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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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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府,大牢,充斥着一股股难闻的恶臭,花烟兰以换上一身囚衣,及腰的长发被放下,散落在肩上。“哐哐”挂在手上的手铐发出碰撞声。
“快走,快走,”衙役不耐烦地在后面催促着。
此时两边牢笼里的犯人几乎倾巢而出,“快看,快看,是艳花楼的花烟兰。”张头谈脑的望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听说她和铁岩□□,果然够妖艳,呵呵!哥们好喜欢!”污言秽语,随着花烟兰每走一步而此起彼伏。从没见过穿囚衣也可以这样标致的人儿,白色的囚衣,被放下的黑发,嫣红的唇,以及嘴角始终不曾消退的笑。脚步慢移,空气中飘着一股香。牢房里哪有如此精致,饥渴的男人开始蠢蠢欲动。
终于。。。在拐角处。。。有人。。。伸出手。。。在花烟兰的臀部狠狠地捏了一下。
嗯?谁,是谁?好大胆,还在思绪中的花烟兰猛然回过神,回头却看到——一个人极丑的男人,不知多少天都没有洗过的身体发出恶臭一阵一阵的传来,蜡黄的牙齿,眼光中露出贪婪的神采。回头再看,她的衣服上已留下一个黑手印。“呵呵”他正在发出□□的笑,不自觉得舔着嘴唇。
这样的神情花烟兰在青楼看的太多了,知道他是在得意他摸到了那个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女人的身子,即使只是这一下他便可以和别人吹嘘一辈子。只是她该生气吗?呵呵,忽然花烟兰也跟着笑了,没有恼怒,反而轻轻的勾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流转眼眸反而给了那个人一个眼色,而后轻轻地转头离去,留下一股香。身体扭捏的更厉害了。
呵呵,为何要气呢?这不是她自找的吗?所有的事不都是她自找的吗?想她花烟兰当年是何等的身价,多少王孙贵族巨贾想见她一面都不得其门,为博她一笑哪一个不是一掷千金,万般讨好。可她偏偏选择了。。。转头,又望了望留在后面的男人。
“呵呵,呵呵,花烟兰对老子笑了,她对老子笑了”那男人似乎有些癫狂。
呵呵,现如今落得连这样的男人都胆敢碰触她,呵呵,真是可笑啊!眼神渐渐变冷。
“进去”还在想身后忽然受到猛力,人已经被衙役推倒牢房里。
站稳脚跟,四下打量,是一间很小的牢房,正对着门口的墙上方是一个小小的窗,从外面照进的阳光刚刚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切,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一些杂草被随处堆放,鼻中闻到的一股一股的恶臭,让人掩鼻。
然而,花烟兰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在看了一眼后便慢慢的走到靠墙处坐下。
“吱吱”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叫声,转头,原来是一只老鼠,精小的身体,眼中金光闪闪。没有像普通女儿看到老鼠而尖叫,花烟兰又笑了。
“呵呵,鼠老弟,我是不是占了你的窝,不过你放心也要不了多久了,我只是暂住而已,”很清幽的声音,伸出手想去碰触它,它反而快速的逃走了,连老鼠都离她而去了,又扬起一个笑。
从堂下下来,她的脑子从没有过的清明,多年来的算计现在全不需要了。人要死了,还要算计干什么?只是终于她还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吗?呵呵,又是一阵笑。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从他第一次告诉她,只要她帮他,他便助她发扬艳花楼开始;从他告诉她,只要她嫁进铁府他便会感激她一辈子开始;从他始终派了小莲来检视她开始;从她发现他脸上始终都不曾溶解的冰霜开始;她不是早就知道她于他不过是利用、是棋子、是工具,而从来不是一个人,甚至连她的爱他都唾之以鼻!因为他从来不曾相信过她,更何况是真正的了解她呢?
只是。。。她不明白,这次他为什么一定要她死?她死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难道是她年老色衰不再有用?慢慢的抚过自己的脸,还是一样的嫩滑!
呵呵,想这些又有何用?甩了甩头,明白与不明白不是一样要死吗?她的人生从一开始不就是一个悲剧吗?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便改变不了她母亲被废的命运;因为她的不甘心,所以她不听云姨的遗言一意孤行;因为她的任性固执,所以宁愿用她的一生去赌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如今,谜底揭晓,一切都结束了。冷冷的笑,靠在墙头,一言不发,天渐渐暗下。
感觉四周的光渐渐暗下,忽然听到门口又有一阵吹嘘声,“哐”“花烟兰,有人探监”门被打开,一个人走进来。
“哼,这真的是艳花楼的花烟兰吗?”没有抬头却听到一声冷冷的讽刺。
缓缓抬头,原来是——花尘缺。
“呵呵,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尽然是你!”半晌之后,扬起笑。
“你以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来看你吗?”蹲下身,拿走一些稻草,整理出一块空地,手上的木盒将放下,从里面取出准备好的菜,一股菜香让花烟兰挑了挑眉,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来吃东西吧!”看她没有说话,花尘缺冷冷的说。望着她忽然有一丝的心痛,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个女人对她而言并不是愉快,而是痛苦。但她还是来了,也许,也许。。。就是为了她早晨那句“真的可以只要不想就不会爱上不应该爱的人了吗?”以及说话时的悲伤吧!
放好碗筷,发现她还没有动,脸沉了沉,一直都不喜欢花烟兰的风格,但现在忽然发现她更不喜欢现在她。她宁愿她是她认识那个的花烟兰,永远的美丽、妖艳、不相信命运。
“不要再哭了,”当年她还只有13岁,被她好赌的父亲买到青楼,一到青楼她便哭个不停,直到看到这个叫花烟兰的女人出现,那时她才刚刚接手艳花楼,“你爹把你买进这里,你便是这里的人,哭是没有用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冷酷的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手敲击着桌面。
“你们是坏女人,我不要在这里。”一心的想要挣脱,她不接受那样的安排,早熟的她明白这是什么地方。那是青楼,青楼啊!
“噢,你是这样想的吗?”原以为花烟兰会反驳,没想到她只是一笑,很轻蔑的笑,甚至笑得让她忘记了哭泣,“小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她在她面前坐下,轻轻的拿起桌上的茶杯问道。
“我,我。。。反正我娘告诉我,你们是坏女人。”不甘示弱的吼回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她相信娘说的话。
“噢?是你娘告诉你的吗?”又是那个语气,让她至今都忘不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知道自己讨厌那个语气,如此的云淡风情,漫不经心,仿佛天塌下来无所谓一样,却能像利剑一样刺透她的心,“那你确定你娘说的都是对的吗?”她又问她,似笑非笑。
“当然,娘说的,当然是对的。”倔强的说话,她很生气,莫名的生气,她的口气总让她觉得自己说的话如此的幼稚。
而后她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看着她,忽然笑了,“呵呵,那你说要当像你娘一样的女人咯?”清脆的笑声似乎那是个天大的笑话。
“是!”故意提高嗓音,斩钉截铁的告诉她,但心里却已经不确定了。
“噢?你要当那个一生任劳任怨却得不到夫君一丝恋爱,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女的女人咯?这就是你要的生活吗?”忽然停下笑,声音提高了几分,转头望着那时的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笑意。
她要当像她娘一样的女人吗?她愣住了,平生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她想吗?想当那个永远只会哭泣,只会责怪命运,没有立场,没有本领,只能任由父亲摆布,甚至连替她说一句话都做不到的女人吗?不,她知道她不愿意。虽说不愿意但倔强的却不愿意开口,忽然听到她又说。
“如果想走出艳花楼就靠自己的本事吧!哭泣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的,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改变。”不等她回答,她便走了。甩一甩衣袖,只留下一屋子的香气,却不知这段话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从此没有了那个平民区的五儿,有的便是现在的花尘缺。
回头又忘了她一眼,如今的她依然在笑,只是她的笑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很死寂。命运?是不是连她都开始屈服于命运了呢?
“不要在摆这张死人脸。过来吃饭!”不愿再看她,将头扭开,故意将声音降低。
“嗯?”花烟兰总算是动了动,看了一眼花尘缺,这个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花魁,一脸的冷漠,但她知道那只是她的保护色,从一开始她就知道。
慢慢的移动,做到花尘缺的旁边拿起碗筷,夹起菜,“嗯,真不错,好久没有吃到艳花楼的东西了,果然好吃。”显得漫不经心的开口,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吃艳花楼的东西了吧!一口一口的吃,物事人非,三天后,便是她的断头日吧!忽然觉得有好多事她还没做,比如艳花楼该怎么办!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看着在吃饭的花烟兰,花尘缺忽然问,即使铁证如山,她依然不相信花烟兰是这样的女人。和儿子私通?哼,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和人私通。除非。。。
“以后?呵呵,我还有以后吗?”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微微皱了皱眉,“你是说你要死了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无法想象这女人会是这样的死法。她以为她会死的更轰轰烈烈一些。
“我还有活路吗?”
“你想过活路吗?”
一问一答间,她发现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一丝求生的意志,才惊觉也许她原就想死的。浑身一怔,果然自己从未了解过她。
你想过活路吗?那边花尘缺的话突然射入她的心中。原来。。。她是根本就已经不想活了,在心里冷哼。只是当被挚爱所出卖后,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吗?生与死对她而言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只是。。。抬头看着花尘缺,发现她变得很沉寂。许久之后。。。
“‘如果想走出艳花楼就靠自己的本事吧!哭泣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的,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改变。’当时你是这样和我说的,我做到了,你呢?”花尘缺才悠悠的开口,眼睛紧紧地顶住她,很认真很专注。
“啊”彻底愣住了,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改变。
“你自己想想吧!不要忘了,你是艳花楼的花烟兰。”忽然花尘缺不再说话,收起东西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有任何需要来找我,我知道你的本事。”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如果想走出艳花楼就靠自己的本事吧!哭泣是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的,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改变。’是啊,当年她是这样和尘缺说的,望着花尘缺的背影发呆。曾几何时,她忘记了她的誓言,忘记了她的骄傲,忘记了她所拥有的一切,只因为一个男人,她便捆住了自己。
“我可以跟着你吗?”当她问云姨的时候,她便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我要证明给你看青楼也是可以幸福的。”在云姨的灵前她这样说。
“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改变。”她告诉每一个艳花楼的女人。
而如今,她尽然这样就求死?眼睛眯起来,如果这样死了,她有什么面目去见娘,去见云姨。更何况。。。
她是花烟兰,她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死去,她的生命是在无数次的纠缠中活下来的,更何况,还有铁岩,他为她而死,她有什么面目去见他。她欠他的,她要帮他要回来。还有那个男人,她如此的无情,她还没有问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怎么可以死?她花烟兰可以有无数种死法,但是如此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甘心吗?就这样死去,她甘心吗?如果就此死去,那她曾有的坚持又算什么?她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
所以。。。她不能死!只是生路在哪里呢?
陷入沉思,月慢慢的升起,今天是个上弦月。忽然一道灵光闪过,只有他。。。只有他才能救她。只是。。。也许那又是一个牢笼,不过所有的事不都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吗?
抬起眼,轻柔的声响,“小哥,”对着外面的牢头,“可不可以帮我找找艳花楼的花尘缺。”无比柔媚的声音。
她是花烟兰,她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