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摸今夏》Esche

7、第 7 章

　　星期天上午大概八点不到的样子，我听到有模模糊糊的手机振动声。懒得爬起来，谁知道是我的，还是韩宝乐的呢。多半是他的，他有女朋友哇，我可没有BF。韩宝乐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露在外面的鼻子有点红。没办法啊，谁让他过敏体质呢，我们家宝爷就这么娇贵，稍微风寒露宿一下就会生病。这不，又顺手把被子拉过去一半。“不要酱紫啦！”我徒劳地反抗。房里没有空调，阳台上的窗户却开着，初春的早上有点冷啊，我只好往他那里缩缩。没办法，昨晚又放浪形骸了一下，现在身体有点虚。
　　本来以为昨晚秦茨来了，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所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顾影自怜，听他们唱光良和Jay的歌。后来徐蓁蓁也来了。家琏和徐蓁蓁的对唱可是一绝啊。去年在西秀的订婚仪式上，家琏的一曲《在梅边》和徐蓁蓁的一曲《卡门》（叶蓓版）多么令人惊艳，两人望向对方的目光里当时就带上了负离子。后来又被众人推出来合唱一首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高起低回，第一次合作就配合得亲密无间，我咋就不知道老罗的歌能这么缠绵悱恻涅？
　　所以这歌成了家琏和徐蓁蓁的御用歌曲，此后再没别人唱过，而他俩每次同时登场都会来上那么一段。昨晚韩宝乐的另一个同学宋慕还在一边吹着口哨给他们鼓劲儿，那口哨吹得跟口琴似的，别提有多带劲儿了。可是听到那句“不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依然的笑容”，忽然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想到很多年前韩宝乐还不认识秦茨的时候，想到韩宝乐也曾经像今天对秦茨那样对过我……虽然都是些幼稚的往事，言情小说上一挖一大堆的，还都比咱有新意，可是某一种感觉，某一种只属于当时的感觉，却是我独有的了。
　　打住吧。我可不想写伤感的故事。本来昨晚真没我什么事儿的，好容易挨到要散场，大家一对一对地自去找消遣下半夜的节目了。我也随着人流往外走，边走边琢磨搭谁的便车可以省下出租费这么重要的人生大事，偏偏这时有人打我手机。
　　拿起来一看，是西秀耶。凌晨一点找我，估计也是在哪儿逍遥快活呢。顺便说一句，西秀订婚后一直都很忙，我们一大帮人出来玩，只有偶尔的几次能看到他的影子。而且自从两年前韩宝乐告诉他我们的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打电话给我了，平时如果不巧碰到还是能够有说有笑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很受宠若惊地推上滑盖，把听筒放在耳边。那边有很轻的呼吸声，却没人说话。
　　“干吗？让我听海浪的声音吗？”我笑着问。
　　那边传来微不可闻的笑声。
　　“好像讯号不太好。”我随口说，“听着吃力。”
　　“是啊，”西秀的声音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等我出了隧道就好。”
　　“在哪儿呢？”
　　“快到延安路了。”
　　“我们就在常德路。”
　　西秀笑了：“你们？可是我只想见你。”
　　我一愣，西秀很久没有和我调情了。
　　“你不会本来已经上床睡了，忽然很想见到我，就穿好衣服过来了吧？”停了一秒，我也驾轻就熟地调侃他。
　　鬼才信他。西秀和他未婚妻不是住在浦东吗？大半夜的从浦东穿到浦西，就是为了见我一面？脑子有病？
　　那面沉默了一秒，说：“你在想什么？不会又在心里骂我有病吧？”
　　我晕，忘了西秀可是有前科的。以前他要想我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打电话过来。有好几次我都睡迷糊了，他免不了被我骂得七荤八素的。
　　“怎么不说话了？”西秀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了。
　　“出隧道了？”
　　“嗯，刚出来。估计五分钟后，我会站在你面前……我们就不要挂电话，这样说五分钟好不好？”
　　“好啊，看在能搭免费车的份儿上，就等等你吧。”嘴上答得自然，心里却有点发慌。西秀今晚怎么了？
　　那边韩宝乐好像注意到我的动静了。他刚拦到一辆车，向我抬了抬眉毛，估计是问我要不要一起。我看到秦茨软软地靠在他身上，手圈在他的脖子上，就知道这位姐姐多半是喝多了，当然很识相地摇头了。
　　其实韩宝乐最讨厌喝醉的人，但是秦茨却有个贪杯的坏习惯，却又量浅，每每喝醉都会一反常态而变得特别缠人，让韩宝乐想撒手不管都不行。今晚估计又是个不眠夜了。可怜。
　　“阿宝在边上吗？”西秀忽然问。
　　“马上就不在了。”
　　“让他听电话。”
　　“不用了吧。人家可是美人在怀，空不出手啊……”
　　“他关机了，要不然……”话没说完，就停在这儿了。
　　果然，我前面又差点自作多情。虽然西秀看不到，但他一定猜到我又脸红了。就知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好的事儿。啥也甭说了，我奔过去，把手机塞进韩宝乐手里，又从他怀里接过软绵绵的秦茨。秦茨也不管我是谁，就来了个熊抱。韩宝乐和司机做了个手势，不要车了，司机于是载了宋慕他们走了。
　　空旷而繁华的夜街上，只剩下韩宝乐和我……还有我怀里的秦茨。一阵秋风吹来，吹散了些秦茨口中的酒精的气息，让我舒服了不少。
　　那边韩宝乐不知道和西秀说什么事，看表情，应该还是他很感兴趣的事儿。韩宝乐感兴趣的事情很少，归纳起来只有两个方向：不是和秦茨有关的，就是和毕业后的去向有关的。韩宝乐今年就要华丽地毕业了，我猜他多半要出国继续读博士。不过他还没跟我谈过……
　　在韩宝乐讲电话的时候，秦茨好像终于被冷风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推开我，揉着眼睛看着我歉意地笑。“喝多了，”她说，“今晚喝多了。”然后她目光散漫地寻找着终极目标。发现目标在自己九点钟方向时，满足地打了个酒嗝，脸上浮起浅浅的酡红。我看着她，真没啥说的，幸福中的女人啊！
　　终于等到韩宝乐结束电话过来，确切地说，是等到西秀的车出现在街口。我们三个鱼贯而入。西秀闻到秦茨身上强烈的酒气，很别有深意地回头看了韩宝乐一眼。后者耸了耸肩，有点无所谓，又有点无奈的样子。
　　车子先开往秦茨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韩宝乐和秦茨下去后，西秀又送我回家。不过一下子缺了两个人，我们都开始沉默。
　　“开夜路其实是一种享受。”过了一会儿，西秀慢吞吞地说，“尤其是在这种白天寸步难行的城市。”
　　“你不会享受着享受着就睡着了吧。”刚上车就想说了，西秀最近都在忙什么呀，看起来这么疲倦，再看看，左脸上的刀疤在霓虹灯的映照下也有一点诡异哦。不好意思，是条件反射了，我和西秀在一起总是很没安全感。尤其，今晚的西秀又那么奇怪。
　　我总觉得他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西秀转过头来看着我，笑得很顽皮。我连忙指着前方说：“看前面，大虾请看前面。”西秀脸上的笑不见了，他转回头去，忽然毫无预兆地说：“我下个礼拜结婚。知道了？”
　　什么？我有点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年前他说要订婚，大家根本没当真，觉得只是说着玩玩的，才多大的人啊。没想到真的订了。现在又要结婚，这玩笑就开大了吧。“你，你不是真的对人生失去憧憬了吧？”我忍不住道。
　　他淡淡一笑，没有搭着方向盘的右手打开了储物箱，拿出一叠非常精美的喜帖，往我怀里一抛。“好好想想，”他说，“我不会等你一辈子。”
　　我很想继续笑，或者嘲笑他也好，可是我呆呆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痛。
　　西秀把我送到楼下就绝尘而去了。我很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次能这样带着某种拥有感地看着他离开？不管岁月如何变迁，七八年了，我认识韩宝乐的第二天就认识了西秀。我陪了韩宝乐多少年，西秀也等了我多少年。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感到有个冰凉的人体钻进了我的被窝。那厮还把同样冰凉的手伸到我的脖子下面。我惊呼了一声。他低声地笑。然后我就再没睡着过，听着窗户被风吹得啪啪得响，看着猩红色的窗帘像鬼一样地飘。
　　“为什么你会过来？”我问。我家离秦茨的公寓可不近啊。韩宝乐从后面环抱着我，道：“我不喜欢身上有酒气的人。”
　　“切，什么话！你就不能在沙发上凑合一夜吗？”
　　“沙发上也能闻到酒气。”
　　“不要那么夸张好不好？”
　　韩宝乐就像家琏他们家那条小狐狸狗一样，把头在我脖子边上蹭啊蹭，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西秀没有送你上来吗？”
　　我一愣，西秀干吗要送我上来？
　　不是不明白宝爷的意思，只是，如果发生些什么能够改变整个股市熊市的走向，我也就不会吊在你这只质优股身上这么多年，却一直只赔不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