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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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魔劫起，青帝出，火圣女感天命而入转轮天宫。
当年伏尸万里血流漂杵的浩劫的开端，落在无上神界的史册之中，却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火圣女感天命而入轮回，这在后世人神口中无比神圣的牺牲之举，对于当时的小黑蛇而言，却是刚刚重新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又要走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小黑蛇问。
西陵摇头，赤色的衣袖置于身前，乍一看宛若绚烂燃烧的流霞：“圣女的寿元只有一世，我这一走，除非是耗尽阳寿，否则是回不来的。”
“耗尽阳寿之后，你就会回来吗？”小黑蛇又问。
“是啊，我会回来，”西陵摸摸它布满细小冰凉鳞片的黑脑袋，笑道，“回归神主圣体，然后就与天地同寿，永远都不用担心会死掉了。”
“你能不走吗？”小黑蛇讷讷道，满心期待的望着上方女子，却看到了她微微黯然的表情。
它垂下头，不知怎地又想哭。西陵点了点它的脑袋，笑道：“哎呀，怎么又趴着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做出哭鼻子这么丢人的事，对不对？趴够了就把头抬起来，我们小烛九阴最有男儿气概了！”
“我舍不得你。”小黑蛇抽噎着。
“这是我的天命，你该为我高兴。”西陵道。
“什么是天命？”
“天命啊，就像大自在天的神瀑，从九霄星河上流淌而下，一路流过吉祥天，无毒天，灵感天，化作无想天的黄泉之水。而后又随着地脉蒸腾而上，变作轻盈的云霞，飞过灵感天赤红的月亮，无毒天蔚蓝的穹宇，吉祥天氤氲的瑞云，最终又变作九霄星河中明亮的水雾。即使有千山万径，终究还是殊归同途。”
“每个人都有天命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它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降临在你的心底。譬如我，是在俯瞰无毒天翠色连绵的林海时感觉到了我的天命，我爱那片象征着无尽生机的绿，我想给予它十万年的吉祥和安宁——你也有天命，只是你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说这句话时，西陵抿唇笑着，笑容艳烈，如同一场赤色绝伦的红莲大火，美得可以焚尽三千浮生。
西陵步入转轮天宫的那一天，小黑蛇悄悄藏进了她的袖中。它私心之中，实在是不想再与太皇氏分离，哪怕西陵只是她身上的一根赤色神羽，它也不想从她身边远离。
西陵降生为羲昊氏部落酋长之女，而小黑蛇则被扔在了极北之地的冰雪里，七素八荤的晕了好些年，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长成之后周游天下的西陵从七尺深的冰层里扒了出来。那时的西陵已在天道作用下洗去了神界的记忆，又以易形易容之术遮去了倾国容色，初初看去，与当日无上神界中红莲一般的火圣女全然是两个人。
只是仍爱穿一袭赤色红裙，立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中，红得炫目。
那一世的终点，她将一把叫做紫霄的剑刺入心口，而后，她的孩子用那把沾染了火圣女至烈无匹的心头之血的神剑，刺入了他的心脏。
沉睡数万年，再见到太皇氏蓝羽所化的水圣女时，烛九阴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她认出来。历经风霜沉潜之后，这名唤作朱砂的水圣女俨然成了最像太皇氏的一个，一般的秀丽，一般的静默，也一般的心沉似水。
她用碧落海的水造出了同样以朱砂为名的分身，虽有着与太皇氏几乎一样的容颜，强大的灵力，却没有圣女所该有的纯圣之气；她将自己的一滴心血给了别人，顺利的造出了一个假圣女，将他骗得团团转；她将紫霄神剑化在了血脉之中，隔着自己的身体穿透了他的心脏，与他同归于尽。
那一世之后，他又陆续造访了其他四世界，每一世都会掀起血雨腥风，每一世都会以与一名圣女同赴黄泉的结局画上句号，无论是清扬婉兮的木圣女，恢弘沉毅的土圣女，高瑰坚睿的金圣女，还是幽娴深谧的暗圣女，辉灿明晰的光圣女。
“永远不要希望再见到我，那会要了你的性命。”这是太皇氏临别前说过的话，可烛九阴在轮回中辗转，毁灭，却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当生命的气息沿着致命的伤口飞逝，他总会贪婪的望着圣女熟悉的面容，一个表情也不放过。
他想说：“太皇氏，你真美。”
只是轮回七世，竟一次也未来得及说出口。
六
西陵曾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只是烛九阴还未明了自己的天命。其实，当烛九阴第一次在沉睡的太皇氏身边化出人身时，他的天命已在心底注定。
此生唯愿与她纠缠，至死不悔，至死不改，万死不休。
当光圣女的射出的箭穿透烛九阴□□的那一瞬，永年殿中的碧波池里多了一朵黑莲。
墨色暗黯，香幽而浓，绰约于永年殿离合的神光中，宛如被鲜血沁透了的无星无月的夜。
是诸法空相，是莲华生灭。
太皇氏自那一片陆离的空幻之中走来，黑莲在她的注视下缓缓绽开，花蕊之中是一条黑鳞细细的小蛇。
很久之前，还不叫烛九阴的小黑蛇曾趴在自己的银发朋友手心哭得直打嗝：“为什么它们都有爹有娘，就我没有？它们都笑话我，说是从石缝里钻出来的小胖子，我才不是从石缝里钻出来的！我也一点儿都不胖！呜……”
银发女子柔声道：“你当然不是，你的父亲是这碧波池的池水，你的母亲是碧波池里唯一的一朵黑莲。他们共同孕育了你，有一天，黑莲开了，你就躺在墨色流光的花蕊里，乖巧得让天都不忍将一丝伤害降在你的身上……”
回忆化作梦幻倏然飞散，烛九阴抬起头，张大暗绿的竖瞳，看着太皇氏一步步的接近，银发摇光，荼白的裙裾在如镜的石板上漂浮如沉浮的轻烟。
“你终于醒了……”烛九阴张开口，出口是音色清亮的少年的嗓音，早已不是最初清脆细软的童稚之声。他虔诚的仰望着她，张大的眼酸涩难耐。
“太皇氏……”
“太皇氏……”
“太皇氏……”他满心敬慕的轻声唤着，一任眼泪在脸上划下冰凉的轨迹。
太皇氏发出一声云烟般轻而渺然的叹息，折下了那朵黑莲，抬起放在了眼前，黑色的眸瞳泛着清润而幽谧的光色，与烛九阴的绿眸对视。
“对不起。”她说。
烛九阴摇摇头，甩去脸上的泪水，目光乖顺如昔：“我还能呆在碧波池吗？”
“当然可以。”太皇氏道。
“那……我可以到永年殿的其他地方走动吗？”烛九阴试探的问道。
“可以。”太皇氏道。
“任何地方……包括你的寝殿？”烛九阴小心翼翼的问道。
太皇氏定定的看着他，清明的双眸有着精致之极的轮廓，她静默了一瞬，轻声而叹，说不清是喜，是悲。
“……好。”
烛九阴呆若木鸡，半晌之后发出一声喜悦之极的大笑，从黑莲上游身而下，沿着太皇氏的手臂缠绕在她的腰间。黑雾弥漫而过，墨衣绿发的少年双手轻轻的环抱住银发女子，缓缓地，怀着无匹的虔诚与信仰，将嘴唇印上了她的额头。
身为鸿蒙之母，太皇氏的爱太大，她爱众生，爱五大世界的每一株碧草，每一缕微风和细浪，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烛九阴身在众生之中，她爱他，却永远不是唯一。而于烛九阴而言，太皇氏便是他的天命，他存在的全部的意义。烛九阴的爱，太皇氏永远也无法给予同等的回报，但对烛九阴来说，只要她在他怀中，这就足够。
“太皇氏，我喜欢你。”烛九阴轻声道。
“我也喜欢你。”太皇氏道。
“我爱你。”烛九阴低下头，让两人的额头相触，唇边露出微笑，带着几分狡猾的天真。
“我也爱你。”太皇氏轻声道。
“真好……”烛九阴说，绿宝石的眼睛明亮如晨曦下清透的露珠，笑容甜蜜而满足。
不管是哪种爱，你终是爱我的。
这就够了。
是年，煞魔烛九阴长伴神主太皇氏于永年殿，再无片刻分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5-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