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美女》袆涵

13、住院

　　妈妈到医院的时候，我和苏婷已经在那里守了两个小时了，那家医院正好是苏婷妈妈呆的医院，所以可以先做手术。我看到妈妈瘫坐在医院的长椅上，表情木讷，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过来的。我看着妈妈失神的样子，心里越发的难受，只能期待的望向急诊室，希望看到的是医生手术后微笑的脸。
　　又过了几个小时，我们就一直呆在医院里。已经不知道是几点钟了，苏婷也早早的回去了，只留下苏妈妈时不时的过来安慰一下。我和妈妈就这么肩并肩的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好几次我偷看妈妈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呆滞，我想她一定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姐姐一直是她最出色的女儿，最令她骄傲，甚至我坐在那里就想如果是我在里面的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急诊室的灯就灭了。
　　妈妈疯了似的冲了过去，我只能跟在她身后，看着姐姐被推了出来，面色苍白，我的心里才有一丝安心——幸好没有蒙上白布。医生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我想也许他想和母亲谈谈，但是妈妈现在的状况，恐怕只想守在姐姐身边，我为难的看着身边的苏妈妈，她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把医生拉到了一边，看样子是询问什么，我于是焦急的向姐姐的病房走去。

　　姐姐一直昏睡着，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植物人。她的面容依然娇好，只是有些擦伤，这样也好，免得姐姐醒过来发现自己毁容了，搞不好玩个自杀什么的。妈妈就一直守在那里，什么东西都不吃，什么事情都不做，好像电视里得了绝症小孩的母亲一样，相较一下，我在这个病房里就显得多余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我默默的退了出去，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苏妈妈走了过来，她坐在我身边，用手拍拍我的肩膀，她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像是不想让病房里的妈妈听见一样，“李袆，你你姐姐的生命安全暂时没有危险，只是那条腿，恐怕……”苏妈妈没有说完剩下的话，但我已经明白了。还好，没丧命就好，我自己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悲伤，虽然姐姐一直是我进步的阴影，但在这种时候，血就是浓于水的。
　　苏妈妈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她一定认为将这种消息只告诉我实在太残酷，对我的压力实在太大，其实她不知道，她说的话真正的只对姐姐很残酷，对我那个一直追求完美的姐姐，很残酷。
　　以为姐姐捱过了鬼门关，一切都太平了。殊不知捱过是捱过了，只是把腿留在了那里，现在的我，倒是真的希望姐姐永远不要醒，否则她一定会歇斯底里，我看着妈妈憔悴的样子，不想她再有任何的负担。

　　苏婷在过了几个小时以后又来了，这次她带来了吃的东西。我没有胃口，只是象征性的在苏妈妈面前吃了几口，就已经饱了。我把饭盒拿到病房里，妈妈没有注意到我进来了，或者她注意到了，只是不想理我，我把饭盒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问妈妈要不要吃，妈妈摇摇头，眼神却没有离开姐姐，我担心在姐姐醒来之前，她都不会再吃东西了，这样下去，我们家就会有两个病号了，我告诉妈妈医生说姐姐的生命没有危险，但没有告诉她关于姐姐腿的事，果然她的脸上有了光彩，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接下来，只要等姐姐醒过来就行了。

　　等姐姐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医院盯了三天了。妈妈几乎无时无刻陪着姐姐，而我，在苏妈妈的一再要求之下，只是每天的上午和下午去医院看看，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留下家里。苏妈妈说医院不是一个适合孩子的地方，她始终把我们当成孩子，而面对这件事，我的反应的确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没有接触过死亡的孩子。
　　那天下午，我照例去医院看姐姐，意外的在街角看到了黎宇祥。他说他听说了我姐的事，所以特地跑来看看，看看我有没有事。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认为凭他的“冷血”会去关心姐姐，只是我没有点破而已。我向黎宇祥建议要不要去看看姐姐，他看上去很犹豫，我就一个劲的鼓动他，终于搞定了这块“千年大石”，只是他边同意还边说，“我可只是去看看你这个假期都干什么。”害的我又不得不施展我的独门绝技——飞了个大大的白眼给他。
　　走在路上，我才记得问起他的伤是不是好了。黎宇祥撸起袖子给我看，那个伤口已经幻化成一道疤痕和黎宇祥紧密结合了。“看你好了吗，复原能力挺强的。”我忍不住嘲弄他，看他一张得意的脸，好像在说我天生就是铁打的，你能奈我何一样。
　　“当然啊，”他丝毫没有听出我对他的说话语气中夹杂的个人情感，“从小到大，我打架……”之后的一路上，他几乎都在和我讲他是怎么被打大的，虽然我极度没有兴趣听。我开始后悔干嘛那么大嘴巴的关心他，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就是在这种自责和活受罪的双重打击之下，我终于到达了医院。

　　刚一到医院，我就听苏妈妈说姐姐已经醒了。而我，无疑错过了她们母女抱头痛苦的奇景，其实我也不想看见，否则呆呆的站在一边，更像个局外人。我看到苏妈妈把疑惑的眼神投到黎宇祥的身上（还好是疑惑不是暧昧），就告诉她这是我同学，认识姐姐所以来看看，不知道这个理由会不会被接受，其实我也没说错，只不过省略了好多而已。
　　我推开病房门走进去，黎宇祥跟着我也进来了。姐姐看上去精神很好，只是干躺着没有什么神彩。她看到黎宇祥来了以后，显然吃了一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她触变不惊的特质，明明虚弱的要命还是阴阳怪气的问他究竟是来看姐姐还是来看我的。
　　“我是看李袆的，顺便过来看看。”黎宇祥的大实话脱口而出，成功的把姐姐打入了“顺便”的行列。我担心的看着姐姐，黎宇祥的话果然对她还是有影响的，因为她马上就用那双失去往日光泽的眼睛狠狠的瞪了我一下。我转头看向窗外，“天气真好啊！”生硬的转开话题。
　　接下来就是我们姐妹间无聊的闲谈状态。虽然是我们的闲聊，姐姐的目光，可是一直锁定黎宇祥，好像是不愿意冷落他一样。我问姐姐妈妈去了哪里，姐姐就说打发她去吃东西了，毕竟是姐姐，若是我形容妈妈，就万不敢用“打发”这个词了，可姐姐说完之后又驴唇不对马嘴的问了黎宇祥一句，“你说对吧？”显得不伦不类。
　　我也知道了姐姐出事的原因，她是在和第N个男朋友谈完分手以后出事的，事实是那个男的揪着姐姐不放，死活不愿意分手，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夸大事实，不过她自己讲的倒是很真实，说是她趁着一个空档跑到街上，本来想打车回家的，没想到这么倒霉被撞了，说完还掉下了眼泪，我看姐姐这么无关痛痒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腿的事。
　　黎宇祥对姐姐诉苦的行为很是无奈，我看见他翻了几个白眼，打了几个哈欠，就知道他有多不耐烦。偏偏姐姐一会儿一句“你说对吧”，时不时的“你觉得呢？”好像她讲的事情黎宇祥也都参与了一样，表面上是在和我说话，事实上就是抓紧时间和黎宇祥搭掺，不知道姐姐的这些手段是不是和她的那些追求者学来的，果然是高招。
　　我对姐姐的行为倒是毫不在意，虽然看到她努力“巴结”黎宇祥的行为，胸口确实不舒服，不过我应该早就知道姐姐的司马昭之心了，所以以上的行为全都是意料之中的。但黎宇祥显然很不适应，我想如果以前有一个这样的女生一直缠着他的话，搞不好已经被他毙了，不过可惜她是我姐姐（注意，我强调了我字！），也只能默默受着了。
　　他足足忍受了一个小时，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我拉到一旁，在我耳边哀求，“放我走吧，让我离开你姐姐这个恶魔。”我看他那副可怜的模样，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不对，应该是糖吃多了的孩子，姐姐的糖衣炮弹轰炸的相当密集啊。
　　呵呵，黎宇祥你也有今天，我努力不要自己笑出来。然后回身对意犹未尽的姐姐说，“黎宇祥该走了，我送送他。”我的话还没说完，黎宇祥就已经开溜了。姐姐显然很不愿意，她差点就冲破体能的极限站起来了，不过可惜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故作风度的冲着黎宇祥的背影出神，然后语气遗憾的说，“好吧，你替我送送他。”其实我会替我自己送他的。

　　“下次这种事情，打死我都不去！”黎宇祥快步走在前面，生怕走慢了姐姐会在后面追上来。虽然姐姐现在走不了，难保她不会像咒怨的“主角”一样爬着走。我在后面跟着他，不像是送他，倒像是要捉拿他一样。
　　“下次不会让你去了，你慢点。”我快跑了几步，扽住他。没忙着说话，大口的喘着粗气，男生的体力就是比女生好，走路都比女生快，真是不公平。
　　黎宇祥倒也不跑了，大概他头脑清醒了吧，站在一旁陪我喘粗气，不过只是陪我，没有亲力亲为。他甚至还“体贴”的拍拍我的背，不过不知道居心何在，那几下可真是刚劲有力，我刚刚平复了心智，这会儿心都会跳出来了。我打掉他的手，免得他继续残害我这个幼小生灵。还好他没有追究我当初鼓动他的罪，否则我现在大概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我走了，”黎宇祥制止我继续送他，其实我也没打算再送了，再送就直接送回家好了。我停住了脚步，“那好，我就不送了。”说完转身准备开溜。黎宇祥拉住我，跟我说要我小心身体，其实我的身体没什么大恙，全家现在身体最好的大概就是我了，不过现在听着还是很舒服的，我喜滋滋的点点头。黎宇祥看着我，皱皱眉，这已经成了他的标志了，“你干吗那么开心啊？我只是随便说说。”
　　黎宇祥就是这样的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承认关心什么人，我突然发觉如果让他向我表白一定要有很多的勇气，完了，心里更喜了，我现在就想做点什么。
　　我把手轻轻放在嘴上，然后贴到黎宇祥的脸上，就算……亲一下吧？算是对他这么关心我的奖励，我冲他一笑，一定很丑，要不然他的面部肌肉怎么僵硬了呢？我没敢多看他，转头跑回医院了，妈妈也该回来了。
　　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