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河祭 ...
-
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这话果真是一点也不假。
孟洁凤想来不喜欢我靠近她 ,因为她常说蠢笨也是一种疾病,凡是疾病大多都会传染的。这回我不仅扯坏了她最心爱的衣服,而且还窥探到了她的秘密,也不知会被她毒哑还是灭口。
“赵合德,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你。。。”孟小姐抬起手指向屋外,“现在正好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你去莲塘边跪着吧。”
我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提起裙子就像莲塘那里跑去。没想到到了莲塘之后,跪着跪着我便睡着了。
“后来,合德就瞪着眼睛对小姐说,你要是想活命,就跟我来。”宜主的说话声将我带出回忆,我侧目看了看她,只见她一脸悲悯,似乎死的是自己的至亲一般,“我当时吓坏了,只晓得要跟去保护小姐,所以也没去找其他人,我就这么一路跟着她们到了莲塘。没想到一到那儿,合德就阴笑着一把将小姐推入莲塘,然后。。。我就吓得晕了过去。”
宜主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在场的人均都为之动容,向我投来愤恨的眼神。
“此。。。此案。。。到这。。。这里已经。。。非。。。非常清楚了!”知县说完,衙差就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小声说道,“识相的就快些画押!”
我似是没听到一般,直直看向宜主。宜主将衙差丢在地上的状纸端端正正放于我面前,随后在耳边细语道:“合德,你活着也只是我的影子,若是死了便可以换姐姐一生荣华!”
我垂下双目,默然点了点头。姐姐,你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的姐姐啊!
双手突然被松了绑,却也只是麻木不堪。衙差抓着我的手在状纸上摁上了鲜红的指印,就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惊艳至极。
“我们大人向来慈悲,也不忍你小小年纪被斩于菜市口。”红衣衙差满意地拾起状纸,嘴角扬起笑容道,“近来这里水灾为患,淹了不少农田牲口。我们会将你投入河中祭拜龙王,也算留你个全尸,下辈子投胎好好做人吧!”
身后传出说话声,有的在赞叹知县的公正廉明,有的在唾骂我的心狠手辣,更有人觉得大快人心用力的拍着手,而这些杂声,在我的耳里组成了一首动人的曲子,仿若从前在江边听着船家女飘渺的歌声,久久也散之不去。
宜主在吴管事的搀扶下离开了我的视线,她回头对我惨淡地笑了笑,这样的笑容我从未见过,好像是从前故事里穿梭在廊间的鬼魅一般,一晃而过。
宜主啊,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你的影子。如若你有一天连自己的影子都失去了,那你的生活还会完整么?
最后一餐,我终于吃上了鸡腿。当我狼吞虎咽地把它往嘴里塞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食之无味,像嚼蜡一般。
“赵合德,有人来看你了!”牢房外看门的衙差对着里面吼了一声。我抬眼,望见了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人缓缓顺着陡峭的楼梯走了下来,他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有些不大真实,斗篷的下摆处绣着一朵朵金色的莲花,栩栩如生。
我只看一眼,便低头继续啃手里的鸡腿。
“小丫头。。。这鸡腿就如此好吃吃么?”他也不靠近我,远远地就止住了脚步。
我只作是充耳不闻,啃完鸡腿后摸了摸嘴便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
“丫头,你怎么也不问我是谁?”他用指甲挑了挑灯芯,蜡烛“啪”的一声爆出点点火星,“你瞧,这可是个好兆头呢!”
我冷笑一声不去理他。这年头怪人怪事真多,不知道他是从那个疯人院里跑出来的,这么热的天还披着厚厚的斗篷,也不怕悟出一声痱子来。
他似乎是猜到我在想些什么,清了清嗓子道:“凡是见过我面相的人,如今都在阎王那里当差了。你小小年纪,我自是不愿折了你性命的。”
这人真可怜,听他的声音也绝不超过而立之年。也不知他曾经受了什么刺激,说话竟是如此颠三倒四的。
“你这孩子也真是奇怪,常人最珍惜的东西,你就这样轻易的丢弃了。难道,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了吗?”他提起桌上的茶壶,缓缓给倒了一杯凉水,“我可以借你20年的性命,你是否愿意?”
“借命?”我扯了扯开裂的嘴唇,沙哑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声音。
他端起茶杯,慢慢走向我:“你靠过来些。”
我匍匐着爬到牢门处,哆嗦着接过他递给我的茶杯。粗糙发黄的杯子捏在手里有种黏腻的感觉,我刚想将杯子里水一饮而尽,他却伸手制止了我。
“你看看杯子里,是不是有你认识的人。”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仔细朝杯子里看去,浅浅的水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慢慢化成一张我熟悉的脸。
那日月下,你轻笑唇边,飞眉入鬓,一袭白衣倾倒了众生。
“莲花妖怪!”我的喉咙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你怎么知道。。。”
“他也问我借了二十年的性命。”红衣人拍了拍我布满伤痕的手,轻笑道,“若是为了他,你可愿意修改你自己的命格?”
我紧紧咬住下唇,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忘了和你介绍我的身份了。”红衣人清了清嗓子道,“我是一位司命,也就是专门替人改变命格的人。”
又是一个江湖术士,我叹了口气。从前总有些穿着黄褂子的老头在大街上晃来晃去,看见年老年幼的就拉着别人说可以帮人改变命运,如若命运真是这么容易改变的,那么现在大街上走着的人人都是皇帝太后了。母亲常常都说谋生难,想来也是如此,想来江湖术士也是极好的谋生职业,每天扯扯嘴皮子骗骗人就是了。
他瞧我闷不吭声,抚了抚衣摆上沾上的稻草,戏虐道:“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在哄你,或许给你看些小把戏,你就会信我了。”
说完,他退后两步,挥了挥衣袖。“你的心告诉我,你最爱的便是莲花。”
语音刚落,牢房的石板上顿时开出朵朵金莲。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它们在我面前悄然绽放,辗转蜿蜒,盘于牢房的木栏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