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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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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禹一震,却在下一秒大笑起来,凄厉而悲哀,黑色的发丝上下抖动,似乎都要落下泪来:“……还有什么吗?”
这不是他的本意,她知道;这不是她的本意,他也知道。但他们仍是互相伤害着对方,无法停止。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真的是时光如水,物是人非吗。
她久久没有说话,用一种平静却哀伤的眼神凝视着他,不该这样,她怎能暴露心中所想?但止不住,止不住,收不回自己的目光,和,心。
他停止了笑,便也是看着她,多么怪异,明明已不是所爱的人,却仍是能这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时间回到十一年前,那时他还只是暗恋着林澜,没错,暗恋,为此被多少哥们笑话,但每当她经过,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望向她的目光。朋友们都说那个女孩太过死气沉沉和冷漠,做女朋友一定很没劲,虽然漂亮却也勾不起他们的兴趣。
可是她始终能够吸引着他的目光,无论爱时、不爱时,如此怪异的事情。
然而,越来越诡异和暧昧的气氛她选择用一句话打破。
她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是林之涟让我来看你的,她很担心你。”
因为这句话,他可能会重拾所爱也说不定。请问天下有哪个女人把自己爱的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她林澜又从不是个无私的人。那么,就是,太爱了,或者是太绝望了——两者都是那么凄惨的事呢。
***
一个很好的下午,陈永清公司有事,林澜便陪林之涟去试婚纱。早按尺寸做好的婚纱只是做最后的修改,豪华的质地,上面零星地镶着钻石,隆重而不俗艳。看样子林之涟是很认真地打算要将自己嫁出去。
但林澜眼前却不断闪现着乔禹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他们是同岁,但对于林之涟来说他就太过年轻了,这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还是因为一开始身份的不平等,关系的畸形呢?无人知晓,甚至,包括当事人。
昨天乔禹听过她的来意后并未有什么表示,气氛便又陷入尴尬,于是她留下手机号便匆匆离开,惟恐将自己的失败赤裸裸地暴露给他。泪眼朦胧,她躲在他公司的厕所里狼狈不堪。
回家后,她并没有告诉林之涟已见到乔禹。其实就算说了,又能说什么?告诉母亲,在自己说了来意后,就先承受不住压力狼狈地逃走吗。还是告诉她说,现在的他很好,不用担心呢。
这样想来,她这个局外人未免可笑。何必在乎呢?摇摇头,告诉自己多想无益,坐在靠窗的座位,被懒懒的阳光也晒得懒懒的,等待林之涟更衣出来。
她是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妇一同出来的,亲密融洽地聊着,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挚友。但等她们站到林澜面前,林之涟才介绍道:“这是我刚认识的LI太太,这是我女儿,lan。”
出于礼貌林澜不得不站起身来,客气地微笑,三人寒暄几句,什么你女儿真漂亮,你真有福气,什么快结婚了现在我想接受邀请不晚吧之类。然后又听那妇人道:“我儿子也和我一道出来的,啊,他就在那边。”边说边向刚从门口进来的高瘦男子招手。
男子和母亲一样的金发碧眼,眼睛是近乎透明的天蓝,头发是太阳的颜色,灿烂而夺目,脸色显得有些病态的苍白——竟然是几天前刚见过的JIE。
林澜感到有些头痛,尤其是看见JIE见到她立刻亮起的眼,如此激动又如此爱怜,她承受不起也不想承受。上次,她走了,他没有追上来,那么这次呢?
“……你好。”JIE并没表现出他们认识的样子,但久违的笑容染上原本苍白黯淡的脸,他的喜悦是那么明显,识人无数LI太太和林之涟又怎会看不出来。
林澜很浅地笑、点头,然后便冷淡地转开目光,完全无视他炽热的视线。忽然无来由地感到,这次,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他不会那么简单就放手。可她伤他已成必然,并且会更深更狠,她很冷漠,而他又很脆弱。
她想,如果他不会成为第二个她,那他也许会……
林澜是理解JIE的,她怎么会不理解他?可理解不是爱,更成不了爱,对她来说,更是如此。
爱情这门学问,她从来就不曾学会过。像黎晓意那样,恋人做不成便成朋友,对她来说一直是无限遥远又虚幻的事情。不仅是她无法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她也是面对自己伤害过的人。这么说来,她还是不够冷酷吗。
JIE望着陷入沉思的林澜,眼中闪过千万种神情,总归一种,便是爱。
她喜欢黑色,有着寂寞的眼眸,她不像外表那样坚强,但在他的心中,便是救赎。这是为什么呢?JIE也说不清楚,他只记得,和她在一起,他会温暖起来。甚至只是看着她,心里便会无限宁静平和。
所以,他不会放开她。尤其是他们因巧合而第三次见面后。
他从不信缘,但因她,他愿意相信。便乞求上帝,给他这份爱恋一个结果。
也许贪婪,也许妄想,但因为爱,一切都可以宽恕。他这样想着,脸上泛起如水的微笑,隽永悠长。
林澜淡淡叹息,看向窗外的目光久久没有收回。
LI太太和林之涟相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早已互相留下地址和电话的她们,挥手道别。
JIE被母亲拉出店门,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看着,纵使一堵厚厚的墙也阻挡不了。LI太太暧昧地拍着自己的儿子:“喜欢lan?没问题,老妈帮你搞定!!”
他这才将注意力分了一点在自己母亲的身上:“你说什么?”
“哎呀,不就是一见钟情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你和她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别担心别担心。”LI笑得极其灿烂,第一次见生性冷淡的儿子对一个女孩表现出那么强烈的迷恋,没错,迷恋,让她别提有多么高兴。
虽然那个女孩看样子要比JIE大出许多,还是东方人,但又不是结婚对象,她这个妈妈又开明贯了,就帮儿子一把吧。
JIE笑笑,的确是喜悦,亦是激动,但林澜总是无动于衷的面容浮现眼前,在他心中投下片片阴影……
只会有一味的付出,而永远没有回报的爱情,也许一开始就不应该要。但他已决定,且义无返顾。
在婚纱店里,林澜靠在椅子上,头感觉更痛了。面前林之涟正端着一副和LI如出一辙的暧昧加欣喜表情:“你觉得刚才那孩子如何?”
“太小了。”林澜抚抚额角,“我大概已经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呵呵……”林之涟掩口轻笑。
“妈,你不要往那方面想,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林澜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她觉得疲倦,连不耐都省了。或者说,她多少感到,就算自己去试图阻止什么,也是无济于事的。
“先做朋友也是好的啊……”林之涟温温地说,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没有吧?”仿佛现在才注意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她们母女不在一起生活已经很久了,林之涟从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不是不惭愧的,但自顾不暇的她惟有如此,来获得心灵暂时的宽慰。现在,是她该做些什么来弥补的时候,她希望林澜幸福,像她一样。
现在她很幸福。
林澜叹息摇头,顺其自然吧。
***
自从她见过乔禹后,他就再没在深夜中打来电话。
她留给了他手机号码,他也没有打过。
他是有尊严的,而他不想将脆弱暴露在她的面前。他想找的,想听声音的对像,也不是她。
但她却像个傻子,林之涟和陈永清出去了,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很晚了却没有睡觉。看着无聊的节目,听着噼里啪啦的英语,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她曾经也是有过这样的。
一个十六岁初恋的少女,傻傻地等着男友的电话,电话来了,偏偏还要等它响上好几声才去接,用着冷淡的声音,做作地问:“找谁?”
但她已不是过去的她,时间流逝,如果说原来的情形是任何一个初恋少女都会有的,那现在就是她一个人的可笑和可悲了。
认知了这点,她慢慢从沙发上坐起,关上电视,却还是忍不住看向那造型优美的电话。
她是在等,等他的电话。她活了二十七年,有九年都用来等他。一边绝望着一边等,即使她真的真的明白他已不可能回到她身边。
她是亲眼看着三年前他和母亲一起坐飞机离开的。
她躲在机场的柱子后面,长长的围巾围住了大半张脸。乔禹和林之涟相携入关。他轻轻地拥着她的腰,温柔而体贴,从背影上谁又看得出两人相差了近二十岁,他们相配得让人妒羡。
一步步远去,他和另一个女人就此远离她的世界。或者说,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离开了,再没回来过。他的步伐坚定而稳健,和爱的人一起走向灿烂幸福的未来。
而她只能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地看着。眼泪打湿围巾,她咬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但那彻骨的痛,到现在都记得。有那么一瞬间,她清楚地感到她是怨着母亲的,不是恨,但已相差不远,强烈而哀怨。
然后,她看见他回过头来,望向她这边。
目光却在下一秒收回。
是错觉,她几乎是笃定的,泪眼朦胧地继续望着,疼痛蔓至全身。他怎么会看她,他又怎么知道她在。
她只有绝望。
是啊,既然都绝望了却还这样等着,这样的自己连林澜都觉得不齿。回到屋里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在雾气中她的眼睛是干涸的。却还是能流下泪,为什么呢。
无意识地把弄着手机,没有新信息没有来电,保存的还是上午JIE发来的一条信息。毫无疑问,他是从林之涟那里得到她的手机号码的,没有勇气打来电话,于是发了个短信,上面写着——明天中午一起吃顿饭吧。
她可以拒绝,她也可以毫不理会。
但她还是回复,说好,就在**。有些事情,是需要说清楚的,虽然她的态度一直是清晰的,那么冷决,不会让他有不必要的误会。但毕竟他们曾有过那么一夜,而他又对她有了不该有的感情,她必须面对。
还有,他和她,从前的她太过相象。
打了个哈欠,稍稍觉出些倦意,在床上躺下。头发还是湿的,有几缕粘在脸上滑滑腻腻的。
也是很凉很冷的。
“……既然重逢了JIE,为什么不试试与他交往呢?你已经一个人很久了,就算仅仅是为了填补寂寞也是好的。算啦,你的事我也不好多管,省得你嫌我烦。对了,告诉你喔,我跟宋逸有了进一步发展,他啊呵呵呵呵真是好厉害哦……(以下十八禁内容省略)……别看他外表那么冷酷,其实满温柔体贴的呢!还是说我太美丽可爱了,感化了他的心?嘿嘿,不要羡慕我啊!听说加拿大的帅哥不少,JIE不行还有别人的,你来一段异国情缘也让我羡慕一下,呵呵!……”
字里行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似都要透过冰冷的电脑屏幕溢出来。林澜自嘲地笑了笑。寂寞,她非常寂寞,有的时候来来去去听着同一首歌,会无声地落下泪来。不会感到痛,但心里窒闷难耐。
但不是什么人都填补得了她的寂寞,谁说她没有试过,两年前和JIE难道不是?两个寂寞的人,如此亲密了,却依然寂寞。没用的。
况且,她已经习惯。
现在看到别人成双成对,看到别人幸福,她很少会羡慕,而大多是祝福,一边祈祷着这幸福会长久一点。
天下不存在永远的幸福,她清楚地知道,所以祝福,带着一种与己无关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