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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徐蓁蓁已经不在了。可惜啊,徐蓁蓁究竟有没有掉到床下去过,已经无从考证了。虽然我是真的好奇啊。
      漱洗过后,换上自己带来的衬衫和裙子(礼服收好了),我准备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因为时间尚早——我是说对别人尚早,其实已经快九点钟了——楼道里还没有什么人。三楼的房门基本都关着。走到二楼,发现到底那间的门虚掩着。家琏已经起床了?
      我刚往那里走了几步,就听见有人打了个喷嚏。哈哈,徐蓁蓁终于放低姿态去找家琏了?这才对嘛。据说经典的爱情模式是这样的:总有一方在追逐。因为人类的感情总有个把疲软期,相对的也就有了亢奋期。而恋人之间要长期相处,两人的疲软期和亢奋期最好是交错进行的。这样一方累了,另一方会追,很难走到分手边缘。
      “你有纸巾吗?”我听到徐蓁蓁在说。然后听到很轻的传递声。正准备推门而入呢,又听徐蓁蓁说:“我们分手吧。”
      这人说话怎么总这么大喘气的?
      我手立刻停在门把上不敢动了。家琏,你千万别答应啊,我虽然知道分手是必然的,但昨晚我发现徐蓁蓁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什么“易得”、什么“难求”,你应该明白吧。
      “你想清楚了?”我听到家琏问,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想不清楚,不过我不管了。”徐蓁蓁说,“我昨晚一夜没睡,她倒睡得很香。”
      嗯?一夜没睡?那被我推到床边缘怎么不吭声啊?那个……你不睡觉你干吗了?脑中立刻浮现出贞子披头散发坐在床头看着我的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其实和她没关系。”家琏轻描淡写地说。
      “和她没关系?”徐蓁蓁冷笑道,“你当我傻子吗?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对你对她都好,省得每天盯着副画看个几十遍。”
      家琏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克制怒火吧。少顷,他说:“你不懂的,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
      “在画里她很美,但那不是生活中的她。”
      “可是你很怀念那时候的她吧。”徐蓁蓁一针见血地说。
      家琏再度沉默。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落寞:“我也怀念那个时候的你。”
      徐蓁蓁忽然哭了。
      生活是很美好的,主要是因为我们大家希望它美好。很少有人会破坏一种“看起来很美”的东西而不产生罪恶感。如果一个外表光鲜的桔子已经烂掉了,你没有必要再把它剥开来看,对不对?那样它就会永远漂亮。
      这或许也就是韩宝乐人生哲学的高明之处吧。我个人认为他比较适合念广告学或者新闻学——那种让复杂事物简单化、深沉事物表面化、腐朽事物美好化的学科。啊呀,我好像偏激了。只是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对宝爷的综合素质充满了信心,他有极强劲的逻辑分析能力——这说明他知道是非黑白美丑善恶,而在内心深处似乎又有着极淡化的道德界限——这说明黑白美丑困扰不了他。所以他活得超脱,我活得窝囊。他活得随意,我活得麻木。
      比如秦茨就问过我:“七八,你毕业了准备做什么?”我说:“考研呀。”秦茨又问:“那研究生毕业后呢?”我说:“出国随便读个博就好。”她又问:“你准备去哪个国家啊?”我差点脱口而出:这要问韩宝乐啦。
      大家鄙视我吧,我就一牵线木偶——我要读研,因为韩宝乐读了研;我要出国,因为韩宝乐可能有这个打算。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坏习惯的。可能就是从中考那年开始的吧。那时候天总是很灰,日子总过得太慢——所以我基本不能理解《同桌的你》那首歌中表达的美妙意境。我的生活,用四个字形容:水生火热;用五个字形容:看不见阳光;用六个字形容:我想杀了韩宝乐——哦,对不起,一时激动,超过字数了。
      秦茨每次叫韩宝乐“宝宝”,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家伙哪点像宝宝啦?
      大家都知道我基础差是不是?韩宝乐当然也知道。可是他偏偏置之不理。以他的原话是这样的:“你把自己想成精英,你自然就会成为精英。所以你无需考虑你的弱点,你只要无限地扩大你的优点就可以了。”我当时颤抖着问:“宝爷,请问我有啥优点啊?”他看了我一眼,说:“你很无畏。”
      第二天去学校,我小心翼翼地问家琏:“你知道‘无畏’是什么意思吗?”那厮故作深沉地说:“‘三国’里说,两军交战,如果是勇者胜了,是胜在无畏;如果是智者胜了,那就是输在无畏。懂了吧?”
      不懂。
      我看韩宝乐真正想说的不是我很“无畏”,而是我很“无知”吧。
      有一年半的时间,每天晚上我都要在阳台上接应从通道口爬上来的韩宝乐,然后按照他的心情好坏开始或者是地狱式的、或者是天堂式的魔鬼训练。
      比如物理中的电阻问题。我当时比较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小细条是绝对值很大的电阻,而那些粗粗笨笨的反而是小电阻。韩宝乐那天心情蛮好。他把我拉到厨房,打开水龙头,让我看水流的强弱,又把我拖到卫生间按了一下抽水马桶,指着趵突泉一样的水流问我:“哪个更强?”我当然说是抽水马桶更强了。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好像是因为出口大。他说电阻也是这样,横截面的大小是关键。于是我隐约懂了……这算是天堂式的吧。
      再说说地狱式的。
      有一次我问他,什么叫做“见光分解”啊?他当时没解释,后来的解释让我觉得有点后悔问了他这个问题。那天大概是复习得晚了,他也有点困了,就在我床上躺了一会儿。宝爷睡觉的时候不能有一点点亮光,所以我也不能看书了,只好摸黑也上了床——难道你建议我坐在椅子上?上了床当然就会有一些别的活动啰。正被宝爷弄得意乱情迷的时候,奶奶忽然打开了门,还按亮了灯,我们两个像触电一样从彼此身上弹了开来。从此我深度理解了什么叫做“见光分解”。这绝对是一种不需要掺加任何化学催化剂、会改变物质原始状态的自然分解方式。
      为了尽量缩短这种训练的周期,我不可避免地成长了。那段时间我学到的知识比我之前十几年都多,我也从没像那段时间那样充满斗志过。是不是“像精英一样思考就会变成精英”不好说,但我知道“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确实是硬道理。长期和精英一起生活,人多多少少会精神些吧。都说即使“一字”也能成师,更何况韩宝乐这个几乎是把我的知识结构拆了重组了的“恩人”呢,所以他成了圆心,我成了绕着他转的圆周,这不难理解吧。
      另外,和小音见面后,韩宝乐那个仙子般的形象算是毁了。所以在考进他们学校之前,我已经成了这个学校的传奇人物了。后来之所以还能这么低调行事,是因为韩宝乐对大家说:“那个女孩只是我的邻居而已啦。”善良的人们自然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于是很快我就不拉风了。但是韩宝乐却越来越风光了。也许天使到了人间,食了人间烟火,有了七情六欲,真的是一件很鼓舞人心的事吧。而我作为那个把他从天堂拉下来的人,反而被激动的群众无耻地遗忘了。
      咦,我好像又犯老毛病了?一谈到我们家宝爷就离题千里。这不是家琏和徐蓁蓁分手的当口嘛,我居然不想些救命的,反而一门心思地回忆着当初的魔鬼训练?真是不可救药了。其实我本来是想用现身说法表达这样一个观点:生活中很多看起来很美好的东西,原来未必是美好的东西。你之所以能看得到它的美好,是因为你忽略了它的不美好。所以蓁蓁啊,不要哭了哦,既然家琏没说什么,你就不要较真了吧。你难道没听过“要是能够快乐,我情愿变成沙眼”这种说法吗?
      哦,你当然没听过,我刚刚想出来的嘛。
      这时候我已经不需要再往下听了,悄没声息地回到三楼。徐蓁蓁都哭了,家琏应该会心软吧。
      回到房间,打开房门,又让我受了一个惊吓。
      韩宝乐正神情气爽地坐在我床上,向我张开双臂,道:“小八,我好想你啊……”
      我当然欢天喜地地跑过去了。
      这厮却忽然收回双臂,往边上一躲,让我扑了个空。我好容易控制住了加速度,没摔在床上,心里那个委屈啊……刚刚还想跟别人说什么美好不美好来着……
      韩宝乐嘿嘿一笑,抱住我亲了一口,道:“傻瓜,今天愚人节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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