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墨望

4、第五章 话别

　　5．[话别]
　　明媚鲜艳能几时
　　一朝漂泊难寻觅
　　何处忘忧？
　　看时节独上妆楼
　　手卷帘上玉钩
　　空目断山明水秀
　　见苍烟迷时树
　　衰草连天
　　野渡横舟

　　萧然微笑着在卿衣面前坐下，苍白的脸上只剩最后一丝惨淡的笑容。
　　“卿衣，你瘦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忘了惦记我。”卿衣看着萧然的表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四府’要害你，你可知道？”
　　萧然微笑的脸刹那间凝固，双眉紧蹙：“卿衣，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四府’究竟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萧然深叹一口气，别过脸，故意躲开卿衣的目光：“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进萧家。卿衣，你只是个伶官，不要管这些事。”
　　卿衣站起身走到萧然面前，紧紧盯着萧然细长的眼眸：“我不能眼看着你去送死。”
　　“卿衣，你这是为什么？”
　　“我不想让哥哥白死一次。”
　　许久，空气里维持着奇妙的平衡，萧然恍然一笑：“临清是你……”
　　“他是我亲哥哥。”
　　卿衣清秀的脸依旧，在萧然眼里却多了十二分的朦胧。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梦中人的脸，竟是如此清晰。
　　“对不起，卿衣，我明知道你不是临清……”语毕，眼角微红。
　　“你没有必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从没怪你把我当作临清。起初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卿衣从腰间取出自己的缎带，拿在手里不住地摩挲：“我曾想利用你对哥哥的情杀了你，我以为——是你杀了哥哥。”
　　萧然的声音慢慢沙哑：“临清……是我害死了他。”
　　卿衣望一眼墙上的白绫：“哥哥把它留给了你，他甘愿为你而死。”
　　“临清……”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回头？
　　哥哥，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来替你完成。
　　“告诉我，‘四府’为什么要害你？”
　　萧然忽然收起所有表情，正了正声：“卿衣，你只是个局外人，没有必要知道，知道‘四府’秘密的人，从无活口。”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替哥哥完成他没能完成的事。”
　　“你这又是何必……”
　　临清，我已欠你一世，今生再无他求。
　　卿衣伸手握住萧然没有半点血丝的手：“萧然，不止你一个把我当作临清，他们也一样，在他们眼里，我就是第二个临清，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萧然仰天深叹了口气，老天为和如此捉弄我？
　　“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你，只要我死，他们不会对你怎样……”
　　卿衣的心里早有十七八只木桶在打水，百般不是滋味，只能用“激将法”，“你认为他们会放过我？萧乾，那种人……他……会放过我吗？”说到最后，声音里几乎夹杂着哭腔。
　　“对不起，卿衣……”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告诉我为什么！”眼见着“激将法”都不起作用，卿衣几乎抓狂。
　　萧然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叹口气道：“不是我要瞒你，你不知道‘四府’的可怕。他们眼中只有任务完成得是否完美。他们要杀的人，没人能活下来。我是他们手下的杀手，人称‘玉面罗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手下不留一个活口，近日三宗灭门案，就是我的杰作。”
　　“不是说，有人逃了吗？好像是……小女孩，之类的。”听萧然亲口说出这些罪行，卿衣仍是不敢相信。
　　“那是我故意放走的，我不忍心……杀死那么年幼的孩子。”萧然背对着卿衣，听不出半点情绪：“每次任务都是如此，我尽可能得耍点花样，放走一两个不重要的人物。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杀了我，我不符合他们的要求，狠不下心来完美地完成任务！”
　　卿衣多少有些惊讶，人人战栗的“玉面罗刹”，竟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去杀人？
　　“那也没有必要杀了你吧，你不是萧家的大公子吗？”隔了半晌，卿衣吐出这么一句。
　　萧然冷笑了一声：“卿衣，你太天真！你道是‘四府’是什么人物？他们是当今朝廷势力最大的四个家族，‘萧府’便是其中之首！他们专为皇上扫清宿敌，收拾那些起意反叛的人。话是这么说，事实上，不过是为他们自己建立权势，他们暗中与皇族沟通，做着不为人知的交易。我，二弟，三弟，不过都是他们手下的棋子，他们想扔就扔，没人阻止得了。”
　　“那，萧老爷呢？你不是他的儿子吗？‘四府’要杀你，他就不管？”
　　萧然忽然回头，对这卿衣露出久违的笑容，却是如此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在‘萧府’，只有一个人有权力决定手下人的死活，那就是我的亲爹！在他眼里，只有手下，没有儿子！我们兄弟几个，不过都是他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三年前，我最小的弟弟萧言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尸体就地掩埋，父亲连问都没问一声，只说了句‘这次任务很失败’。”
　　看着目瞪口呆的卿衣，萧然微笑着拍拍卿衣的肩膀：“卿衣，现在你明白了吧，除非父亲突然改变主意，没人救得了我！临清只有你这么个弟弟，好好唱戏，不然，他定要怪我没把你照顾好。”
　　“这一切，哥哥他……知道吗？”不知为什么，卿衣的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他不知道就好了，那么死的人就会是我，为了我这种人，他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命……”萧然背过身，偷偷抹着眼角的晶莹。
　　良久，卿衣呆呆得没有说话，只是傻愣愣地看着萧然，他想找一句安慰的言语，却是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句。
　　玉面罗刹，四府，哥哥的死……这就是他长期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
　　现在明白了，却为何看不清前面的路？
　　哥哥，我一直是个没用的胆小鬼，躲在你背后长大，总是追随着你的影子。你总是软弱地坚持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笑你傻，笑你痴，到死都不知道悔悟。
　　我现在知道，没用的是我。
　　我不敢走自己的路，才拿你当盾牌。
　　何时我的前方失去了你的脚印，我就会害怕得惊慌失措。
　　我一直在走你的路吗？
　　是啊，这世上本没有卿衣，只有一个临清。
　　临清死了，我是不是也该消失？
　　可是看着他的泪，连我都会不舍。
　　哥哥，我任性了很多年，再让我多任性一次。
　　如果这世上只能有一人来陪你，我希望这个人是我。
　　你会恨我吗，哥哥？
　　“萧然。”身为“卿衣”，第一次如此亲切地呼唤。
　　萧然回过头，眼前美人泪光点点，眼眸中情深切切，能不亿当年？
　　青竹河畔，疏影横斜，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流水落花去也，天上人间
　　应是良辰，好景虚没
　　终是云开雾散。（这一段真是郁闷！七拼八凑得想吐……）
　　临清，你终究离我而去了。
　　萧然轻抚卿衣脸颊，祭奠着临清的笑容：“卿衣，我早知道，你不是临清，只是控制不了……”
　　一言未尽，卿衣吻上萧然的唇，任舌尖撩拨荡漾在心间的清泉。
　　心里一遍遍得细数。
　　这是为临清。
　　这是为自己。
　　“卿衣。”萧然的声音在耳畔缠绕。
　　第一次的缠绵，你在心中唤出我的名字。
　　算作话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