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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正是江南好风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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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手拎食盒回去,又担心院中的几位饿着,便换了一条近路走,这路要东拐西拐更多次,但却是用的时间短了有一刻钟,其原因应该还有来时几人是散步,回时则小跑起来。
回到别院,竹笙去请少爷小姐们用膳,阿星和依铃收拾院中的石桌,将食盒里的菜取出放好,买的水饺也放在桌上,每样点心都取出四只拼在一起,又擦了石凳,依铃回屋从包袱中取了三个刺绣坐垫放在石凳上。待一切收拾完毕二人站着候着的时候,另外三位才出现。
桌上,何卓临见了八卦鸡就两眼发亮,对裴凝裳介绍:“凝裳这的八卦鸡可是相当美味,这安吉镇是个八卦城,八卦城中的八卦鸡据说是由八种主料十种辅料烹制而成,而且这八卦鸡还只有悦楼的最好。”又一眼瞟到了水饺,激动地说:“这一定那家阿婆做的,你看这水饺包的一定错不了!”
裴凝裳看着桌上的菜肴,却也想不出何卓临为何能如此称赞,到底也只是一个小镇而已,便示意依铃帮她夹菜。依铃夹了一块鸡脯肉、腐乳肉和云雾肉,又舀了一勺白果和豆腐,盛了一碗乳鸽汤,又另拿一个碟子夹了芥兰和点心两块,然后退下。
阿星见竹笙站在杜逸清后,自己便悄悄地也退到一侧。
少时,杜逸清开口道:“既然如今我们在外,你们也不必在这里伺候,先下去收拾好等会来吃饭吧。”
三人便一起退下。
竹笙领着阿星到后院,让她开始练基本功。
说是练,其实竹笙也只是想了解一下阿星的身体筋骨情况。
直到依铃来叫二人吃饭,竹笙发现这孩子虽然小身板瘦弱,但马步扎的挺稳,骨骼也柔软,便让她停下来,边走边问:“看你的身子骨,倒不像是第一次练功。”
阿星只好回道:“小时候跟着家里人练了练,不过一点皮毛,并没有深入。”
竹笙见她不愿详谈,也没有多说,只是顺着说道:“有底子也好,我还担心你的年龄才开始练会不会迟了些,既有底子便方便得多。”
三人来到石桌,桌上的菜已和走时不同,裴凝裳方才特意又叫回依铃分出些菜让他们吃,故而这倒也不是剩菜,阿星心中默想:这主子倒真是对下人好,还专门留下菜,自己以前……
依铃见阿星没有动筷子,便夹了一块鸡肉到她碗里:“你以前应该没当过下人吧。我们自是不能和主子一起用餐的,这是规矩。小姐还特意让我单独将菜留下已是很好的了,你以后要习惯才好。”
阿星点头。
饭后,依铃将没有吃的点心收拾好,又装进食盒中,阿星在一旁帮手。
事毕,见天色晚了下来,依铃便让阿星去里屋睡觉,自己在外面做刺绣。
不知多久,依铃放下手中物,揉了揉眼睛,撩开里屋的帘子,看阿星睡着了,放下帘子灭了灯,睡下了。窗子没有完全掩上,阿星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着眼。
半晌,听见外间依铃的呼吸十分平稳,便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完全撑开,盯着天空的星辰。外院似是传来了琴声,沉抑却沁透心扉。阿星从小便习筝,音律即使不算精通也是知晓一二。弹琴之人必是技艺十分纯熟,才能做到琴情相融,听起来细微悠长的曲调让人感到弹琴之人心中难以言表的忧思。
“这……不该是裴小姐所弹。”如同凝裳那样从小一直生活在侯门大院中的贵族小姐怎会有如此心境,即使有烦心之事,无非是家中各房争宠,她一个通晓诗书擅长琴艺的名门闺秀心思简单,即使年龄虚长阿星几岁,但情感经历之丰富自是不如的。
“这技艺如此高超,待我知道是谁在弹奏,来日若有机会定要请教一番。”言毕却看了看自己,不由轻笑,自语道:“可云影是何身份,哪里有资格和此人相交……”
十一岁的邓云影到底经历了何事,需得女扮男装、更名离乡、心思婉转地生活。
坐在床上,云影打开了一直背着的包袱,轻抚扳指,独自啜泣。
外间琴声已然散去,这院中不过六人,深闺中的裴凝裳不会有此心思,家中宝玉何卓临不会如此感性,剩下二人一人手掌有茧手指有伤,这深夜抚琴之人定然是杜逸清。云影小时所读过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也不过是他这样,却不想还有这般让他心头难解之事。不过到底于己无关,若不是那琴技实在引人入胜,云影的心思也不会飞了去。
翌日不过寅时末卯时初的时候,依铃就叫醒云影,两人将行李收拾好,又烧水倒入温壶,将路上要带的点心放在上层盖好壶盖放入马车。此时,竹笙已买回了早餐:小米粥、红糖饼、豆沙糯米团子和几样小菜。
依铃去伺候裴凝裳洗漱,竹笙和云影一起将早饭盛好摆在桌上,罩上盘碟后,竹笙将院落简单打扫起来,云影则去书房等地收拾昨日放下的物件。
将棋盒等东西放回马车后三人已经坐下吃早餐,依铃依旧一旁伺候,不过不见竹笙。
杜逸清见云影进到院子,说道:“阿星,你去我就寝的厢房将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拿去车上。”
杜逸清的厢房并无什么,独独那张琴在案上那么显眼。
云影怔怔地看着琴,确是好琴:桐木作面衫木作底,鹿角灰有流水断,但琴底却。
“阿星。”云影一惊,怀中的琴险些摔下,却见竹笙笑咪咪地走近,“少爷怕你抱不起这琴,可我就说你昨晚步子那么稳怎么会连琴都抱不动呢。不过,还是我来吧。”
云影将琴给竹笙,出门却发现众人已吃完早餐离开院子。
“你还没吃吧,依铃留了些点心给你作早餐。早晨起来到现在必定饿了。”竹笙无奈地笑了笑,“其他人都已经上马车了,你去收拾少爷厢房的时间的确有些久了。”
将琴放好,竹笙又坐在车外开始驾马车。杜逸清如昨日一般的高情逸态,裴凝裳则在看依铃最新的绣品,唯独何卓临两眼时不时地瞟向云影。云影只当没有看见,依旧一人坐在角落里。
何卓临终是忍不住,问杜逸清道:“清哥,你这新收的的小厮着实不苟言笑啊,而且这做事成问题,你让他收拾下东西竟要我们等他。我家中摘星和他年纪差不多可做事好得多……”
杜逸清一笑。
云影低头道:“阿星是生手,所以……何少爷大人大量请不要责罚。”
何卓临见杜逸清并没开口,但阿星却将话抢了去,自己又不知接什么,有些急了。另一边厢裴凝裳见杜逸清并无怪责之意,并又朝何卓临道:“何公子,既是杜公子的下人,你又何须诸多责难呢?况且我方才听依铃说,他昨日到刚才做事都是极伶俐的,他个子又不高,抱琴自是有些吃力,身为主人还是要体谅些下人才是。”说完也看着云影。
其实裴凝裳何尝不好奇这样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不过容貌清秀,但长相女气,究竟是何缘由让杜逸清在途中将他带在身边。但杜逸清又真的清楚他为何将她带在身旁吗?是因为心结难解一时同情还是对她好奇?怕是他自己也说不清。
云影依旧低头。
静了片刻,杜逸清开口:“卓临,你还是心性急了些,阿星毕竟不熟,莫要多番苛责。”顿了顿,似又想起什么,接着说:“上次我们走这条路怕是你已经不记得了,今明两日路途条件会差些,这段路城镇间距较远,若是错过驿站和农家,我们只能在车上过夜了。小裴,这两日要委屈你了,待过了你便换回女装吧,那时离到暮紫城也不远了。”
裴凝裳微微点头。
就这样三两日过去,夜间运气好都找了农家住,虽说几位都是侯门大院的公子小姐,但也知道出门在外不能多讲究,倒也不是很为难。难得是房屋分配,农家本就屋子不多,依铃自是陪着自家小姐住一间房,剩下三个男人也是一间,这云影却不知该如何,最终还是杜逸清想得多,说还需一人看马车,便让云影夜里在马车里睡。
开始竹笙觉得让一个小孩子看马车这能看得住吗,虽说他有一点功夫底子,可还只是基本功而已,不会个一招半式怎么能保护。杜逸清无法只能说他瞧着阿星似是不愿在这屋子住,可能是与习俗有关,他不好勉强,何况这里虽离城镇不近但民风淳朴,治安一向很好,安全自是不用多虑,与其阿星睡不好还不如让他在车中。竹笙倒也没有再坚持。
第四日一早,依铃帮凝裳换回女装打扮,梳了发髻画了眉,插上珠花戴了耳饰,淡蓝色广袖短衫下一袭湖蓝色百褶裙。农户的女主人烧好了早饭请客人临行吃,见到了裴家小姐着实一惊,愣了半天才开口:“昨日晚了太暗,只觉得这小哥清秀,却没有想到竟是为天仙般的小姐。”
依铃掩口浅笑,裴凝裳作揖柔声回道:“大娘谬赞了。”
何卓临瞧着裴凝裳的温婉静美模样,一时怔住,只觉得此人只应天上有,而前几天与他斗嘴置气那人从没存在过,儿时的嬉笑打闹场景也是抛却脑后。
杜逸清看着何卓临眉头微皱,似是在担忧着什么。
就这样,一行人终是到了暮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