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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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凰上，轩爵已将恶胎带来了。”轩辕的声音一直是温厚稳重的，一如他的人，比之张扬的伏羲，冷漠的少昊，冲动的帝喾，沉默的颛顼，他确实是五帝中最让太皇氏放心的一个。
而在他的对面上空，星月光辉交缠成宝座，银发的女神高坐于上，白衣跣足，面容朦胧于悠远云烟之后。她是诞自鸿蒙中的皇凰神鸟，是时间源头的第一个生命，亦是众神与众生之母。
四方上下曰宇，往来古今曰宙，她是这宇宙的创造者，因为她，时间与空间，生命与死亡，喜乐与哀苦，都有了意义。
太者，大也，皇者，上帝也。她以太皇为名姓，是至高的信仰与存在。因其无上，故众生以“上”称之，又因其本体为神凰，故取一“凰”字，尊称“凰上”。
太皇氏自凰座上站起，望向轩辕手中的琉璃宝盒。五色琉璃光色灼灼，映在她幽黑凝远的眸瞳之中，却只见一团翻腾叫嚣的黑雾。
渐渐地，莫名情绪的雾从太皇氏清明的眼底浮出，似是无奈，似是杀机，又似是悲哀。
“要如何处置恶胎，请凰上示下。”轩辕道。
太皇氏缓缓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像是一颗拖着长长星尾在天河浩荡而过的彗星，一闪而过的耀目辉煌，终是静默在了无尽的星海之中。
“沉入碧波池中吧。”
“恶胎之事，不必再向他人提起。”
轩辕躬身退下，温厚的面容在低下的刹那有一瞬间的隐忧，待到直起身体之际已然再看不出一丝痕迹：“请凰上务必珍重，轩爵告退。”
沉稳如山岳的黄色身影缓步退出，直到檐下方才转身驭龙而去。随着他的离去，永年殿再无一丝声息。太皇氏望着远处的碧波池，注目良久，九天的星海在她足下闪烁，星光交织成迷惘的光纱，映在她的银发间，有着清沉寂灭的光色。
她是在造出日月星辰的那一刹那，感觉到了恶胎的存在。世事如棋，相生相化方为天之道，有明必有暗，有日必有夜，有善也必有恶。而所谓恶胎，是孕育自鸿蒙内第一团黑暗中的神明，它的力量来自于黑暗，杀戮、憎恨，一切的负面都是他成长的养料。它是恶之神，待到它真正长成的那一日，便是五界浩劫开启之时。
恶胎孕育的征兆太大，很快便惊动了许多高阶神祗。五神帝中有四人请命，要趁其尚未成气候之际诛灭此獠，便是向来不言是非的黄帝，虽未说话，然而神色间显然也对同僚的提议十分赞同。只是太皇氏却犹豫了许久，最终密令黄帝将恶胎带至永年殿，由她亲自处置。
在那之后，五神帝便再未感应到恶胎的存在。而碧波池中亭亭的莲叶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朵墨色的莲花。
黑莲生长的速度很慢，池中的其他莲花不知开落了多少度，它却依然是含苞待放的模样，浓郁的黑色似极了池水上空天井外混沌的永夜。
数万年后，黑莲终于盛开，花香馥郁似是侵染了鲜血般的凄烈艳灼，如血花蕊间是一条黑色小蛇，盘成紧紧的一盘睡得很熟，安然而乖巧的模样。太皇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池水之畔，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小黑蛇晃了晃脑袋，缓缓张开了眼皮，露出一对暗绿却纯粹的眸瞳。
这是煞魔与神主的初见，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刀光剑影，只是简单的目光相触，一个懵懂而纯净，一个慈悯而哀凉。
二
小黑蛇像所有初生的生灵一样无瑕而无辜，喜欢玩耍，喜爱美食，并对出生时所见到的第一个生灵有着异乎寻常的依赖与恋慕。
它在太皇氏的教导下学着吸收永年殿的纯圣之气修行，和所有孩童一样脑海中充满着美好的构想，并时常幻想着将来化龙飞天后威风帅气的模样。看着它满眼憧憬的样子，太皇氏不忍告诉它，它日常所见威风凛凛的龙凤不过是高阶神祗的坐骑，只是因为它太小，碧波池又在下方，故而只能看到龙凤呼啸来去，却望不到它们背上端坐的风仪美好的神祗。而真正修为高深的兽族，从来都是以人形出现的。
与同类不同，小黑蛇成长的速度出奇的慢，最初的同修子孙都已修成了神龙，它却依旧只有一臂来长，且圆润肥硕得令无数以修长为美的蛇族几乎羞与它称同类。倍受打击之下，小黑蛇越发的努力去修炼，可再多的努力也不能让它长得更快一点。
“我大概一辈子都变不成龙了。”说这句话时，小黑蛇耸拉着脑袋，虽然看不清它的表情，太皇氏却知道，那双暗绿宝石般纯净的眼中，此刻已噙满了泪。
她无法告诉它，自己教给它的修炼方式只能抑制它的生长，而它日常所吃的点心里也被她揉进了最精纯的纯圣之气。日日夜夜，它所呼吸的，所入口的，俱是与自身功体完全相悖的灵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根本无法正常的长大。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恶之神，怎可能在纯圣之气的侵染下健康的成长呢？
况且……小黑蛇只能是一条蛇，就算它是一条威能无匹的蛇，但也注定只是一条蛇，永生永世也无法化为受光明祝福而腾飞于天的神龙。
烛龙烛龙，即便是以龙为名，仍只是一条蛇啊。
就在那次，小黑蛇不小心打了个嗝，将血腥味溅上了太皇氏素色的衣袖。看着它满目惊惶连声说着“对不起”的样子，她心中却只有一片悲悯与伤感的荒漠。
恶神专司毁灭和杀戮，与善构成明暗的两极，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天道。身为天道缔造者的太皇氏，自然不会不明白。且杀戮是小黑蛇的天性，她却强求它扭转自己的本性，是不是错了？
可若是放任它成长，势必会为众生带来灭顶之灾，到那时，为护众生，她必须出手，诛灭这条生命。即使是在现在，它已经为永年殿带来了杀戮，那些亡于它之口的生灵的血债，又该怎么算？
“我知道这样不对，”小黑蛇流着眼泪道，它的眼泪亮晶晶的，从黑得发亮的细鳞上滚落，是最纯澈的珠宝，“可我就是肚子饿……”
“别生气好吗？求求你了……”
太皇氏低头看它，心中不忍。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轻声说，目光错过小黑蛇的泪眼，望向碧波粼粼的池水。
蛇本是狡黠而残酷的种族，唯强者方可得生。既然同类相残已是定律，她又怎能独独要求小黑蛇不染鲜血呢？这样的要求，太也不公，也太也可笑。
况且，况且……它是恶之神，杀戮是它的本性亦是它的使命，对鲜血的渴求本就牢牢镌刻在它的血液之中。它根本无需向她说对不起，因为那是它的责任。而她的一意孤行，无论是于众生还是与它，终是苛责与强求了。
“或许，是我错了。”
其实也并非或许，小黑蛇的诞生，被封印的自由，压制的力量，同类的排挤，漫长岁月的失意……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错，也本就是她的错。
这世上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一条生命，为杀戮与毁灭而生，却无辜得让人心痛。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