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棋魂》同人》悠闲

3、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9月20日，对进藤光来说是个很普通的日子，既不是什么传统亦或流行的节日，更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纪念日，唯一可以称得上特殊的，大概就是自己在过去某年的这一天降生。然而，用进藤光的话来说，“我对这过去某年的9月20日毫无记忆，凭什么要我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日子负责？”

　　说这句话的时候是9月20日的前一天，进藤光刚结束天元循环赛的第二场。开局的失利令他尽管在后半局竭尽了全力，仍以半目之差输给了绪方精次。这是他最近一个月内连续第五次以微弱差距输给对手，此时，他的心情不佳，连带着口气也差了起来。

　　“喂，臭小子，你这什么话！”和谷一拳打在进藤光的肩上，下手却也不似往常那般重。当然啦，明天那顿打牙祭还要指望这个臭小子。他和谷义高可不是傻瓜，打坏了进藤光，谁来付钱？！所以，只能谆谆教导一番，“你这样说，对得起生你养你的母亲吗？她听到了会有多伤心。”

　　进藤光冷眼看着和谷唱做俱佳，若是平时，他定然会反唇相讥和谷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孝顺了，要知道，这个号称独立生活的家伙洗衣做饭全部推给了家里。但现在，他失去了这个心情。淡淡的丢下一句：“不用你费心，我妈去了北海道，她不会伤心的。”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直到进藤光走出了视线，和谷才回过神，猛地大叫：“进藤光！你这是什么意思！臭小子……唔……”

　　下面的话被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伊角用手捂了回去。伊角抱歉地向四周笑笑，表示小孩子不懂事，请大家别介意。方才被和谷的大嚷吓了一跳的人们都微微一笑，表示理解，然后纷纷转开目光。

　　不顾和谷瞪圆了眼睛表示抗议，伊角将他拉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这才放开手。

　　刚可以开口，和谷便气哼哼道：“伊角，你干嘛拦着我！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臭小子的真面目!哼，摆什么谱！拿了个头衔就了不起了？！被报纸捧了两句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却，我看着就不爽！……”

　　伊角暗暗苦笑着，这么大个人只因为大吃一顿的希望落空，就开始口无遮拦，和谷还真是长不大。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倘若放任和谷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泄，恐怕那些好事的记者又要炮制出什么来为难进藤了。

　　眼看着和谷还在那里哼哼唧唧个没完，伊角只好打断道：“和谷，进藤最近心情不好，你就不要计较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进藤不是那样的人。”

　　和谷别过头，心有不甘道：“输了几盘棋就那副死样子，那总是输给他的我不就活不下去了？！这家伙，总让人操心。”

　　伊角微微一笑，和谷的用心他岂会不懂。但是，曾经经历过的那段迷茫时期令他知道，有些问题只能靠自己。所以，方才他没有开口。“放心吧，和谷，进藤他一定明白要做什么。”

　　“真的明白就好了……”和谷嘟哝着，“伊角，看来明天的生日宴是没指望了……不如你就请我吃寿司作为补偿吧。”

　　来不及为自己的钱包哀悼，伊角就被和谷拉出了棋院。

　　绪方从角落另一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微笑着自言自语道：“好像听到有趣的事了……那个有趣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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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熙攘攘的大街，华灯初上。

　　进藤光走出拉面馆，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四处游荡。母亲去了北海道老家看望生病的外祖，父亲又出差在外。少了母亲烦人的唠叨和父亲不敢恭维的歌声，家里寂静得令他觉得寒冷。还是先不要回去了吧……

　　如果佐为还在……那就好了……

　　佐为一定会缠着自己，嘴里絮叨着：“讷，讷，光，我们来下棋吧……”

　　而自己，就会摆摆手，不耐烦地道：“佐为，今天我下了一天的棋，现在，我要睡觉！”

　　然后，佐为漂亮的眼睛里就会涌上泪水，委曲地咬着唇，坐在角落里一付被遗弃的小狗的样子。

　　再然后，自己实在抵不过心中的罪恶感，只好妥协，“诶，说好了，就一局。”

　　佐为立刻就会神采飞扬，那高兴的样子就像得到了全世界。

　　是的，全世界，佐为的全世界就是十九路的棋盘，所以才能在那小小的空间里等待了千年。那么自己呢？自己的全世界是什么？是围棋吗……

　　进藤光摇了摇头，如果没有遇到佐为，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碰这种老头子的玩意儿。是的，他现在也喜爱着围棋，甚至已经下定决心要以“神之一手”努力终身。但是，这种喜爱，进藤光自知还无法和谷的坚定、伊角的执著相较，更无法与塔矢的痴狂相提并论。而佐为那为之付出一切的无怨无悔，每次想来，进藤光都觉得自己何等的渺小。

　　心中总是隐隐诧异着这样的自己何以能坚持到现在？问题的答案在进藤光得到本因坊头衔的那一刻突然出现了。

　　挑战赛的最后一局，进藤光落下制胜一子时，心中所想的是：佐为，我们赢了。

　　立刻，蓦然惊觉，那个天真的、坚强的、爱哭的鬼早已消失，就消失在那个云淡风轻的，鲤鱼旗飞扬的日子……

　　自己，原来一直没有正视这个现实，支撑着用回忆一遍遍描绘着佐为，幻想着他未曾离开，依然坐在自己身后，用扇子优雅地指点棋局。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心中的悔恨，就能弥补无可挽回的过错。就这样，他撑到了这一步。

　　但事实上，这样怀着悔恨的回忆，由自责而来的喜爱，对全心投入围棋的佐为、对佐为全心投入的围棋，都是一种践踏。

　　自己，终究是个自私的人……

　　“嘀嘀滴……”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了熟悉的手机铃声。

　　进藤光机械地掏出电话，条件反射般道：“你好，我是进藤光。”

　　电话那头是市河焦急的嗓音：“进藤，你终于接电话了……你怎么没来棋会所？！小亮等了你四个多小时……”

　　进藤光的脑子里还是乱糟糟一片，隐约间只听见“小亮”两个字，混乱的思绪中突然闪现出塔矢亮清冷严厉的目光。一震，脑中清醒了一点。

　　就听到市河继续说着：“……他不说话，可就是不肯回去。我知道，他是要等你，这孩子固执得很……”

　　心中一惊，什么？！塔矢还在棋会所？！“恩，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啪”的合上电话，抬手，电子表上的时间是22:42。“死脑筋的家伙！”进藤光低咒了一声，随后自嘲一笑，明知道塔矢是个如此固执的人，自己还是故意爽约，呵，又一个自私的铁证。

　　深深吸了口晚间微凉的空气，让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头脑彻底清醒。进藤光的脚步转向棋会所，幸亏不知不觉间他刚好走到了棋会所附近，走过这个街区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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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棋会所的门前，进藤光想，等会儿进去，免不了的是塔矢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这位人前优雅温柔的塔矢贵公子，对自己可是丝毫不讲礼数的。心中虽是如此想，脚步却是未停，径直走了进去。自嘲地笑了笑，进藤光觉得自己在塔矢面前越来越逆来顺受了。

　　不停张望门口的市河看见进藤光推门而入，马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迎上去小声道：“进藤，你总算来了……刚才小亮接到绪方先生的电话，脸色不太好……我先走了……你们等会儿自己关门。”

　　进藤光点了点头，向她道别。其实不必市河小姐提醒，他已经看到空荡荡的棋会所内，塔矢亮低头坐在那个窗边的位置。虽然直发挡住了表情，但熟悉他的进藤光轻易就感受到了他散发出的迫人压力。

　　“唷！”进藤光踱了过去，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塔矢亮的对面。

　　塔矢亮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抬头淡淡的看了进藤光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打乱棋局，开始默默的收拾棋子。

　　那淡淡的一眼令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这个气氛，进藤光自从那次三将战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很清楚，这沉默的背后所累积的怒气是何等的惊人！今天……还真是荣幸啊……进藤光扯了扯嘴角，不同于上次的无地自容，他现在一点也不想逃，甚至隐隐的有着期盼，塔矢的怒气或者是对这样混乱着的自己唯一有效的东西……

　　进藤光伸出手，帮忙收拾棋子。他的手指很自然的将黑色的棋子分离出来，而塔矢亮的手随后将留下的白子放入棋盒。两个人，四只手，在窄小的棋盘上游移，无数次合作的经验令它们丝毫不会互相妨碍，只有在偶尔棋子边缘相碰时微微一滞。

　　很快，棋盘上便收拾干净了。进藤光惊异的发现，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分钟之内，他的内心竟然是一片安宁，自从获得本因坊头衔后积聚的迷茫、不安、失落，在那一刻退入角落。

　　进藤光将最后一颗棋子放入棋盒，魔法消失，那纠结混乱的一团重又充塞内心。

　　“进藤，你复盘一下今天的对局。”塔矢亮轻轻将手边放着白子的棋盒推给进藤光，清冷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如此平静……他一定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进藤光不由得坐正了身体，就算在情绪如此混乱的状态下，身体也会本能的畏惧塔矢的怒气。“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进藤光开始复盘。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进藤光埋头将白天的棋局慢慢展现在塔矢亮的面前。他没有抬头，却知道塔矢正在聚精会神得看着棋局，用那种认真专注的眼神，那种足够让他惭愧得无地自容的眼神……如果现在看到，他想他一定会抛下棋子落荒而逃。

　　所以，进藤光没有发现，塔矢亮的目光破天荒的并没有落在棋盘上，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灿烂的金色额发在灯光下微微晃动。

　　真的是很耀眼的金色……塔矢亮如是想着，他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打量进藤光。

　　是的，第一次。

　　从十二岁开始，互相追逐了这么多年，塔矢亮一直所注视的都是进藤光的棋。就算当年在说“最了解你的是我”的时候，指的也是进藤光的棋，而不是他这个人。事实上，自从踏足围棋的世界，塔矢亮的眼中从来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人，围棋是他唯一的焦点。

　　如果不是刚才绪方先生的电话，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去打量这个自己认定的终生的对手。

　　绪方在电话里告诉了塔矢亮当天的对局情况，在收线之前，绪方突然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问了一句：“小亮，你知道为什么你还不如我么？”

　　塔矢亮没有说话，在和绪方的对局中他的确是败多胜少，尽管输的微弱，但实力的差距一目了然。

　　绪方继续道：“因为你不了解你的对手，你连你最熟悉的进藤光这个人都不了解。你了解的只是他过去下的每一局棋，而不是所有的棋。”

　　不了解进藤光么？塔矢亮并不这样认为，不需要语言和眼神，从进藤光的棋局，他就能够了解到他所有的情绪。他的喜怒哀乐，在棋局中纤微毕现。事实上，塔矢亮比任何人都要早的了解到，进藤光自从得到本因坊头衔后，他心中的彷徨和迷茫。

　　塔矢亮心中未尝不担心，两人仿佛纠缠在一起的命运，令他无法坐视不理，他不想失去这个唯一认定的对手，唯一认定的朋友。但是，不得不承认，围棋毕竟不是神话中的水晶球，能够了解到进藤光的情绪，却无法窥探他的所思所想。

　　淡漠的性格令塔矢亮从不去打听别人的内心，进藤光或者是个例外，但在塔矢亮断定这一定与sai这个敏感的名字有关的情况下，他更无法去追根究底，这个名字几乎已经成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神圣禁地。

　　可是……已经一个月了……进藤光的状态依旧没有恢复。虽然不似多年前般自暴自弃，但是，这种缓慢的、逐渐的消沉令塔矢亮感到了巨大的不安。绪方先生一定也感觉到了吧，所以才会对自己说了那番话。

　　已经——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进藤，”塔矢亮突然开口道，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激出涟漪，“请你告诉我，你在迷惑什么？”

　　进藤光的手指一滑，棋子重新落回棋盒，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塔矢亮专注认真的眼神，不是对着棋盘，而是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下，进藤光发现，自己连撒谎的力气都没有了。

　　沉默了半晌，进藤光终于开口道：“塔矢，为什么你能这么喜爱围棋，而我却做不到呢？”

　　塔矢亮惊讶于进藤光的问题，皱了皱眉，道：“我不这么认为。”

　　多么熟悉的一句话……进藤光苦笑了一下，“我用怀念来弥补犯下的错误，这样的怀念难道不是自私吗？我用围棋作为减轻自责的工具，这样的我能称得上真正喜爱围棋吗？”

　　塔矢亮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他清晰的感觉到进藤光此时的揪心痛楚，不是通过棋局，而是用自己的心。“进藤，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是什么让你这么想。但是，我认识的进藤光是喜爱着围棋的，那种喜爱不下于任何人，你下棋时的专注连我都自愧不如。”

　　进藤光一愣，在塔矢眼中自己是这样的吗？

　　塔矢亮微微一顿，似乎在整理思路，“怀念或许不能弥补错误，但我并不觉得怀念别人会成为自私。你是因为自责而喜爱上围棋，我则是因为无法逃避的责任而喜爱上围棋，然而我并不因为这样而觉得有什么错。”

　　进藤光惊讶地看着塔矢亮，为什么深深困扰自己的迷惑在他眼中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塔矢，你不了解……”

　　“是的，我是不了解，”塔矢亮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但是，这些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浅显？！

　　进藤光的怒气“腾”的窜了上来，“塔矢亮！你什么意思！这些道理我会不懂吗？你又不是我，少在那里指手画脚……”

　　塔矢亮脸一沉，冷冷道：“进藤光，不要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是钻牛角尖的老鼠！”

　　“我是老鼠，那你是什么？古板老头子一个！”

　　“哼！我古板？你看看这局棋！虽然开局不好，但能在不利的情况下把绪方先生逼到这种地步，傻瓜都看得出你喜欢围棋！除了你！”

　　“你、你……”进藤光气得说不出话，“哼，我来看！”低头看向棋盘。

　　正在此时，棋会所陷入黑暗。

　　“啊，我看不到！塔矢，别捣乱！”进藤光一抬头，黑暗中看不到塔矢的表情，这才惊觉，连窗外的灯光也在那一瞬间全部熄灭。

　　两个人怔了半晌，突然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停、停电了……哈哈哈……怎、怎么会有这种事……”进藤光笑的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进、进藤……连神都、都站在我这一边……”塔矢亮笑的风度全失，使劲捂着肚子。

　　“哈哈……”

　　“哈哈……”

　　笑声渐渐微弱，两个人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黑暗中，连塔矢亮都不顾形象了。

　　进藤光一侧头，窗外的一方天空，因为没有了都市灯光的干扰，可以清晰的看见繁星点点，“诶，塔矢，我们如果能用这天空作棋盘，用星星作棋子就好了。”

　　塔矢亮看了一眼窗外，道：“那就不用下了，一定是黑子赢。”

　　“为什么？”

　　“你没发现除了几颗白色的星子，其余是全黑吗？”

　　“塔矢，你为什么总和我唱反调？”

　　沉默了一下，“因为我们是终生的对手。”

　　“终生的……那，你是不是该对我这个终生的对手说一句祝福的话？”

　　“什么？”

　　“现在是9月19日11点59分，还有一分钟……”

　　“生日快乐，进藤。”

　　“你怎么知道？！”

　　“我是最了解你的人。”

　　“那就再说一遍。”

　　“？”

　　“刚才时间没到……我来倒数……5、4、3……”

　　“生日快乐，进藤。”

　　“塔矢，我还没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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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