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摸今夏》Esche

11、第 11 章

　　我后来去“赛博数码”混了一个下午，又去“许留仙”坐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回家。其间收到宝爷的慰问电话一个，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情，我说没什么事，就挂掉；又收到家琏的搞笑短信数条，却没有对画展的事做出解释。算了，我也无所谓，能有多大的事呢？说不定只是怕我的“美术修养”丢他的人吧……不过这样想了，我好像更难受了。停了停了，什么也不想了，先对付了面前这杯“摩摩喳喳”再说。
　　说起来，吃甜品真的能让人的心情立刻愉悦起来。不过我也不敢多吃，要不然宝爷又要唧唧歪歪了。我这些年的体重一直控制在45公斤左右，尽管我的身高已经增长了十公分了。韩宝乐有时候会说我缺乏“健康美”。因为很小的时候做过脊椎手术，所以我基本上避免任何含有“跑跳旋转”的体育运动。其实我也很想像秦茨那样活蹦乱跳的，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早上去晨泳，看起来终于结实了一些。刚刚开心了一点，韩宝乐却又说：“老七，你最近的皮肤好像特别容易破啊，是不是氯水浸得多了？”
　　吃了半杯甜品，我拎起婚纱店的纸袋子，抓起外衣准备回家了。忽然手机又响了。
　　“谁啊？”我一边穿着外衣一边夹着手机，来电显示上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你是绮芭吗？”一个很斯文的女中音。
　　“是啊，你是谁啊？”
　　“我，”对方好像有一点激动，声音打颤，“我是妈妈啊。”
　　我保持左手伸进外衣里，右手还露在外面的姿势两秒钟。
　　“哦，是你。请问你找我有事吗？”我恢复了意识，很客气地说。不客气不行，十几年没见面了。
　　“你现在在哪里？可以见个面吗？”她有些热切地问。显然已经打电话到家里去过了。不知道奶奶听说是她会有怎样的反应？但愿血压没有升高吧。
　　我把许留仙的地址随便报了下。她说马上过来看我。呵呵，好吧，随你。在你来之前，我先在时代广场里随便转转好了。
　　于是我把衣服穿好，走了出去。一阵夜风吹来，头发有点乱了。第一次没有心思管它了。还好韩宝乐没在我身边。
　　再转到时代广场下面的一家日本料理店，买了鳗鱼饭出来，回头可以当夜宵嘛。刚从料理店出来，手机便响了，母亲大人来了。
　　我一眼就认出了她，虽然她坐在车里没有出来，但是她和印象中的那个人几乎没什么变化。头发也和我一样片染成铜红色。但我不认为血缘和品位有直接联系。她是怎么染成铜红色的我不知道，我染成这样全是因为韩宝乐说好看，所以特别去“金太子”做了。为了染成这样，我可花了三个多小时呢。
　　“车不错。”这是我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其实她的车保养得一点也不好，看起来破破旧旧的。但至少说明买了很多年，Fiat的车，听说特别耐用。原来母亲大人当年不是因为养不起我才不要我的。
　　“上车。”她打开副座的门，请我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上去。
　　“有什么话就这里说好了。”我说。
　　“分别那么多年，妈妈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她很温柔地看着我说。
　　“我知道。”我冲她一笑，“也许上了车，真的会有很多话说吧。”
　　僵持着不肯上车。
　　她脸色微变，有点不快地说：“这里不能停太久，请你上车好吗？”
　　“所以说呀，有什么事你直说啊。”我完全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你这孩子……”她想说什么，又把话缩了回去。听语气估计是责备我的话，可能是忽然想起自己没什么立场骂我，所以就又收回去了。其实何必呢，你就算骂我两句，我也不会生气，毕竟十好几年没人骂过我了，新鲜着呢。
　　她把一个很厚的信封递给我。
　　我没接。
　　因为肯定是钱。
　　不是说我有多清高，只是接了钱，回去咋跟奶奶交待呢？
　　她看我不接，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只从那个信封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公司地址。有空打电话给我。”她停了一停，很郑重地看着我，“现在说什么弥补都是假的，但是妈妈确实是想你了。所以请你不要把这张名片扔掉，就算暂时不想打给我，也要收着它。这个电话会一直为你保留着。”
　　说完话，眼圈好像有点红地看着我，很楚楚可怜。说起来，母亲大人确实是个美女。我有点心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名片。她却忽然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捏了捏才放开。我有点愕然地抬头看她，然后，很有礼貌地帮她把副座的门关上。
　　虽然脑中还有她当年残留下的模糊印象，但是眼前练达的女子却是陌生的。她一边倒车，一边从驾驶座的窗户里探出头，对我说：“要给妈妈打电话哦。”
　　我愣愣地站在人行道上，目送她的车驶远。又是一阵夜风吹来，我的头发更乱了。可是再乱能有我心里乱吗？不知道为什么要现在跑出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你可以说你当年不冷静，和其实不很爱的人结婚却后悔了。但是既然不想要，就不要得彻底一点嘛，一会儿要一会儿又不要了，就像不会开刀的医生索性给病人的伤口缝上拉链算了，什么时候出现问题了，拉开来就是。可是病人受得了这折腾吗？
　　还记得《大话西游》里唐僧的一段名言：“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话你就说话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难道你真的想要吗？……”
　　母亲大人，当然我不会这么折腾你。可是我也想问你：你确定你这次真的想要吗？
　　看起来母亲大人这几年混得还不错。也许现在的她再遇见父亲也会风度翩翩。可我还记得他们当年闹得有多僵，我记得妈妈把结婚照一点一点撕去时嘴角滑落的泪。
　　我对她并没有多少恨，对父亲大人亦然。因为和人打交道你很难不变坏，很多时候是为了守候某些本质的东西才去经商的，最后却连这些本质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出牺牲。因为“交易”已经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这样做了。现在母亲大人既然也经商，对父亲当年的背叛也许会有另外的见解了吧。比如此刻时代广场门口那三五个年轻人，就像是刚刚谈完生意走出来的样子，目前看起来都气质清华，谁知道过几年是否还有如此骄傲？尤其是中间那个身材修长的，长得越漂亮越容易变质，没办法，受诱惑多啊。我这么想着，朝那个人挑了挑右眉毛，好奇地想看看他的反应。
　　正巧那人抬起头来和我对视了一眼，从没有表情变成一脸惊喜，叫道：“小八！”
　　完蛋！居然看了半天，也没意识到那个帅哥正是我家西秀。我说呢，怎么满大街修长俊俏的美男子啊。现在心情不好，本小姐不想聊天，怎么办啊？那边西秀已经和他的同伴打了招呼，向我这里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先发制人地问。
　　“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嘛，临时约了人去时代广场，忘记了？”西秀眉开眼笑地看着我，“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呢，你刚刚是在和我调情吗？”
　　“哦。”我被他说得灰不溜秋的，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做那个挑起一半眉毛的动作了。我也是在欧洲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这种挑逗方式的。没想到出师不利……
　　“真不是来找我的？”西秀还挺执著。
　　“不是。碰巧路过。”
　　“可是我朋友说，看到这个女孩在这里站了很久啊。”
　　我抬起头看着他，西秀真的很期待地望着我。我只好扁扁嘴，把大实话收了回去。也是，我和西秀真的需要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了。尤其今天见了妈妈，更让我想起，如果他因为我的关系走上了我父母的老路，那将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啊。
　　“袋子里是什么？”西秀指了指婚纱店的那个纸袋子。
　　“就是几件伴娘的礼服。”
　　“那那个袋子呢？”
　　“是鳗鱼饭。”
　　“把礼服穿上我看看。”西秀兴致勃勃地说。
　　“回去看你们家小易吧，那可是真正的新娘婚纱啊。”
　　西秀忽然从我手上把纸袋子拿了过去，很认真地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说：“我就要你先穿给我看，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