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摸今夏》Esche

16、第 16 章

　　一曲终了，先是一片沉默，然后大家几乎同时开口说话。唉，看样子不是我敏感，别人也都感觉到了。
　　“那个，下一首谁来？”韩宝乐问。秦茨一边翻着歌目，一边问：“宝宝，下一首是什么？”韩宝乐立刻答道：“是李宗盛的歌，男生的歌。”然后听到西秀的声音沉稳地说：“谁把麦给我一下？”
　　我连忙把话筒递过去，很小心地不要碰到西秀的手指，也尽量避免眼神接触。西秀爽快地接过话筒，好像一点也没发现我的做作。
　　但是音乐一起，我就知道错了。
　　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
　　竟然是这首歌。
　　我印象中上海下的第一场雪，就是在我认识韩宝乐和西秀的那一年。那天韩宝乐作为优等生当然照样去上课了。我前一个晚上听说会下雪，自然挖空心思翘课了。然后我就在我们家楼前等啊等。因为我们家楼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小水池，里面曾经还养过金鱼，现在依然收拾得清清爽爽的。雪花飘到池面上将融未融的时候，一定很美吧，也许还能看出是六方晶系？如果雪花可以积满这个水池，我就可以舀一点雪回去泡茶了。奶奶说这样泡出来的茶凝而不腻，很适口。所以当第一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我笑得像个傻瓜一样，还在想晚上要怎样跟韩宝乐炫耀一下。
　　后来我有点失望了。雪没有想象中的大，只是蜻蜓点水地覆盖了水池的一个很小的角落。不过我还是把之前准备好的茶杯拿了出来，小心地把那么点雪也舀进茶杯里去了。后来没有看到一丝雪花的邻居们不知道会不会认为我没有公德心？
　　一切做好，早就已经冻得浑身发抖了。虽然雪不是很大，但因为我穿得不很暖，头发上的热度不够，还是积了一些在我身上。我走到大楼门口，一边跳着让雪花落地，一边觉得，其实韩宝乐也没错过什么呀。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笑。
　　我回过头，就看到了西秀。
　　后来西秀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亲我的时候，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哦，这就是我和西秀的初吻。然后西秀抱着我坐在楼道口的台阶上——那里可以看到雪，又够暖。西秀轻轻地在我耳边哼唱：
　　“你是我生命中的精灵，
　　你知道我所有的心情，
　　是你将我从梦中叫醒，
　　再一次.再一次给我开放的心灵……”
　　很多年后，也许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吻是怎么样的了，但我忘不了西秀清澈的声音。变声后他的声音有一点不同，但我还是喜欢听他对我唱这首歌。每一年生日都唱，从没落下。因为除了西秀，没有别的男孩会为我唱歌。
　　忽然感到眼中有温热的东西要往下流，我赶紧侧过头去，用手掩住了眼睛。我想我的这些小动作逃不过那些人精的眼睛。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啊！也许是下意识地逃避，也可能是真的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啊……而西秀，竟然在我生日这天，结婚。
　　以前看到星座书上说：3月31日出生的人是个勇士，无论什么情况，都会勇往直前。又看到说，缺点是：难以接触，没有弹性，沉迷。
　　我觉得这些缺点已经足够毁了我所有的好处了。而西秀却说：“因为你的闪光点，没有人会看见你的缺点。”
　　“关于爱情的路啊，我们都曾经走过；关于爱情的歌啊，我们已听的太多；关于我们的事啊，他们统统都猜错。关于心中的话，心中的话，只对你，一个人说……”
　　我缓缓抬起眼帘。
　　西秀并没有看我，他的声音很轻，更令我想起那个上午耳边轻柔的哼唱。
　　“我所有目光的交点，在你额头的两道弧线，它隐隐约约它若隐若现，衬托你、衬托你腼腆的容颜……”
　　这首歌不长。不过因为是西秀在唱，我觉得很长——也许有一辈子那么长。
　　我知道西秀唱这首歌只是因为今天是我生日。很可能他以后再不会为我唱了。但是如果生命可以重来，请告诉我：在我们两个之间，究竟是我放弃了你，还是你放弃了我？走到今天这步，是你的选择，还是我的选择？
　　西秀唱罢，把话筒递给韩宝乐。韩宝乐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接过来。不就是个简单的传递话筒的过程嘛，难道还有什么象征意义不成？
　　下一首歌是韩宝乐的。
　　我没怎么仔细听。反正也不是唱给我的，不过好像也是李宗盛的歌。我就听到了两句：“从风里走来就不想停下脚步，如果欢笑可以骄傲我们要它响亮；向风里走去就不能停下脚步，如果年轻凝成泪水很快就会吹干。”
　　这歌和西秀那首一样老，而且还是出自同一张专辑。九九年的时候已经算不得新歌了，今天再拿出来唱，实在有够老土。不明白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新歌不唱，非要唱这首？不过我哪有心情再管别人啊，再失态下去，也许过了三十年还有人会说，当年七八如何如何放不开吧——在手里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又痛哭流涕。这什么人啊这？
　　所以当宋慕一阵风似地冲进来的时候，我从没那么真心地欢迎过他。不过宋慕连正眼也没看我一下，直接扫向家琏：“小何，李丕好像喝多了，你有醒酒的茶没有？”
　　“要什么醒酒的茶啊，直接按浴缸里就行。”韩宝乐说。那个李丕也是他带来的。
　　“醒酒的茶好像没有，”家琏站起来往外走，“不过冰块和醋倒是有。”走到门口，他忽然瞥了我一眼，说：“七姨太跟我一起去。”
　　糟了！
　　琏二爷好像又叫溜嘴了。
　　不知道这个绰号的只有秦茨和潘小易。不过极富戏剧性的是，偏偏就这两人的理解还都和正确答案相距甚远。具体表现在秦茨马上瞪了家琏一眼，而潘小易则暧昧地看着徐蓁蓁。
　　哈哈，我在心里笑。前一刻鄙人还在感叹这个世界很精彩，现在不得不说，这个世界之所以精彩，是因为我们太疯狂。
　　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刚刚和西秀拗断，还没和宝爷撇清，就又搭上了家琏？如果真是这样，我个人倒觉得，应该反省的是家琏，而不是我。
　　估计之前徐蓁蓁的那首歌让别人想歪了，尤其我还那么冲动地打断了徐蓁蓁的演唱。唉，我咋老给自己扣屎盆子呢？只好乖乖站起来，当什么都没发生往外走。这些年来，啥也没培养出来，就培养了个被人冤枉了不解释的风度。
　　到了楼下，发现李丕同学还真是不需要醒酒汤了——呼噜呼噜给睡上了，还怎么叫都叫不醒。家琏和宋慕好容易才把他抬进了底楼的那间客房里。李丕那个胖子还真重。家琏和宋慕一致认为，李丕同学至今无人问津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女生能承受他的体重。
　　家琏一边笑一边往客房外走，宋慕却挡住了他。
　　“我说，”宋慕拍了拍手，看着家琏，“既然知道是七姨太，就应该知道是谁的人。”
　　家琏挑起眉毛看着宋慕：“那又如何？不是我，难道是你吗？”
　　“你知道我当时只是在开玩笑。”宋慕说，瞥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家琏说，“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
　　家琏没有回答。
　　“我问你现在知道了吗？”宋慕挡在门口，有点家琏不回答就不让他出去的意思。
　　家琏的脸冷得象冰一样。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在五秒之内，会有一些事发生。现在开始倒计时：五、四、三、二……家琏一拳打在宋慕的小腹上。宋慕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抬起头来很惊讶地看着家琏：“想不到你小子秀秀气气的，居然喜欢女人！”
　　我晕倒……
　　这是我有史以来听到过的最具挑逗性的“被揍宣言”——绝对能挑起一顿胖揍！宋慕应该不知道吧，家琏是最讨厌被人当成小受的。
　　我悄悄地把门关上。今天毕竟是西秀结婚外加我生日的大好日子嘛，还是把不稳定因素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吧。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惟恐天下不乱？可是，这能怪我吗？家琏只有在这个时候最man啊。
　　等家琏打完，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可能是考虑到我在边上吧，今天战线拉得不是很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什么，你离老七远点。”家琏最后踢了宋慕一脚，才向我走来。我立刻给他打开房门，两个眼睛开始放星星：“家琏你好帅哦……”
　　“主权问题，不是一个可以讨论的问题嘛。”家琏朝我疲倦地笑笑。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唉，我也知道。其实今天家琏打宋慕，不是因为宋慕挑衅了家琏的威严，而是因为宋慕认为我是属于韩宝乐的。
　　“打得舒服伐？”我继续挑战他的极限。
　　“老七……我很累。”
　　看他不再笑了，我想大概家琏真的不喜欢打架吧。不过有句话我还是得说：“家琏，刚刚我‘一’还没数呢，你这次定力不如上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