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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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病倒的不止芳儿一人，木槿言被送到林府西苑后，阿城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他，脸色苍白的瘆人，仍是挂着笑意，宽慰阿城，不必替他担忧。
阿城勉强笑着回应他，心中却是酸涩不已。公子为救醒林夫人不惜耗损内力，明明数日来赶路已经疲惫不堪，这下终是支撑不住，少说也要卧床数日才能将养过来。
好在他自己知晓如何用药，相爷还下了令，为了方便他调养，府里一般的药材任他随意取用。
木槿言两度对林家母女有救命之恩，林丞相看他寻亲无果，顺势将他留在了西苑暂住，吩咐下人好生招待。一则是怕夫人病情再有反复，留在府中更为方便诊治；二则，林丞相颇为爱才，几次交谈下来，有意招为门客为己所用，却不好明着开口。
木槿言心照不宣，本也不算什么大病，却拖拖拉拉调养了半月，等他完全康复，京城已经一扫寒意，春风醉人了。
这日夜里下过几滴春雨，一早便晴了天，碧空如洗，园中草木枝叶舒展开来，散发着阵阵宜人清香。他趁着阿城出去“寻亲”的功夫，自觉身子恢复了七七八八，取过竹杖，第一次走出养病的房间，去院中透气。
鼻尖飘过几缕玉兰的淡香，惹得他有些痴醉，还记得幼时府中也曾有棵大的玉兰树，没少因为爬树偷花被爹责打。思及此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跟随香气而去。脚下是细细的石子铺就的小径，他踏着小径愈走愈远，不知不觉的，竟来到了相府中的群芳园。这群芳园位于相府中央，通往各处厢房，是林夫人当年亲自布局打理，何处种花何处植树，何处引流成池，何处修亭架桥，一草一木都经由她精心布置，比起江南园林的小巧，更显大气雅致。尤其这人间四月，更显烂漫，所以才取名群芳园。
面前似乎有池水波动，他忽的意识到自己仿佛走了甚远，来时被花香吸引，随着小径并不觉得难走。此时决定返身回房，却觉脚下石径百转千回，绕了一圈之后，竟还是在池塘边附近，连方向都乱了去。他暗叹一声，着实不该高估自己，现下怕是迷了路。为今之计，只好用心留意周围有无旁人经过，问清了位置再返回西苑的好。
“小姐，小姐……你慢点走！诶哟……你等等我……”
竟然又是那丫头，他嗤笑一声，闪身退至水边，面朝水面站定，希望能借花木遮挡过去，等她走了再寻路径。
自打她归家以来，每日晨昏定省，一次都不能省，早上请过安后，还要去先生那里念书写字。这日先生有些抱恙，告了假没来，她难得的清闲一日，脚步都轻快起来。
“都说了，你伤没好利索，不要跟着我进进出出啦！你看这下跟不上我，倒还叫我等你了。”林毓灵虽是嘴上不饶，但还是停下脚步等她赶上来。
“奴婢躺不住了嘛！想早点伺候小姐啊！”芳儿终于追了过来，大口喘着气。
“好啦好啦，知道你忠心为主。” 林毓灵刻意放慢了步子，带着芳儿在花园中慢慢溜达。“你看那海棠开的真好，去帮我折一支回房插起来，哎，你慢点——”
芳儿得了令，朝着最大的一株欢快而去。她见手边够得的开得并不算好，仰着头打起高处的算盘来，奈何她身材娇小，蹦了几下都够不着枝子。林毓灵担忧的望着她，生怕她再蹦两下又抻裂了伤口，忙举步过去准备阻止。
行了两步，透过树木间的缝隙，她恍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背影，他怎么会在这？站在树旁，仔细叮嘱了芳儿千万注意安全，就转向池塘走去。
木槿言听着她的脚步愈发靠近，料想是躲不过去了，垂眸望向粼粼水面，静待她过来。阳光正好，清澈的池塘如同洒了碎金一般闪烁着耀眼光芒，他眯起眼睛，感受着视线中的光芒。
“咦？木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喂鱼吗？”林毓灵好奇的看向他的视线方向，几尾锦鲤欢快的游着，见有人影过来，都聚集在此等着鱼食洒落。
木槿言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小姐说笑了。夫人可是大好了？”
“好是好了，可还是看着虚弱。若是能胃口好些，也还罢了。每日里吃不下什么，倒还给我张罗一大堆吃的喝的。”提起娘亲的病，她便有些懊恼。
“这倒不碍的，让人熬些山药粥，放些陈皮红枣进去。喝上三天，看看能否开胃吃些……咳咳咳咳……”水边的风依然有些凉意，他说到最后，压抑许久的咳声一瞬爆发。
林毓灵侧头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半是出于礼数半是关心问道：“听说你也病了，我一直没得空去探望你，好些了嘛？”
“多谢。在下已经没事了。”
又是这种淡漠的笑容，她皱皱眉头，继续说道，“可我看你脸上还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亏你还是大夫，怎么不知道调养自己？”
“小姐，小姐，你看这支如何？”芳儿的呼喊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她怀中抱着数枝海棠枝过来，看这架势，不像是摘花，倒像是砍树去了。
“诶哟，我的傻丫头，我不过是要一只插瓶看个趣儿，你弄这许多来干嘛啊！要是让娘院子里的嬷嬷看见，又要好一通骂你了。快点抱回屋子去吧。”林毓灵顿觉头大，这个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推着她的肩膀就赶她回房。
“那你呢，小姐？”芳儿回过头，坏笑着冲她眨眼，还瞥了瞥旁边的木公子。
“我这就走，你快去啊！”林毓灵脸上一热，板起脸来，哄走了她。手背贴在面颊上，微微发烫，心中暗自庆幸还好旁边这个耳朵长的男人听不出她脸上的异样。她语气一变，找了个托辞准备溜之大吉，木槿言示意请便，侧身恭送，俨然一副他才是主人的架势。
她撇撇嘴，才要迈步，还是回过头好心的叮嘱了他一句，“这里风还是挺凉的，你大病初愈，就不要站在风口里了吧。”
“好。多谢林小姐费心了。”他依旧是老样子，语气是极恭敬的，微躬的身子却连角度都不曾变过，脚下仍是一步未动。
林毓灵往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他——还是一动未动。任命般的叹口气，又走了回去，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是。”木槿言听她脚步去而复返，暗自苦笑，知是再瞒她不过，干脆坦然答道。
“那你还回得去吗？”
“……恐怕不能。”
林毓灵只觉得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恨的牙根儿痒痒，心说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冻死你活该。一开口却变成了，我送你回去。
他本想推脱一番，说等下人过来即可，不必劳烦小姐亲送，可这边许是较为僻静，等了许久，一直都无他人经过，再等下去唯恐阿城回来找不到他心急，于是勉强点点头，跟在她后面。
“你……不必我牵着的哦？”她想起上次在桃林里的经历，对他认路的方法还历历在目。
“不必。”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住在西苑的吧？”
“是的。”
“爹还是很赏识你的，西苑向来只留给贵宾住的。话说回来，一直没问，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为父报仇算不算？他暗暗冷笑，没有回答。
林毓灵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你走路时不爱说话了。”
“无事。”反正无力争辩，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心想着反正你一直都很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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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着，我说就可以了，我们现在走得这里呢是群芳园，大部分花草都是我娘亲自挑选种上的，漂亮吧？从这里往西呢是你住的西苑，虽然路途不远，但是修园子时，路铺的绕了些，所以你千万要留心脚下。往东就是我住的院子，往南便是爹爹的书房花厅了，你没事不要往那边走，经常会有一些王孙贵胄出入，一身酸腐臭气，烦人的很。娘住在园子北面，离得远，清静些。哦对了，西苑往南一些，还有一些屋子，是留给爹那些门客住的，我没怎么去过。”林小姐这几日闷的久了，不小心就打开了话匣子，扬着眉毛滔滔不绝起来。
“多谢小姐，在下记得了。”他倒是真心道谢，毕竟对他来讲，要了解地形也不是件容易事。
“你谢过很多遍了。我纳闷的很，你适才为什么宁肯在那死等，也不愿找我问路。”她偏过头凝眉看他，对他这种百般客气的态度不是很愉快。
“在下不敢惊扰小姐大驾。”
林毓灵嘟着嘴不以为然，有些得意得玩笑道，“现在还不是我送你回来的？”
却不想，木槿言毫无玩笑之意，脸色陡然一变，站定了脚步，一板一眼冷然说道：“西苑已近，在下认得路了，还请小姐回去吧。”
“你……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说句玩笑话而已，倒像要了你的命似的。”她微张了嘴，万万没想到他身为男人，竟然小心眼至此。
“小姐果然慧眼独具。在下告辞。”他呛声说完，甩开步子，朝着西苑门口行去。
“你……真是活该冻死算了！”林毓灵恼羞成怒的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烧出两个洞来，好心送他回来，白白被他过河拆了桥，使劲跺着脚走了。
木槿言才一走进他独居的小院门口，阿城便着急忙慌的迎了上来，他已经在门口等了很久都不见公子回来，又不敢四处乱走去找他，心里急的只能来来回回的在小院里绕着圈子。
“公子，你去哪了？！我一回来你就不见了，急死我了！衣服也不多披一件，再病了怎么好？”阿城连珠炮一样的连番轰炸过来，惹得他不堪其扰，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害了话痨病似的？顿时没好气的答道：“丢不了！”说罢，也不理会阿城，顾自进屋去了。
坐定后，面色缓了缓，他平息了一下无名怒火，待得阿城进了屋，又仔细问了问他，打探出什么结果没有。
阿城先是摇摇头，有些丧气的说了些这几天的见闻，想了半天，犹豫说道：“公子，还有一件事，京里传的满城风雨……”
木槿言疑惑的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阿城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说是朝里来的消息，皇上怕是要不行了，太子正蠢蠢欲动呢。”
他扶着桌沿，抿唇不语，觉得眼前疑团密布，丝丝缕缕的理不清头绪，最后在心里做下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