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李笑

7、第七章 平淡

　　秋风渐渐的紧了，片片树叶随风飘落，校园的小路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踩上去扑哧扑哧的作响。

　　转眼间，高高的白杨树飘落了最后一片叶子，只露出满树或星罗棋布或密密麻麻的树球，一晃一晃的在寒风中飘摇。

　　这几个月，李一蒙的日子过得平淡之极。杨建几乎每个星期都要来报到，因为来或不来，他和李一蒙还三言两语的通着信。
　　李一蒙每次给杨建写信都会叠一个造型，钰儿的信是她取之不尽的学习源泉，钰儿的叠法、钰儿折的纸鹤、钰儿寄来的红叶，她都弄来转移到她和杨建的信上。只有钰儿用曲别针折后用红线缠上的那个红心，她悄悄的留了下来，没敢夹到寄给杨建的信里。她的矜持阻止了她拨动那个小小红心的手。
　　杨建写给李一蒙的信叠法却千篇一律，永远都是那种最普通的横竖各一折后再折起一侧角的叠法。

　　他们每次见面的程序都是一成不变，走完一步，李一蒙就能想象出来下一步是什么。
　　10点左右，杨建在管理员老师的房间里通过话筒叫李一蒙下来，他从来都不会仰着脖子大叫。
　　已经准备好的李一蒙下楼。
　　两个人顺着校园瞎逛，逛累了就找个石凳坐下来。
　　12点一起去学校的餐厅吃饭，杨建对李一蒙要去吃地摊的建议从来都是好言相劝，不卫生没营养，和爷爷奶奶说的一样。
　　吃完饭，李一蒙去宿舍拿水，杨建在楼下等着，喝完水，李一蒙把杯子送上去。
　　两个人再顺着校园瞎逛，逛累了再找个石凳坐下来。
　　下午4点左右，李一蒙送杨建去公交站牌，和杨建挥手告别，然后默默的返回学校。

　　杨建是李一蒙的男朋友，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不是宿舍姐妹八卦的猜测，大家都把这看作了事实。一到星期天两个人就腻在一起，不是男朋友难道还是男同学？在校园里，到处晃悠的李一蒙和杨建遇到过不止一个同学，所以不仅仅是女生，男生们也都知道了老是笑容满面的李一蒙有一个在S师的男朋友。

　　李一蒙懒得解释，也没觉得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在她心里早就默认了杨建的存在，为了自己的安静，她也乐得拿他来当挡箭牌。只是每当和杨建闷闷的走，无聊的啦着讲了八百遍的家长里短的时候，她就挡不住自己的郁闷。

　　自己到底喜欢杨建什么，她忽然想不明白了，她只知道自己喜欢杨建，这种喜欢好象已经成了习惯，习惯到了她已经想不起来这种习惯的源头的地步了。
　　可是一直都会这样下去吗？闷闷的怪怪的，如果这样，还不如自己那对年轻时吵来吵去的父母。有时候李一蒙真想找个理由和杨建吵一架。

　　李一蒙告诉杨建她去学跳舞了，是交谊舞，她和小八还去过校外的舞厅。
　　杨建只是闷声闷气的说：“不要去校外，遇到坏人怎么办，不要去跳舞，跳舞有什么意思”。
　　李一蒙一连声的说：“有意思啊，可以认识好多新朋友”。她等着杨建再来反驳她、劝她，哪怕对她大吼一声。
　　可是没有，只是沉默，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走，静的李一蒙都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李一蒙开始给杨建讲班里的趣事，总是有意无意无意的讲到这个那个的男生。杨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几乎不发表意见。无聊的李一蒙只好缄口。

　　李一蒙告诉杨建她们有了一个联谊宿舍，他们经常一块吃饭、看电影、出去玩，还一起看过一次通宵。杨建只是说，联谊是最没有意思的了，他们宿舍和一个女生宿舍的联谊活动，他从来都不参加。

　　没有对手的对台戏还真难唱，唉，没趣！
　　那就提议出去玩吧。

　　去公园，李一蒙要坐过山车，杨建不让，危险。
　　去逛街，李一蒙等于是自个儿逛，问什么都是好看。李一蒙扯过来一个XXL号的大妈外□□到身上，也是好好好。
　　去野外，李一蒙随手折个什么，都是破坏。

　　李一蒙白白的丢出一句“偏偏偏~~~~”，那边就没动静了，唉，郁闷！

　　想找个闷闷的人吵架都吵不成。

　　李一蒙忽然想不起来，高中的时候，自己和杨建除了讲题都说过什么了。现在呢，除了父母兄妹同学，还有什么。他们好象一直就没有话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一蒙她们宿舍真的有了一个联谊宿舍。
　　某一个中午，李一蒙和小八刚吃完饭从4号餐厅出来，就听到有人喊“同学，等一下”，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是喊的自己，继续往前走，直到两个男生拦到了她们面前。
　　原来那两个男生是想让他们宿舍和李一蒙他们宿舍联谊，他们是大四微生物系的。李一蒙对这个什么“联谊宿舍”不感兴趣，总感觉这词怪怪的，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不过回来一讲，宿舍里的那帮家伙竟然多数同意，于是她们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联谊宿舍。
　　本来也闲着无聊的几个女生，对联谊宿舍提出的活动内容每次都是欣然而往，李一蒙也随着大溜，一起跟着去吃吃喝喝。
　　直到一次看电影，李一蒙彻底和这个本来就心有芥蒂的联谊宿舍决裂了。
　　那天李一蒙只顾得看电影吃瓜子话梅喝酸奶了，那帮男生弄了一堆好吃好喝的，李一蒙身边的那个男生好象一直不停的望她手里递吃的，她就不停的吃。电影放的是“钢琴课”，画面拍的很唯美，李一蒙看得一包带劲。
　　虽然偶尔出现的马赛克和被剪断的不连贯，让人看起来非常不舒服，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李一蒙的兴致。
　　看到小女孩拿着母亲的琴键上山找继父的情景，李一蒙卡死她的心都有，着急的急忙戳戳前面的老大“大哥，怎么办啊？你快拉住她啊！”。
　　“告诉了不正好吗？你还同情狗男女啊？”回过头来的老大戏谑道。
　　“你会不会看啊！这么美丽的爱情故事被你说的这么不堪！”李一蒙忿忿不平。
　　“你会看，给我说说刚才被删掉的是什么。”老大呵呵笑着取笑道。
　　李一蒙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灯光微弱，没人能看到她的尴尬，她还没傻到不知道那马赛克的作用。
　　“不知道吧，让你X哥哥给你说说”老大还在不依不饶。
　　“滚吧，你！”李一蒙恶狠狠的瞪了老大一眼，倚到后面的椅背上。
　　李一蒙好象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赶紧回头一看。

　　这是怎么回事？！李一蒙快蒙了，她坐的椅背上搭着一条胳膊，她如果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就象~就象是被那条胳膊环着。怪不得老大那么鬼笑！
　　“麻烦你把胳膊拿开！”李一蒙皱皱眉头。
　　看着那条胳膊闪开了，李一蒙才把背靠过去。

　　“你的头发真好！编这个小辫子费很多工夫吧？”李一蒙正想着以后不接受这种男女隔开的坐法了，忽然觉得一双手浮上她的长发，接着一惊，本能的扭头想脱离那双手，可是那双手却紧紧的捏着她的一根小辫子，她今天是把长及腰部的长发披着，又在两边各编了一个细细的小辫子。他怎么敢摸自己的头发！还抓着不放，李一蒙的火腾的一下子就起来了。
　　“请你放开手，我不喜欢！”李一蒙面无表情的说，眼露寒光。真是莫名其妙了，李一蒙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动手动脚的人。
　　那双手让开了，李一蒙没有接着看下去，离开了。

　　经过了最初的探索和适应，宿舍的姐妹们各自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小八迷上了跳舞。李一蒙曾经跟着小八去过舞厅，不过一向五音不通听不懂节拍的李一蒙根本就不会跳，迷迷糊糊的被人带着，骨骨碌碌的走了几圈，吓的她赶紧找了个角落藏起来，实在不忍心看人家那双目不忍睹的鞋了。后来小八总算在对面宿舍找到了一个同样热衷于跳舞的女生，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两个人依然经常晚上穿着大摆的裙子出去。
　　老二、老六是她们宿舍的好学生，她们准备考英语四级，每天都到教学楼用功。李一蒙的英语是连想也不愿想这回事，其余的科，马马乎乎混个及格很容易，用不着晚上加班。
　　老四照常要周六回家。
　　老五、老七依然和联谊宿舍混在一起。

　　每到周六晚上，经常宿舍里就剩下老大和李一蒙两个。李一蒙卧在床上看小说，老大就着花生米喝酒抽烟。

　　大学生活原来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就象自己和杨建的关系，每当这样的周六晚上，李一蒙就会落寞的想。

　　整个冬天的晚上，李一蒙和老大都窝在宿舍里，一起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起看小说。大家都笑着说这两个冬眠的人被完全同化了。
　　同化了吗？看着对面喝了一口酒闷着头继续看小说的老大，李一蒙幽幽的想。同不同不知道，李一蒙只觉得和老大在一起很舒服，没有压力不用思量。和老大一起静静的待在宿舍里，李一蒙经常有种错觉，对面那个就是自己。
　　一样的特立独行。李一蒙一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而改变自己；老大也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别人的口舌视若无睹，不在意别人评价自己的穿着、行走的姿势等，也不在意别人对自己喝酒、抽烟投来的惊异目光。
　　一样的静默。李一蒙从来没有听老大讲过自己的故事，她们在一起只谈一些很轻松的话题。更多的时候，她们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喝酒也是各喝各的，看书也是各看各的。可是在这样静静的氛围中，李一蒙感觉到的是舒适，因为她从来就不用想怎样打破这种安静。
　　她们好象又是不同的。
　　一个在宿舍里也会弄整齐头发，选件自己喜欢的衣服；一个永远的不修边幅，经常顶着一头乱草似的短发。
　　一个爱穿裙子；一个永远是灰黑的裤子。
　　一个爱去图书馆中搜寻世界名著中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一个喜欢泡地摊买回一堆盗版的花花绿绿的书来，看完了攒起来卖给收破烂的。
　　她们好象彼此了解，又不明白对方。

　　睡在老大下铺的老六曾经善意的提醒过李一蒙，不要和老大太亲密。
　　“老大好象和我们不大~~~不大一样。” 扯了一阵，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的老六吞吞吐吐的说。
　　“不一样？”惊异的李一蒙望着一脸关切的老六，忽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老大很正常，和我们完全一样。”
　　再看一眼还想说什么的老六，李一蒙赶紧补充一句“真的，你不了解她”
　　自己就了解老大了吗？李一蒙问自己。
　　不了解，非常不了解，不过李一蒙相信老大和自己一样。因为她曾经无意看到过老大书中飘落的照片，一个俊朗的男生，后面有一行字，“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字迹刚劲有力，是老大写的。看到这些，李一蒙的心“咚咚”的跳起来，吓的赶紧把照片放回老大书中。
　　从此，李一蒙看老大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