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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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时光能倒流，墨尘音最想做什么，那绝对是收拾完狗熊以后赶紧走掉，不去闻到那该死的香味儿！现在，赭杉军应该很生气吧，对于墨尘音来说，这个后果就很严重。
又感觉到板车被缓缓拖动，和昨夜上下颠簸的山路不同，虽然一样是压在石子路上咯噔咯噔的声音，却平坦了很多。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刚才听到的童谣再一次在耳边响起，墨尘音虽然不能喊也不能动，听力却没受到太大影响，此刻静心听来，应该是有三四个小孩儿，一边唱一边跟着跑，路上还有不少来往的行人，老人，壮年，妇女，或快或慢的脚步夹杂着货郎吆喝的声音。
在从镇子里穿过么？
墨尘音再次闭上了眼睛。
因为方才试图强行打通被药物阻滞的筋脉，他现在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无力。厚重的棺材把一切都隔绝在了外面，而这密不透光的黑暗就像沼泽地里疯狂生长的荆棘，慢慢爬上墨尘音的脚踝、手腕、脖颈，再一寸寸勒紧。
这是第一次，如此贴近死亡的感觉。
但墨尘音却不担心这场漫长等待的终点或许就是死亡，既然有人有心绑走自己，便一定会有他的目的，既然有目的，那就不会任他这样不明不白像真的尸体一样被埋进土里。这中间的过程，还有很多自救的机会。
而且刚才赭杉军应该是往他被拖来的方向去了，只要走到昨晚的破庙，就一定会发现问题。那个时候按原路返回，能追上自己也说不定。
可是，他却有些不敢见赭杉军了。
墨尘音喜欢赭杉军，用紫荆衣的话说，这是玄宗上下连赤云染养的兔子都看得出的事情。而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连墨尘音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被师尊带回封云山的时候，就是跟着赭杉军一起生活。那时的赭杉也还是个半大孩子，金鎏影为了讨紫荆衣开心跑上树去掏麻雀，却不想一个用力过猛把鸟窝给戳了下来，正好不偏不倚砸在站在树下打望的墨尘音头上。后来紫荆衣为了这事整整三天没搭理金鎏影，墨尘音却借着这被砸伤的理由赖到了赭杉军屋里。本来赭杉还单独支了张床，让小尘音睡自己的大床，后来每每睡到半夜总有一只小团子一拱一拱钻到了自己被子里。赭杉也就只当小孩子怕黑，索性去了另支的床，和墨尘音一同挤在花梨木的大床上。
后来长大一点儿，学习剑法，练习阵术，包括临帖习字都是赭杉军手把手在教。墨尘音曾经很认真的问过自己，是不是只把被赭杉军照顾当成了一种习惯，而这样的依赖又被理所当然当成了喜欢。后来看到金鎏影，他才突然明白，在生命里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对他会自然而然的与对别人不同。就像金鎏影对紫荆衣，只有在他面前，金鎏影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紫荆衣闯了祸他还会火急火燎的去收拾残局，从来都显得心甘情愿。而就是同样一个金鎏影，在别的道子眼里却倨傲得难以亲近。
墨尘音对赭杉军的感觉，就是那份和对一起长大的金鎏影、紫荆衣不同的感情。
最开始，墨尘音只是把这份小小的喜欢藏在心里，可时间久了，感情就像秋日里漫无目的疯长的蒿草，在心底盘根错节。于是就开始被有意无意的表露出来。一举一动，看得紫荆衣在旁边摇着扇子不住叹气。
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平静的过去。赭杉军性情端正刚直，却不呆板木讷，更不笨，墨尘音坚信他其实早就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玄宗弟子，一生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在赭杉军眼里，天下，师门，正道，恐怕哪一样都比这份微不足道的感情来得重要。
他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墨尘音殷切的眼神，避开两人太多独处的时间，甚至避开墨尘音某些尖锐的言语。
“赭杉，我喜欢你！”
那天，墨尘音站在梧桐树下，对正在指导自己剑法的赭杉军说出这句话。
是时日头正好，惠风和畅，墨尘音看到赭杉明显一怔，漆黑的眸子里象是在思考着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至少能听到一个答案的时候，那两片薄薄的唇里却吐出了一句没有半点儿关系的话——“我不会把那些杂书还给你。”
墨尘音觉得，他象是听到了大好阳光如裂帛般撕碎的声音，赭杉军的眼睛里，平静得仿佛秋泓无波。
后来，紫荆衣说，要让一个人明白他喜欢你，就要先让他明白有多在乎你。
于是帮翠山行整理完藏经阁后，墨尘音收了两件衣服，背上墨曲，留了一张纸便豪迈的走下了封云山。
他不是赭杉军，虽然他心里也有天下，有师门，有正道，但他是墨尘音，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比不上赭杉军在心里的份量。
——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是否也同样有我的存在。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墨尘音想着想着又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喂——让让——让让——！快让开——！”
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把墨尘音从睡意里惊醒，接着只听“哐”一声撞击，劈里啪啦瓶瓶罐罐摔碎的声音应声响起。墨尘音只觉整个棺材都剧烈晃动了一下，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往旁边滚去。
棺盖被撞开，突然刺下来的阳光让一只处在黑暗里的墨尘音半天睁不开眼睛。
“你干什么的！怎么推的车！”有人暴喝，是刚才在驱赶那群唱童谣的小孩儿的人。
“车……车上的东西太多……所以……所以……”
“啊——死人！”有小孩儿大喊。
原本就不宽的街道乱成了一团。
有人走过来，按住墨尘音的肩膀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一瞬间，墨尘音猛地睁眼，一下扣住了那人腕上脉门，刚才一撞再滚出棺材，正好撞开了他胸口那股冲不开的真气。
“啊——死人动了——！”
“诈尸！诈尸了——！”
混乱的街道此刻更加混乱了起来，酒坛子的碎片叮铃哐啷撒了一地，原本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被这一幕惊得顿时作鸟兽散，妇女抱起孩子，都远远躲开。
正在墨尘音想要开口质问的时候，旁边身形一闪，站在不远的男人提起一个还蹲在旁边的小孩儿，脚尖点地，直直跃上了酒肆二楼。他用一双阴鹜的眼睛看着墨尘音，身子紧贴阑干，单手把男孩儿悬在外面，冷冷开口。
“放开老四。”
“我的儿子——！”旁边的妇女惊呼一声朝酒肆跪了下去，“不要——！求求你！求求你放开我的儿子！”
被扣住的人倏然从腰上抽出一把匕首，冲着墨尘音的面门径直刺下去。
说迟也快，墨尘音头往左侧一偏，另一手掌刃刚好击在那人腕上，匕首“哐当”一声落地，双手被墨尘音反缚到身后。
“你们是什么人！”
“没听懂我的话么！放开老四！”
楼上的人大吼一声，又把男孩儿往外送了几分。墨尘音抬头，看到他脸上一道横亘的刀疤。
那个跪在地上的妇人已经变成凄厉的哭腔，跌跌撞撞爬到墨尘音跟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这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求求你！求求你——！”
墨尘音看了看趴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的少妇，又看了看那个被吓傻的小孩儿，松开了手。
“你放开那孩子吧。”
“老四，走！”楼上的男人冲着被墨尘音放开的壮汉大喝。
“老大！”
“滚！”
见过熊怪在墨尘音剑下尸骨无存，那个壮汉深知如果不是凭着那诡异的药效，他们两兄弟在这人面前根本没有回手之力。一咬牙，冲着出镇子的方向发足狂奔。
看到自己兄弟消失的背影。男人把手放到腰上，再一抬手，数枚暗器瞬间正对墨尘音面门射出。
瞳孔猛地一缩，墨尘音推开地上的女人，再一转身，腾空而起。
就在同一瞬间，那男人咧开嘴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孩子，朝着和墨尘音腾空相反的方向，高高抛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