易如反掌!”

      远山睁开眼睛,目光冷冷落在翎安脸上,沉喝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翎安冷哼出声:“还有脸面问我想怎么样,我到想问问你要干什么?绮月已是我的妻子了,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三番四次的纠缠不休,居然还胆敢把她带到你这狗窝里来,她有了我的骨血如今又落胎,我全都不知道、全都没有帮上她……你!一切都和你有关对不对!到底对她做过什么!”

      提起绮月,远山猛地悚然大惊,生怕绮月体内寒气沉积太久误了时辰,全然忘记足踝上方的腿骨已经断折,欲从翎安手中脱身。方后挪半步便觉大痛抵心,额脸上又是一阵急汗,胸口背身汗出似雨,染血白衣前后皆尽打湿。见他忽起挣动,翎安手里抓得更紧,心知他就算腿上带伤,灵气却不会失掉半点,眼里目光冰梭似的冷闪,抬腿又踩在远山断骨处,想要彻底废掉他的这只脚。

      这般的痛上加痛,远山眼前一晕,只觉无法忍痛几欲就要失声呼叫,狠狠死咬住口唇紧紧捏死两拳,勉力耐受翎安下力踩踏的骨断痛楚,不肯不愿在翎安面前发声痛呼。难以当受的大痛,直叫远山两眼越来越发晕黑,早已无法站稳直身,腿骨痛极传至心头仍不能据满,犹有绮月失血惨白的脸。

      成妖几百年的孤寂时光都没有这时难熬,疼得几乎晕去的远山,忽觉断骨处的痛楚稍减,襟领也觉一松。远山腿脚早软抓持之力一松,身形顿矮跌倒陷进雪中,张开死咬半天的口唇急喘,嘴边咸腥进口,远山浑身汗透脱力,勉强模糊地看清了身前状况,不知什么时候赤玉和红衣跟过来了,两人也许见到刚才那场面想要救下主人,却哪是翎安对手,这会儿翎安双手虚弯手指,一边一个被定在雪地里,怪不能翎安会放手松开。远山匆匆平定心神,调动周身灵气聚于腿踝交接断骨处,心知不能转瞬即复之前完好模样,也得拼尽全力撑过这时候。

      翎安觉出颇感不以为然,转过脸眼光斜扫远山,冷笑道:“没想到你还养了两只小妖,看来流世之后这日子到是过的不错,”视线向两女扫了一眼,又盯向远山狞声笑出,“槐树妖、楠竹妖,修得虽然浅了点倒是生的没那么恶心,真得多谢你这一番好意,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远山眼见翎安振气口形撮收,举措是要吸化赤玉和红衣入腹,匆促压下喘息道:“你若是吃了她们两个,不妨试试,今后绮月肯不肯理会你这混蛋。”

      翎安马上收气闭嘴,眼珠转动,打量着虚力倒坐雪堆浑身上下尽是血迹的远山,想到他竟让绮月和小妖过了两年还多,不由蔑声嗤道:“为了两只小妖怪罪于我?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话虽这么说,心里仍是觉着发虚。

      翎安的话没讲完,远山还不及张口,红衣抢先说道:“夫人从来没有介怀过我们为妖的身份……”远山瞧见翎安一听那“夫人”两字脸色立变,便出声阻止。但语音低弱,而红衣眼睁睁目睹翎安不但踩断主人腿骨,还要踏在上面折磨主人,早已经气的浑身发抖,这会儿一旦开口怒气激增,竟没听到远山发话,兀自喋喋不休,“你下毒手残害我家主人,这般狠毒行止如果被夫人见到……”

      “够了!别再说了。”远山只得抬声高喝打断她的话,周身灵气顿泄。不免心中愈发急燥,被翎安缠到现在脱身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拿到东西,拔去绮月积体的寒气。焦灼之下暗悔刚才没有下重手击倒翎安,弄成当前自已腿骨断折这种样子,偏生来的红衣不懂事乱说一通,那“夫人”和“主人”的称呼恐怕已经激怒了翎安。

      被远山高声喝止红衣不敢再说,却气咻咻对翎安瞪眼怒视,恨不得扑上前去手刃仇人,无奈不知那仇人用了什么手段,周身如遇捆绑动弹不能。赤玉老老实实站在一边,不似红衣那样没命挣扎,但瞧着主人就在不远的雪地里,实不能明白以主人的身手怎会落成如此惨状,幸亏与红衣两人跟过来,虽是上手便被擒住,可怎么说也是阻了一阻,不然还不知主人接着会遭到何种对待。

      听那竹子小妖口中接连说出的称呼,自然便是指绮月和远山,翎安明知事实并非那般,却仍是控制不了心头火起直窜到眼里。咬牙切齿地紧盯着远山,脑中以往那些事情一一想起,只觉眼前不要脸的白远山不仅天池边勾引,流世以后还要夫人主人的缠住不放,心下更加恼怒,双眸怒火雄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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