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满天》猫仙人

16、第十六章

　　景玉将那衣服捧起，在手中摩挲许久才将它递给了小五：“试试这件。”
　　小五见他脸色不豫，扭脸说：“我不穿了，再给你穿破了，赔不起的。”
　　景玉脸色缓和，说到：“没有关系，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衣服，只是以前有人落在这里，不要的。”
　　这话难听，小五知道他不是故意，伸手接了过来。
　　那衣服看起来破旧，但是质地却很好，拿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说不出的轻柔细滑。小五在屏风后面将那衣服套在身上，竟然十分合身。
　　镜子中的少年并不美貌，但是一双充满生气的眼睛配上这火红的衫显得非常精神，小五自己看了都觉得有点害羞。
　　走出去的时候景玉正在微微发呆，见他出来抬眼看去，竟然痴了。
　　小五羞窘的拉拉身上的衣服，无措的站在他面前。
　　外面青云已经磨掉了最后一点耐心，人未到声先至：“你们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我……”
　　我什么，没有说下去。
　　他也看到了一身红装的小五。
　　景玉回头看他，从他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东西。
　　青云却很快恢复了笑容：“这件衣服你还留着呢，挺合身的，就这么穿着吧。”
　　景玉站起身来，他穿着一件雪白的宫服，镶着金边，阳光照射下能看到上面淡雅的花纹。他微微一动，衣摆簌簌落下，花瓣静静飞舞，像是冬雪初临。
　　“殿下在等着，咱们走吧。”他率先走了出去。
　　青云笑笑：“你速度倒是快，这么一会儿工夫折子已经递上去了。”
　　小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被他单手一勾，就拽了过去：“走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冰山美人。”

　　小五虽然在云殿也待了不少日子，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接近过云殿的中心，也就是最深的地方。
　　云殿看起来平坦，实际上是一个缓和的丘陵，越往中心走去地势就越高。小五紧紧跟着青云，走的路一点都不认识。
　　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刚开始还能看到繁花碧树，鳞次楼阁，但是渐渐的景色越来越荒芜，空气中的雾也大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云从身边飘过，仿佛置身于云海之中。在朦胧中，一只手伸过来紧紧地拉住了小五。那手指冰冷，是景玉的体温。
　　小五预感到自己莫名闯入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心中有些揣揣，因此没有甩开，跟了上去。
　　再往前走了些，视野就开阔起来。一片桃花林坐落于前方，浅粉嫩白层层叠叠，风一吹过，乍有风起，落英缤纷如碎雪之陶然，竟令人有误入飘摇仙阁之错觉。
　　有花就有树，树下空樽玉玑，美酒听风，只是无人同赏落花之芳华，共听盛放之清曲。
　　小五忍不住放眼望去，那桃园之中，那落英之间，一抹身影徜徉徘徊，四周尽是寒气，连花瓣都绕他而舞。
　　青云也看到了那人，大声喊道：“老大，我来了。”
　　那人听到了，朝这里走来。
　　距离并不远，但是小五却看不清他的容貌。
　　这样的茫，似曾相识。
　　小五内心深处微微触动。
　　那人已经走了出来。
　　小五就算认不出他的样子，也认得出他那散发长衣的模样。那样的不羁，就算是在最庄严的仪式上都无法约束的灵魂。
　　小五痴了，软了，傻了。
　　一个人想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花费生命中所有时间的梦，突然间实现的话，应该是什么样子。喜悦肯定是有的，兴奋好像也是应该的，再厉害一点流泪哭泣仪态尽失也是情有可原的。但其实不然。
　　那种心灵上的巨大震动产生的是一种无力感，这种无力感让你没有力气喜悦没有力气兴奋，甚至没有力气去表现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这一种幸福，已然灭顶。
　　于是小五就这样傻呆呆的，灭顶了。
　　青云也十分激动，他惯于亲热的肢体接触和夸张欠揍的言辞，可是遇见了这个人，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小五最后的意识里停留的四个字。
　　他晕眩，血液沸腾，甚至些微的心痛。这种感觉比飞翔还要让人觉得幸福。
　　对，现在只有幸福两个字能形容他现在的一点点感觉，甚至很不足够。
　　那个人就这样坐在他的眼前，淡淡的喝酒，淡淡的倾听。他的肤色怎么那么白，他的发怎么那么零落，他的眼睛怎么那么冰冷犀利，他甚至连眼角上的一颗痣都让小五吃惊许久。
　　他不再是天空中最美最神奇的一道身影，他再也不是画布上模糊的几笔线条，他甚至不是传说中最强最美的王，他只是月濯，一个有血有肉会说话会行动的人。
　　一个活生生的梦想。
　　小五四肢发抖，沉寂的幸福像是潮水一般，在等待月亮升起之后开始汹涌澎湃起来。理智也随着幸福的涨汐而慢慢回笼。
　　“你打算怎么办。”他听到青云说话。
　　话题不知道已经跳到什么上面去了，小五一直定在月濯身上的眼珠子动了动，艰难的移开。
　　月濯没有说话，他的手指玩弄着酒樽，美酒在樽中荡漾，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浅浅的一个影子困在那方圆之地，挣脱不出。
　　美酒是青色的，樽是青色的，手指也是青色的。
　　“等待。”他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