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宿命里安排》欢天喜地

6、第六章 有问必答

　　“这太残忍吧？”我看冬青，这人说如此凶残的事情时表情、语气还是这般清风宜人，象在拉家常一样。突然觉得他很可怕，什么笑面杀人魔之类的词汇跑到我的脑子里。冬青捏起我鬓边的发丝在手指上来回缠绕，搞得气氛还挺暧昧。“朵儿院子里的花今年开得这么娇艳，还真多亏了去年埋在下面的花泥……”我心里一下子哇凉哇凉的，斜眼看到喜红浑身发抖，“喜红，把碗筷收了你先出去吧。”我吩咐小姑娘，不忍心看她害怕的样子。喜红哆哆索索把碗筷收拾到托盘里跑出去。我转头看冬青，冬青正含深脉脉看着我。“为什么冬青不再装下去了？”我平静的问。

　　冬青象朵花似的绽开笑颜，不能否认，他完全笑起来要比他微笑的样子更吸引人，那张脸象有什么磁力要将人吸进去。烈酒最香，毒花最美，往往看上去越完美的东西就越致命。我自诩在现代对完美事物有一定的抵抗力，为什么一穿越到古代就失去分辨能力？“因为你比以前的朵儿更有趣，再装下去我认为会失去很多乐趣。”冬青干脆坐在床边与我面对。他真是很好看，如果说刚见到他时他象美玉，那么现在他就象朵罂粟，带着几份邪恶。但我一点都不怕他，最坏是死，还能怎样？“你什么时候确定我不是失忆的朵儿？”我也笑着问他，武侠前辈古龙说过，越危险的环境就越要保持笑容，这么些年来，我一直贯彻得很好。

　　“你刚醒来时从你的眼睛里已经看出，后来在你要去看漪澜时完全确定。”冬青的脸离我很近，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有时候老天就是这样不公平，最坏的心却给他最美的外表。“如果是以前的朵儿会怎么做？”我又问，感觉他一定不会欺骗我。他用手指触摸我的脸颊，轻轻在我耳畔吹气，象是调情的样子。“朵儿以前性子很爆，并不擅言辞，看不顺眼的只用最省事的法子——除掉，即使失去记忆，但性格应该不会变化太大，若你真是朵儿，漪澜昨夜就已经死了。更何况，我问过刘云，刘云说你的伤虽不轻，但受伤位置并不足以导致失忆……”我有些发愣，是谁说刘大夫医术不高来着？小章吧？但现在听冬青这样一说，我感觉刘大夫分明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因而……你不是朵儿，刘云说最有可能的就是借尸还魂，听起来确实非常不可思议，但它真实存在，你就是最好的例子。”又是刘大夫，刘大夫真乃世外高人。“这样说来，其实你不过是一具有着思想的尸体而已。”冬青捏住我的下巴让我面对他。我直视他的眼睛，这人的眸子黑得有些发绿。“如果没有思想，人人都是尸体。”我回答他，努力不看他的眸子，怕陷进去。“你说对了，我不是朵儿，我只不过是遥远的一抹幽魂，暂时寄居在朵儿的身体里，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他再次笑起来，牙齿和小章一样白。“朵儿不必害怕，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恩人，我会帮你实现你所有的梦想。”他真有这么好心？“那条件呢？条件是什么？”我问。“和以前一样，我继续做账房，你继续做你的老板。”

　　“看来你很需要这个身份来得到你所要的。”我带着笑说，既然人家都和我摊牌了，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一来挺累的，二来也是和人家互动一下，给个面子是不是？冬青轻轻在我额上吻一下，我们的样子看起来象柔情蜜意的情侣，我若再年轻十几岁，或者会对男人的亲吻脸红心跳，但优优已经活了三张多，一个小小的普通的吻又岂能让优优乱了阵脚？“你可真聪明，说实话，以前的朵儿除了胆子大心够狠之外，是个很没趣而且愚蠢的女人”。他开始在我唇上流连，柔软的舌轻轻舔舐我的唇，不知道他中午吃了什么，嘴里居然有股绿茶味。我心里不禁有些郁闷，忽然想起不知道和哪任男友接吻，晚上刚吃过洋葱牛柳，还没收拾碗筷就吻在一起，两个人都是满嘴洋葱味，吻着吻着就笑起来……我扑哧笑出声。冬青皱了皱眉离开我的唇，居然在他眼里又发现类似受伤的神色。“不好意思，不是因为你吻技差，是因为我觉得痒。”我说，心里纳闷这样的气氛很恶搞。冬青也笑起来，笑得象没有一丝云的晴空，揉着我的头发说：“看来我的吻技还有待提高，都吸引不了朵儿了。”

　　“有机会，有机会。”我嘿嘿乱笑，我倒是真的挺渴望和他试试，当然不仅仅是接吻。“那么，我可否猜测花朵儿以前呆过的莺娇楼老板于妈妈并非自然死亡？”我问冬青，冬青点头，“那时朵儿已经说动原满香苑何妈妈赎了卖身契就搬来这里，和当时刚作了春阳城府衙巡检的章武拿了银子去赎身，于妈妈素来与朵儿不合，当然不会同意，朵儿很气愤……”冬青象是陷入回忆面带微笑。如果这个花朵儿真象他说得那样性格爆燥，那么她生气了会做什么？“朵儿很生气……记得那时于妈妈并不理会朵儿的愤怒，径自转身待弄她养的两只鹦鹉……朵儿便伸手拿起柜上花瓶出奇不意砸向于妈妈，之后接连砸下……”他再次贴近我的脸，“朵儿的力气一直很大……你能想象当时于妈妈脑袋里的血喷出来溅了朵儿一脸的样子吗？”他抚模我的脸，手指停留在右眼下方，“这里，全部是血……”柔和的声音，美妙的面孔，配着血腥的事件，让我后脖子直发冷。猜到了花朵儿是个心狠手辣的，没想到她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我下意识伸开双手，一双小巧细致白嫩的手，血污是早已印在心里的。突然想起不知道是哪本武侠书或是电影里的片段，杀手的手总是整理的很干净，或者，这便是一种心理自我掩饰吧，而我们人的肉眼看到的大多只是事物的表面，所以便有了欺骗与伤痛……

　　“你说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当时就在场？”我也盯着冬青，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他不再掩饰他自己的真实性格，但优优向来不习惯胆怯。即使胆怯，对事情又有什么改变？事情发生了，就要解决，切莫以为害怕柔弱，发生了的事情就可以抵消。

　　“我和章武都在场，区别是章武马上跑过去帮你，而我在一边看着而已。”这样说来，还是小章够意思。我鄙夷的看冬青一眼，他马上笑出声，“朵儿莫怪，当时因为正遇到荷花姑娘来找于妈妈，她看到朵儿和章武正在搬动于妈妈带血的尸体，本来要尖叫，冬青我只好牺牲色相先拖住她。”倒是我错怪他了，毕竟他为了封住荷花的口用了美男计。“对了，荷花姑娘就是今日来危胁你要告官的人。”是她！那个总梳豪华发式的女子，我不禁失笑，怪不得她一见冬青温柔待我就满目讥讽与嘲弄，原来和冬青是有一腿的。这个冬青，不知道用外表迷惑了多少人。

　　“看来冬青对付女人倒有一套，这一年多来荷花肯呆在这里不生事端，全仗冬青牺牲自我。”我笑着说，脑子里很不纯洁的想象冬青和荷花在床上翻来滚去的样子，冬青看上去这样纯静，在床上不知道会怎么表现……“那么，之后朵儿不仅拿到所有姑娘的卖身契对吗？所以她才有钱能从何妈妈手中买过这满香苑。”我这样猜测。冬青点头，“莺娇楼里的姑娘虽说不多，但如果一次除去还是会费些事，而且目标太大，于是我们三人商量先用退还卖身契拖住她们，将她们带到满香苑，等机会除掉她们，而原莺娇楼卖给旁边莺燕楼的鲁妈妈。这一年多来，朵儿几次想对那些姑娘动手，都被我劝阻，春阳城毕竟要比三江镇大，各种关系复杂些，章武也刚任职一年多，突然失踪这么多姑娘，很多事情并不好处理。”不好处理？我冷笑，若我是朵儿，断然不会把这些女人带到这里，让人消失的法子有很多。“那么，姑娘们之所以相信是于妈妈将莺娇楼托付给朵儿，荷花姑娘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吧，这么一说，还是冬青的功劳最大。”我斜眼看冬青，冬青再度点头，摸我的脸，“朵儿现在聪明的让我的心跳得好厉害。”我打开他的手，不知为什么，听到事情的真相，我并不怕他。“刚刚听冬青说，朵儿本来打算到满香苑是来挂牌做姑娘的，那为什么又做了老板？还是这里面也有些别的事情？”

　　冬青一幅有问必答的表情，“既然有了一笔钱，什么不自己做老板？朵儿很喜欢这里的环境，所以向何妈妈说明意图，何妈妈当然不答应，所以……”他看着我再笑，眼睛里内容丰富。“所以怎么样？”我追问。他轻呼一口气，“所以，她做了花泥，就在你的院子里。”我的目光随着他的移向院子，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发冷。“你瞧，有了人的骨肉、鲜血做花泥，花也开得格外艳丽，如果把十几个姑娘一同埋进去……朵儿，你的院子或许就会成为一个花园，有风吹过，满园飘香，与我们满香苑的名字正好相衬。”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声音柔和得让人听了想睡觉，我下意识打个哈欠，但意识却很清晰。他笑得更厉害，将头埋在我颈旁，“真是个有趣的人。”

　　“何妈妈是怎么死的？”既然冬青准备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当然是能问多少就问多少。别人给的机会不利用，那实在太对不起自己。果然冬青回答，“就在这间屋子里，这原本是何妈妈的房间，那是一个傍晚，朵儿见何妈妈无意出让满香苑便起了杀机，当时的朵儿正与何妈妈面对面站着，何妈妈满眼不屑，于是朵儿偷偷自袖口里滑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趁何妈妈没有准备便刺进何妈妈的咽喉，可怜何妈妈只来得及轻轻喊一声，朵儿另一只手里的匕首又刺上去，不过片刻，何妈妈的头血肉模糊……”

　　他始终笑着说，象在讲一个美好的回味无穷的故事，奇怪的是我也听得津津有味，估计是看恐怖电影、恐怖故事看得对这类事情已经有些麻木。“后来呢？”我催他讲下去，他满脸兴味盎然，“后来？后来喜红来送饭，朵儿准备也把她杀掉，但喜红那种惊恐至极的表情让我无比兴奋，所以我们只是将她绑起来，用丝巾堵着嘴，让她眼睁睁看着朵儿将何妈妈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之后再趁着天色黑暗将何妈妈的碎肉及尸骨埋进院子里的泥土下，何妈妈并不是喜欢养花的人，院子里本就很空……最有趣的是喜红吓得昏迷，待她醒来后，朵儿便威胁她，如果她敢说出去，就让她作花泥。”冬青说着说着嘿嘿笑起来，欢乐无比，不知道的人看到他以为他一定遇到什么非常开心的事，我只觉得心有些发冷。

　　冬青接着说，“那时朵儿很喜欢这个法子，与我商量，有机会也把其它莺娇楼里的姑娘变成花泥。”真是两个变态的人，不，不是变态，是相当变态。老天真是会安排，偏偏安排这么两个人相遇，两个变态的人相加，对身边的人来说就等于灾难。也真没想到花朵儿这么凶狠，从弗洛伊德的某种观点来说，一个人的性格与他童年或幼年所经历的事情有关，那是不是就能说，花朵儿和洛冬青在很小的时候都经历过什么让他们长大后人性发生扭曲的事？真是头痛，难道我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才会穿越到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身上？但我记得我是因为救马媛媛才穿越的，我这样的“义举”应该受到嘉奖才对，果然，不公平是无处不在的。

　　“可你们杀了何妈妈时，何妈妈并没有答应要把满香苑转让给花朵儿，以我的直觉，满香苑里的姑娘并不简单，没亲眼见到何妈妈转卖园子，怕是不会相信你们，所以，你们一定想了什么法子让何妈妈亲口说话，但是……何妈妈已经死了，难不成你们在短期内刚巧能找到一位和何妈妈长相相似的人冒充妈妈？”我继续问，总得问个清楚才行。冬青依然在笑，只是皱起眉。有一种人，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是美丽的，冬青恰就是这种类型，他的皱眉，只能让人生出怜惜，不知道他是怎么练成这样的演技，难道是天赋异禀？可演技也有天生的？“你的问题问得我有些不耐烦了，朵儿。”听听这语气，还是个没耐心的人，难怪他在我面前不想再装下去，大概是因为很少能遇到让他集中精力做的事情。这也好办，我也笑。温和的笑。论演技，优优自认不输给任何人。“莫生气，气死了没人替。”

　　“我生气了吗？”冬青盯着我。我耸肩，“当然，你气得不轻。你瞧你都笑不出来了。”果然，他的笑容越来越少，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忧郁，是那种忧郁到骨子里的类型，我从不知道一个人身上集合了这么多特点，亦或他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时间久了，他自己都搞不清他是什么样子的人。“冬青，常常迷失的感觉，好不好？”我看牢他，一字一句说，他猛的将我摁倒在床上，用手抚上我肿痛的伤处，很痛！上午小章只轻轻碰一下就已经很痛，更何况冬青的手是带着力度的，他象恶作剧似的用力摁压伤口，痛得我脑子闷闷的，眼眶也痛，不得不重重皱眉。“你疯了！”我吼他，努力推他，他长得挺瘦，力气倒挺大，竟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你可真是个狡猾的女人，险些害我说出不应该说的话。”他的脸几乎杵到我脸上。敢情不论古代还是现代的男人都差不多，都爱把责任往女人身上推，如果不是他太得意，又怎么会说那么多话？“你既然已经告诉我那么多真相，为什么不索性说个彻底？还是本身你们便是一个组织，纪律严格，且时时受他人监视？”从他提到刘大夫时，我便有感觉，他和刘大夫应该属于同一组织，当他又提到让我继续做老板，他继续做账房，我便知道他需要这个身份或是需要妓院这种地方打掩护为他的组织做一些隐秘的事，而且从这个组织派到各地的驻地代表并非一个人这方面来考虑，这个组织成员之间的关系既是相互帮助又相互监视。

　　“朵儿若有你一半聪明，也就不用我出手点了她的穴道，让她躲不开漪澜砸来的那把椅子。”又一个真相！“朵儿做事太冲动也太固执，留着她终会坏事。”还是真相！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组织，隐藏在民间有什么意图？其实在看到花朵儿伤口时，我是有些疑惑的，是什么样的人迟钝到让人眼睁睁砸脑门而不躲闪？以朵儿的性格，必定不会背对一个她正在威逼的女孩，那么，想想看，一个人与我们面对面提起一把椅子来砸我们，一般人都会下意识躲闪，这样的话，即使砸中，也会避开头部而砸在肩上或手臂上，但朵儿却被砸中脑袋，要么就是吓傻了，要么就是根本动不了，前者不太可能，朵儿本是残暴的人，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吓傻？那结果便是后者，当时的朵儿根本就动弹不了身体……现在冬青已经给了解释，是他在当时出手点了朵儿的穴道。看来朵儿并不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控制，既然不好控制，就可以除掉。我还真以为是为了报恩，所以会替恩人做任何事。

　　我奋力挣脱他，他干脆躺在床上看我，眼睛里已经又恢复温润。我想知道的已经不少，其它的事情，慢慢探索吧。整理一下被他揉皱的衣衫，起身下床，“冬青，我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关于何妈妈，我猜测你们一定是用了什么易容术假扮了她。但不管怎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你做你的账房，我做我的老板，我们各取所需吧。目前要做的就是十日以后的春阳花会和漪澜挂牌的事情，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愉快，让满香苑更上层楼。”我推开门走出去。听到后面冬青轻轻念，“开天有神力，美人笑藏刀，千手千面佛，谁人追风去？”虽然念得轻，但我字字听得很清楚。尤其是那句“千手千面佛”，从我看武侠小说的经验来看，通常把武林中以擅易容而闻名的人叫什么“千面孤”“千面怪”等等，那么，这个千手千面佛可否表明这是一个人的外号，这个人易容术很高明……如果每一句话代表一个人的话，冬青是不是“美人笑藏刀”？我几乎被我的猜测给打动了。走出院子，院子里的花依然开得热烈，热烈得有些诡异，想到在这些花的泥土里埋着一具尸体，心里有些发冷，缓缓贴着墙边走，尽量不去靠近这些花，刚走出月亮门，迎面便跑过来两个小丫头，见了我纷纷施礼，施过礼后急急说，“妈妈快去前厅看看吧，那瑟友小筑的黄姑娘又来了。”

　　瑟友小筑？很耳熟的名字，脑中搜索一下，似乎早上听迷蝶提起过这个地方，应该是春阳城甲级青楼。小丫头们说“黄姑娘又来了。”表明黄姑娘不止来过一次……我的头还在嗡嗡响，这妓院老板比现代白领还忙啊。“别急，我们就去看看。”我说，小姑娘们惊异的看我一眼，然后小心奕奕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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