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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四章 情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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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变]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忧
咽不下玉粒含蕻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
捱不明的更漏
恰似这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卿衣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多时,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疼痛侵占了周身,连睁眼都觉得如此费劲。耳边仿佛有人进进出出,急急忙忙地向人禀告着什么。侧耳细听,却只听清“四府”、“伏击”、“灭口”几个零星的字眼,浑然不知其意。恍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轻声道:“与他无关,灭口之事休要再提,任务照旧。”这一句倒是听得清楚,显然是萧然的声音。
好不容易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睁开了双眼,窗外一片漆黑,房里只剩一个白色的身影,却不是萧然是谁?
见卿衣一醒,萧然急忙奔到床边坐下,轻轻握住卿衣的手,眼中说不出的愧疚自责:“卿衣,你终于醒了。”说着伸手轻抚卿衣苍白的脸庞,深深叹了口气,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身上……还痛吗?”说到最后一字,几乎沙哑。
卿衣无奈地闭上双眼,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魂魄,不知疼痛,不知喜怒。
闭上双眼,任凭噩梦一遍一遍重复。
梦里,哥哥舞着水袖,点点晶莹,润物无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你在幽闺自怜,为你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情深处切切,断肠处凄凄,
红颜春尽,甘化作,零落春泥,
谁不道风雨相依?
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
淡烟暮霭相遮蔽
夕阳古道无人语,
禾黍秋风听马嘶,
暮雨催寒蛩,
晓风吹残月,
今宵酒醒何处也?
一连几日,卿衣只是静静躺着,身上的瘀痕渐渐好转,脸色也较前几日多了些血色。萧然时时前来探望,寸步不离,夜晚却又不知去向。问及,只是微笑不语,轻轻把卿衣搂在怀中:“卿衣,好好休息,我再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墙上的白绫默然,时时提醒着卿衣。
哥哥,你若在天有灵,告诉我,这世间,谁人可信?
修养了几日,身上的伤好了九成,萧老爷寿辰在即,萧府上下人人忙着装点布置。来回于萧府和得月楼间,卿衣牢牢地守着一名戏子的本分,除了躲避萧乾,事事处之泰然。
人生如戏,何必自伤?
不过是眼前繁华,转瞬即逝。
谁人不归黄土?
只是含冤的魂魄,谁人能救?
一日晚间排演归来,未及入房歇息,见萧然住处有人影走动,埋藏了几日的好奇心顿起,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挨到窗下细听。此刻夜色已晚,萧然还未归来,房内烛光点点,两人正轻声交谈。
“这次的事,‘四府’及其重视,容不得丝毫闪失。不能再像前几次那样有一点儿纰漏。‘四府’做事,不问成功与否,只问是否利索,要再婆婆妈妈,萧然纵有十个脑袋也逃不了!”
“三爷,老爷吩咐在下看着萧然,前些日子入府的那个伶官……不知有何交待?”卿衣心下一紧,隔着窗纱一看,说话之人尽是那个“亚奴”冯伯,那个三爷,多半是萧府的三公子萧默。
“哼,萧然这小子,就爱玩儿些个小白脸儿。暂且留着,看紧咯,老爷的寿辰快到了,别又让上次的事再来一遍!”
“三爷放心,二爷已经收拾了他,想他也该老实了。”
“不能小觑,萧然的人,个个都要小心!”
“三爷请放心,他区区一个戏子,天天在小人眼皮底下,做不出什么名堂。”
“嗯,尽管小心就好。”说话的萧默沉了沉嗓门,“东西放好了?”
“小人藏的地方,想是天王老子也发现不了。萧然要再敢忤逆‘四府’之令,这东西定要了他的命!”
卿衣在窗外听得直打哆嗦,怕惊动屋里的人,急忙奔回自己屋子,小心锁上房门,这才大喘了口气。
萧家的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看样子非但自己天天受人监视,连萧然也尽在他们掌控之下。好容易从萧乾的魔爪下活了过来,这个萧默却更加神秘诡异,深不可测。
不知那“四府”是什么?一个人,还是一个帮派?江湖上说的灭门之事,难道真是萧然所为?不,他定是受了指派,“四府”的指派。若是不从,恐怕性命难保。
如果萧然处处受人所制,他性命危及之时——
想到此处,卿衣望一眼墙上的白绫。
哥哥,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而死。
当晚,卿衣辗转难眠,想起过往种种,当日报仇的冲动犹在眼前。幸好那天没一刀捅了萧然,不然岂非误伤了好人?好人,他多半也不算什么好人。可是能让哥哥付出性命保护的人,定有他的苦衷。
想来自己入府的那天起,若不是萧然,此刻定不知身在何处煎熬。他自己尚且身处水深火热,却要拼命保我周全。受伤之时,这阴森的萧府上下,除了他,又有谁给过半点关怀?
哥哥,我能活到今日,真是托了你的福。
眼前,恍惚又见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唇边温柔的亲吻仿佛还留有余温,耳畔声声柔媚的“临清”唤得人心头阵阵疼痛。
他深情至此,我又怎能妄自伤了他的性命?
哥哥,你一生为此人痴情,也值了。
只是你拼死相救的人,我定不让他再死第二次。
第二天一早,卿衣早早起床,服侍他起居的丫鬟秋儿端上洗漱用的面盆转身欲退,卿衣心中想起了什么,唤了声:“秋儿姑娘请留步。”
秋儿立即回头,俯首怯怯道:“公子有何吩咐?”
“我想问你些事。”卿衣指着边上的座椅示意她坐下,秋儿只是摇头:“秋儿不敢,公子只管吩咐。”
卿衣一面洗漱一面问:“你到府上多久了?”
“三年了。”秋儿不敢抬头,几乎把头埋进脖子里。
“萧家的三位公子,你觉得如何?”
秋儿听了一惊,把头埋得更低:“秋儿只是下人,不敢评论主人。”
卿衣洗完脸,回头对秋儿微微一笑,秋儿深深埋着的脸上登时泛起一阵红晕。卿衣视而不见,悄悄关上半掩的房门,轻声道:“不碍事,我悄悄问,你悄悄说,没人听见。”
秋儿犹豫了半天,始终不敢抬头,半天才开口:“三少爷不常在府,一般的下人见他不着;二少爷倒是经常在府,只是……”
“怎么?”卿衣听她说起萧乾,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是二少爷风流事多,老爷常常骂他不肖。”秋儿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声音可比蚊蝇。
卿衣琢磨着“风流”二字,想起萧乾对自己做过的事,顿时冷汗直冒,连忙转移话题:“那大少爷呢?”
一提萧然,秋儿登时来了劲,第一次看她抬起头:“大少爷可是个大大的好人!”这回答大大的出乎卿衣的意外,没想到萧然的口碑竟如此的好。
“怎么个好法?”
“他对下人从不幺三喝四,逢年过节还悄悄给我们送新衣裳;以前住在这儿的临公子也是个大大的好人,闲着还唱小曲儿给我们听,他唱得可好听了!大少爷也爱听他唱曲,常常一听就是一天。伺候这样的主子,我们当下人的都自在。”说着,一双灵动的小眼眉飞色舞,语气中还带着十二分的自豪。
卿衣听秋儿说到临清,一颗心又飞到了十里之外,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烦忧。脸色也是好一阵,坏一阵。秋儿正说得高兴,见卿衣脸色不好,只道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连忙又把脑袋埋进脖子根。
小丫头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卿衣嘴角微扬,又惹得秋儿红了脸,“你可知道外头人怎么说大少爷?”
秋儿面露忧色,见卿衣一脸亲善,又大胆地说:“外头人怎么说,秋儿可管不着,反正我知道他们说得不对,大少爷的为人,绝不是他们说得那样。”
“嗯——”卿衣点了点头,笑着对秋儿说:“以后我也唱小曲儿给你听,好不好?”
秋儿眨了眨天真的大眼睛,嘴角露出一对可爱的酒窝,对着卿衣作了个万福:“多谢卿公子!卿公子跟临公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说完笑着跑开了。
墙上的白绫沉默着喘息,卿衣咀嚼着秋儿最后那句话。
哥哥,我真的在走你的旧路吗?
闭上眼,哥哥又在远方舞着水袖,如痴如醉。
人生如戏,痴一回又何妨?
定不让你梦中人
复履黄泉依依
抱着这样的决心,卿衣决定将“四府”的秘密一探到底。
刚迈出房门,萧然又出现在自己跟前,形容憔悴得几乎判若两人,往日细长的眼眸布满了血丝。望着卿衣却是一如既往的痴。
“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卿衣一把将萧然拉进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