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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林姨娘来了。

      袁思懿很多年没见过她(是很多年,隔了一辈子了),仔细上下打量着来人。
      一件半旧不新的深青色暗纹褙子,下边绣青花鱼肚白马面裙,头上中规中矩的发髻,只插了一根兰花白玉簪,旁的半点缀饰也无。
      脸上带着恭敬谦卑的笑,小碎步上前,停住,微微躬身,身形绵柔,眼中宁静。
      ——很多暗地里使坏的人,都是这么一副骨头里都写着“我最老实”的做派。

      岂料袁成柏一看见她这个样子,立刻暴起了火:“林氏!摆出一副死人脸给谁看呢你!别弄得就好像侯爷我已经死了一样!”

      陈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想必离得太近,耳朵都要爆掉了。
      林氏抖了一下,立刻埋下了头:“是,侯爷,婢妾知错了。”

      ——干脆不让你看见表情了。
      袁思懿抿唇而笑。
      十来岁的她可能已经气得要跳起来了。
      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不知为何,却有些黯然。

      ……大抵是因为,皇贵妃再“贵”,也是妾室。

      袁思懿闭了闭眼,睁开。
      林氏确实是好本事,这样有恃无恐,想必家人已经找好退路了。
      也罢,反正爹爹总是有计较的。

      “今天叫你来是来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袁成柏突然柔和了语气。
      林氏抬头,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婢妾不知,请侯爷示下。”
      “不敢。”袁成柏阴阳怪气地说,袁思懿还是第一次听到老爹用这种声气儿说话,“我怎么敢吩咐您,回头您再把我也卖了,阖府就您最大了!”

      林姨娘也干脆,说跪就跪下了。跪的还很标准,两手垫额,手贴地面。
      “婢妾冤枉啊侯爷,婢妾一向老老实实呆在后院里,连后花园都好一阵子没有去逛过了,婢妾什么都没有做啊!”
      “冤枉?”袁成柏半眯起眼睛。
      相处的久了,他们一家人都有这个习惯。这个表情,就代表着某人要倒霉了。

      “我怎么敢冤枉你。一个主子不算数,两个主子打不住,三个主子不算完,还连你自己的盘算一起办了!”
      袁成柏猛地一拍桌子!
      “好一个林姨娘,我竟是不知,家里头一直藏着这等人才,真是生生亏了你!”
      陈氏脸上一片惊愕。袁思懿屏住呼吸。

      林姨娘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风轻云淡。

      “是婢妾心存侥幸了。”她淡淡地说,“早该想到,侯爷既然把婢妾找来,就一定是把事情都弄清楚了。婢妾倒是看低了侯爷,真是对不住。”

      满堂一片寂静。
      林姨娘也不遮遮掩掩,索性一口气交代了。

      “……自打费妹妹被关了,白姐姐和莫妹妹去了,婢妾就觉得不对劲。满府里头丫头婆子一大堆不说,主子也不少,怎么倒霉的都是我们这些当妾室的,旁的半个损失也无!”
      林氏抬起头,眼中露出真真切切的怨毒和恨意。
      “侯爷,您真不愧是当将军的,敢情您的夫人是副官损失不得,我们这些做妾的就是排头的冲锋兵,上阵一个死一个!”
      袁思懿抿住嘴。——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恐怕就要发笑了。
      她微眯了眯眼睛,这林姨娘果然很有趣。

      “既然婢妾这等命比纸薄的没了前途,那只能自己想办法求个活路!”林姨娘眼露寒光,“首先一条,婢妾得有个儿子!多年以来婢妾怎么都怀不上,一直就心存疑惑。那次,婢妾趁着侯爷带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出门游玩,终于偷偷出了门去看了大夫,大夫说——”
      她咬牙切齿道:“婢妾早就让人下了药,不能生了!”

      袁成柏神情莫测地看着她。
      “白姨娘那头一直针对我,我也一直防着她。费姨娘虽然有点子心机,却是个嘴上碎的,满脑子都是挑拨着别人出头,这种事她却是没那个能耐。莫姨娘是个傻大胆儿,紫姨娘那更是鹌鹑一个,恨不得缩得所有人都看不见她,这几个,都没这份本事!”
      “婢妾一开始还以为是夫人下了毒手,但是想想不对。”林姨娘悲愤道,“且不说夫人向来懒得理我们这些人,我房里的丫头都是我手里掌着契的,用具衣物全是我自己从外面带来的,府里发的用具衣服我都存着赏给了下面的丫头,吃食一概赏给身边一个死契的小丫头先尝,每个月我都给她银子出去检查身体!这样都防不住,夫人的手段得有多厉害!”

      袁思懿简直要为林姨娘拍手了。
      ——一个不过寒门出身的女人,好缜密的心思,好利落的手段!

      “大夫跟我说我这是被人长期下药,才会绝了子嗣。可是那小丫头半点问题也没有!我左思右想,夫人绝对没那么大机会长年累月单给我下药,不然大姐儿和恒哥儿就不会出生了!其实最有可能的——恰恰是侯爷!”
      林氏双眼含泪:“我真是想不通,也不敢相信,侯爷居然会存了心让我绝了子嗣!而且当时还有白姨娘生了女儿,后来又有莫姨娘生了儿子,我只能当是夫人手段太过高超,防不胜防!索性我就不动手了,反正我脏了自己的手,也没个受益的!”

      “眼看着莫姨娘生了孩子,我这心里……”林姨娘闭了闭眼,“后来莫姨娘莫名死了,白姨娘事情也发了,费姨娘也被关起来了,我还在想,夫人真是雷霆手段!”
      陈氏脸上掩不住露出了一些尴尬。她当时正在抱着小女儿看猴戏……
      “说是小佛堂,看起来真是比官府的大牢还恐怖!我跟费妹妹一向关系不算坏,她明明只是被牵连,居然也被关进去了。我心里怜悯她,仗着在下人面前还存了几分脸面,就想去给她和白姨娘送点东西。”

      林姨娘颤抖着,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给自己勇气,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一般。
      “谁承想,我刚靠近小佛堂外墙,就听到费妹妹在里面疯喊,她也是受害者,早就被黑心肠的下了药!”
      “我、我当时恨不得冲进去质问她——”林姨娘惨笑一声,“我当然不能。我冷静下来,去找了紫姨娘,直截了当问她还能不能生。紫姨娘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告诉我,她也早就不能生了,说也是被人长期下了药!”
      “我仍然不敢信。”林姨娘绝望的目光一直盯着袁成柏,“我哪里敢信?!”
      袁老爹默然无语。

      “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拉拢没了娘的恒哥儿。经常给他送衣服鞋袜,送点心汤水。恒哥儿一开始十分地感激我,后来大点儿了,不知怎的,就渐渐开始躲我。我心想孩子大了,知道畏惧嫡母了,也就没有强求,反正我诚心想要弥补自己没有孩子的遗憾,只要他心里记得我的情分,也就够了!”
      林姨娘说到这里,几乎嘶声喊起来:“哪知道有一次我给孩子送衣服,孩子居然偷偷塞了我一个外面买的荷包!我回到屋子里眼泪就下来了,只恨这不是我自己亲生的!谁承想,我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张纸条,恒哥儿哀求我以后少送些东西给他,说是爹爹已经耳提面命明示暗示了好几次,教他不要亲近于我!”

      “我、我实在没办法再骗自己了!”林姨娘两行清泪终于流了下来,“侯爷半夜睡着,一向是睡得很死的。那次我趁着侯爷到我屋里来,您睡着了以后,我悄悄爬起来,把您身上的挂件闻了个遍!大夫说,凡是这种长期作用的药物,都必定会有一股清淡的味道,果不其然,我在您那个从不离身的旧荷包上闻到了一股味道!”
      “我当时就像着了魔一样,连夜拆开荷包里子剪下来一块,又动手把里子缝好。我猜,您大抵是不会想到打开荷包去看完整不完整的,毕竟,那荷包很有可能有‘特殊作用’!送去给大夫看的时候我还心存侥幸,心想那既然是先头老夫人给您的,有点子香料味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等小丫头哆哆嗦嗦回来,对着我坑坑巴巴躲躲闪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

      林姨娘双目红肿,噎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就是您的宠爱!这就是您的看重!”她一声声尖利的话语,字里行间满是控诉,“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满心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走了大运气!谁承想,我不过就是您手上一件摆设,一把工具!”

      袁成柏仍然不动声色。但他的眼神已经没有再投注在眼前声声泣诉的女子身上,而是仿佛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回到了过去某个他历历在目,并且永志不忘的时刻。
      袁思懿也不想再说什么。
      ——上辈子她干的那些事情,比这个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林姨娘大声地抽泣呜咽着,就连陈氏也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林姨娘终于安静下来。
      “其实莫姨娘刚怀上那会儿,就已经有人通过我家来找我了。我家里人都是老实平民,这种事情他们不晓得,只说让来人直接找我。我趁着出去买脂粉的机会跟来人碰面,他们一开始只说想要侯府里的消息。那个时候我正怀疑着侯爷,却也不敢完全拒绝,只是拿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敷衍着。”
      林姨娘冷笑一声:“等到真相大白了,我心想,反正我也绝了所有的指望,干脆为我的家人搏个荣华富贵!我虽然不知道府里的一些秘密,可是毕竟在这里呆了十几年,有些事情我还是有门路摸到的!”
      “后来又来了两路人来找我,我也不拒绝,反正消息卖了三家也不亏!可是不知道侯爷是天性多疑还是怎的,反正书房我是怎么都进不去,也买通不了人。大爷身边的人我居然也插不进手,更不要说夫人和二小姐了,秦嬷嬷手底下几个丫头,见天儿盯着是谁在到处串连!好不容易在二小姐那里买通一个眼大心空的青杏,没想到没过多久,居然就被夫人打发了!”

      林姨娘眯着眼看了一眼袁思懿。袁思懿坦然受着她的打量,突然对她微微一笑。
      林姨娘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盯着她,片刻便挪开了目光。

      “我心里着急,没完成对方的嘱托,以后我那一家人还有什么价值?我左思右想,夫人这两年担心的也不过就是大爷立嗣的事情,只有让侯爷和夫人起了龃龉,我才能有机可乘!”
      “我到处打听,侯爷当年到底有没有什么风流韵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把韩氏姐妹跟她们那个小哥儿的事情挖出来了!我知道了消息就闷在了屋子里,想了整整三天,终于让我想到了如今这个计划!”
      “我选了那一路看着对侯爷恨得最狠的,把这个计划报给了他们,他们当即应下了我,就算我今次真的折在里面了,以后也让我家里人平平安安好好活下去。然后我对另外两路人说有人找到我要我做这个局,问他们我做不做,果不其然,他们异口同声都让我应下来!”

      林姨娘一脸的轻蔑厌恶:“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个权贵家里头果然都是污黑一片,门口石狮子都不干净!否则一个两个,干这种腌臜事跟捡了大便宜似的,平白地叫人作呕!”

      “侯爷做了这许多,说到底,为的不过就是一个嫡庶分明!撺撮小韩氏上京,挑拨侯爷夫人不和,再让那个女人在侯爷耳边吹吹风,这府里头的嫡庶,还能保得清么?!”林姨娘冷笑着抬了抬下巴,“侯爷跟夫人离了心,大爷的位子起码一半不保!再挑拨挑拨小韩氏让她对大爷暗语中伤,呵,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只要把恒哥儿跟大爷摆在一个地位上,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夫人!不是被活活急死,就是对恒哥儿动手!依照老爷对子嗣的护法儿,您是坐看着夫人把您能干的庶子弄死,还是把您的夫人关起来让您的嫡长子被牵连?”
      袁老爹闭上了眼。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姨娘哈哈大笑:“报应!我等着眼睁睁看您的报应——”

      “——莫姨娘门口那滩水,真不是林姨娘让人泼的?”

      林姨娘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她下意识惊惧地看了一眼二小姐。
      这姑奶奶这几个月,看起来有点邪门儿,眼神有时候,挺渗人的。

      “不然,姨娘怎么就知道,费姨娘只是被牵连的?”
      袁思懿微挑起唇角,眼神微垂八风不动:“说起来,那个泼水的婆子,其实现在,还在城外庄子里住着呢。下午爹爹可是去问过了,林姨娘,您也把自己撇的太清了吧?报应?害死别人的孩子,连带着送了人家一条性命,这又到底是怎么个报应法儿,林姨娘不如说给我听听?”

      林姨娘渐渐鼓起胸膛,剧烈地喘息着。
      半晌,她尖声道:“不错!那事情我事先知道!白姨娘那小贱人干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经一道手?!仗着进门比我早,家里头家境比我好,又看我跟她一样都是良妾,不知欺负了我多少回!还不是让我抓到了把柄,戳破了她的计划,送了她的命!”

      “一招除掉两个有孩子的姨娘,剩下不能生的,您可就是最大了。”袁思懿淡定地侃侃而谈,“再扳倒了夫人和大爷,拉拢了恒哥儿,架空了侯爷,随便嫁了我跟姐姐,您指不定还能在侯府里当个虽无名却有实的老封君。”
      她轻轻一哂,对着林姨娘微挑眉尖:“嗯?您说是不是?”
      林姨娘屏住气,胀鼓鼓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别避重就轻了,姨娘。”
      袁思懿不以为然地笑了。
      “您是八哥直叫老鸹黑,不管自家一身灰。否则,您何必夜夜都做噩梦,还老是去城外城隍庙去布施?”
      “是不是莫姨娘,她老是来找你?”

      她略略俯身,声音很轻,很柔婉,满含笑意。
      “要知道,那城隍庙,可是用来祭鬼的……”

      “不——!”
      林姨娘蓦地尖叫起来:“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我只是,只是见死不救——!”

      袁思懿凉凉地说:“哦——,原来只、是、见死不救啊。难怪莫姨娘老是先去找费姨娘,然后去找你。费姨娘欠了她一条命,你欠了她半条命外加一个老封君……”
      “我没有——我没有!”林姨娘揪着头发,几乎要扯掉一片头皮。

      袁思懿轻声笑起来,她用戏谑地眼神看着林姨娘:“您急什么呀?我话还没说完呢?”

      意识混沌的林姨娘下意识停下来,盯着她。
      袁思懿难掩笑意:“我刚才说的不算。那泼水的婆子,早就死了好几年了。”
      林姨娘目光一清,顿时一口气没上来,使劲咳嗽。

      “就您这样还想当老封君?”袁思懿不屑一顾,“随便诈一诈就全倒出来了,没这个胆量还要去干坏事,难怪老是露馅。”
      她笑得既温柔又冷漠:“娘的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套用一下就是,不怕你太好,也不怕你太坏,就怕你半坏不坏的——”

      她对着浑身发抖的林姨娘谑笑道:“半吊子。”

      林姨娘布满红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袁思懿眨眨眼,给了她一个很天真很俏皮的微笑。
      林姨娘再也憋不住胸中那股气,顿时双眼一翻,倒地昏死过去。

      袁思懿翻了个白眼。
      死不认账啊大娘,知道什么叫死不认账不?
      人家没证据打到你脸上的时候,你就要学会脸皮厚,死不认账!
      就算拿到了证据,直到临死,也一定要咬住了,死不认账!
      真没出息。

      袁思懿端起旁边的盖碗茶,往林姨娘脸上一浇。
      茶水这会儿还热得很。林姨娘被热水一烫,呻口今着醒了过来。

      “这戏码我还没听完呢,姨娘。”袁思懿恶魔一样的声音又在她耳朵边响起,“您倒是说说,是哪个这么慧眼识人,把您这样的奇葩从咱们府里发掘出来的?回头儿,小姐我还得去好好谢谢他们的厚爱,免得叫人说我们耽误了林姨娘的奇才,我们可承受不起呦。”
      林姨娘真想再度晕过去。可惜被二小姐这可怕的姑奶奶不错眼的盯着,她不敢。

      “是两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个相貌平凡的青年人,”她声音颤抖地老实交代,“那两个管事都穿的很好,一个是京城口音,一个一口京片子,但是还是掩不住江南那边的说话腔调。那个青年人倒是一口官话,不过一身布衣的,不像是个富贵人物。”
      袁思懿紧追不舍:“身上可有什么表记?外貌可有什么显著特征?”
      林姨娘一阵迟疑。

      袁思懿轻声说:“快说。”
      她忽然惊讶地抬头,好像看到什么人进来。
      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姨娘。
      “你看,莫姨娘,在盯着你,等你说呢。”
      林姨娘投来狐疑又恐惧的目光。
      袁思懿抬起头,对着虚空怜悯地安抚:“别着急,她很快就会讲清楚了。”

      林姨娘顿时从头皮到脚底,麻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显著特征是真的没有。”她也不敢回头,说话声音颤抖地几乎听不清,“那个江南的管事身上富丽的跟官老爷一般,京城的那个管事也就是一般勋贵人家管事的样子,那个青年……就更没什么出奇的了。”

      袁思懿抬抬眉毛,微笑:“嗯?”
      “我说我说!”林姨娘仿佛背后被什么蛰了一下,她腰背一挺浑身一哆嗦,一边掉眼泪一边尖叫道,“我好奇那个到底哪里来的试图跟着过!他七拐八拐,最后拐进了通运钱庄!”
      袁思懿略微俯下身,柔婉地笑:“姨娘,您再仔细想想,那个京城的管事,究竟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都说了——”
      林姨娘涕泪横流,脖子连扭都不敢扭一下,目光只能惊惶恐惧地在眼眶中打转,就仿佛身后有冥神注视。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好好想想,不怕,姨娘。”
      袁思懿眉目温柔。她再度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那眼神,像菩萨的笑容一样,慈和,蛊惑,又不可抗拒。
      “说完了,你就解脱了。”
      她抬头,对着林姨娘身后笑了笑。
      “莫姨娘也跟着就解脱了。”

      林姨娘瞳孔一缩,随即散乱。
      她浑浑噩噩地跪坐着,轻声地嘟囔着:“没有……没有……他老是约我在清茗庄见面……真的没有了……”

      袁思懿直起身子,缓缓地,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柳家!柳映玉!

      在那一瞬间,她用所有理智和道义压制在胸口的那股狂暴之气,终于喷薄而出——
      理智?道义?
      那一家子的存在,本身就说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和道义!
      袁思懿目光森冷,瞳孔缩成针尖。

      所有的恶念,所有的恨意,都在此刻,凝结成了她嘴上的一句话——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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