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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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宇文泓正优哉游哉的在陪相爷喝茶下棋。他身着素色镶边的天青锦袍，束着白玉腰带，足蹬流云暗纹墨黑长靴，愈发衬得面如冠玉，贵气十足，世子风范不言而喻，怨不得一众的丫鬟婆子时不时拿眼偷偷瞟他。
宇文泓心不在焉，睨着眼睛左顾右盼，不消一刻，棋盘上的白子便被杀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他双手一推，满脸赔笑，“老师棋艺大有长进，我甘心认输！”
林丞相知他心思全不在棋盘上，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摇头笑道：“世子这性子可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我哪天若真是长进了，怕你们愁都来不及呢！”宇文泓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忽又问道：“师娘身体还好吗？我本该早些来探望的，可是进了京之后，就身不由己，成天随着父王见这见那，一忙就耽搁了下来。”
“还是老样子。”林丞相顿了顿，一如既往的严师风范，“你也该在这些事上用些心了，老夫没记错的话，明年你就该到弱冠了，论理也该……”他正准备语重心长好生劝导，却像被宇文泓猜中后话，急着岔开话题。
“父王正值壮年，他身体健朗的很，胃口好的时候一顿能吃掉一条羊腿，哪需要我跟着添乱！”
林丞相嗤笑一声，继而眼中划过一丝忧色，趁着喝茶的功夫，瞬间又隐了去。
宇文泓见了，便也低头品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还年轻，又是个笑面菩萨，众人皆道他年少不知愁滋味，却不想他亦知道，此番回京，朝中局势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风平浪静，甚至可能会比想象的更加危险。进宫数次，仍连皇上一面都没见过，听父王私下偷偷提起，皇上已是风烛残年，全凭每日三班轮换的太医，全力伺候。明里，是皇上年岁渐高，思念亲兄弟，召回京中，一叙天伦。暗里，猜也猜得到，是为了牵制太子。只是太子势力已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从这些天见得那些文武大臣那里，便可得知，太子势力早就根深蒂固，即位只是时间的问题。他自是无心争权，可对方是否也这样认为就不得而知了，而一旦太子登基，他这个闲散世子还能继续多久更是未知，怕到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见招拆招了。显然，适才林丞相欲言又止，便是种种担心尽在其中。
正沉默着，刘管家来报，木槿言到了。宇文泓一听，不等相爷开口，抢先应道，“快快带他进来！”
这间书房，木槿言已来过无数次，手中的杖剑只随意的提着，偶尔用来当拐杖借下力。他朝着相爷行了一礼，转而要朝宇文泓拜下。
宇文泓撂下茶碗，蹭的从椅子上轻巧跃起，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即将躬下的身体。
“槿言，几日不见，不要这么见外嘛！”
“是。”木槿言低头一笑，略略抱拳算是见过。
宇文泓同时抱拳回礼，而后拉着他往椅子处带去，“你腿上的伤可大好了？老师可挂心的很呢！是不是我不在旁边，你养伤养的格外无聊郁闷啊？你真该好好瞧瞧自己的样子，脸上能开出一朵黄连来！”
木槿言淡淡一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在我既没见过黄连，也快忘了自己的模样了。”反手探去，才知是张椅子，当着相爷却不好坐下，只听林丞相说道：“坐吧，你的伤都还没好。”
“是，多谢相爷挂心。腿上已经感觉好多了。”说着，只在椅子边虚着欠了半边身子，并不敢实坐。“不知相爷召见，是何吩咐？”
宇文泓顾自的在他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翘着腿代为答道：“想你了呗。”
木槿言闻言一愣，面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林丞相也觉不妥，即刻轻斥道：“世子，注意言行！”
宇文泓朝林丞相吐吐舌头，讪讪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嘿嘿。不是老师想你了，是我想你！”眼见着林丞相的眼睛又瞪了过来，他立马接着说道，“眼看着快到中秋了，太子爷说了，想给我和我父王接风洗尘。唔，他说老师的毓灵山庄湖光山色最适合赏月，就找老师借了地方，选在中秋当晚摆这场鸿门宴。”
“世子！切勿妄言！”林丞相皱紧了眉头当即喝道，即使是在自己书房内，也不能让宇文泓说话太过大意。
宇文泓嗤笑一声，撇了撇嘴。“我想，既然是太子爷请喝酒，必然不会差到哪去，我们认识许久，还不曾一起喝上一杯。不如，你也一起去，反正酒席无聊，你权当陪我喝酒解闷可好？”
木槿言微低着头，完全听不进宇文泓说了些什么，脑子里面反反复复的出现“毓灵山庄”这几个字，他想了好久，才依稀记起，某个清凉的夜晚里，有个软糯声音曾经在他身旁答应过他，要带他去那里寻她的秘密。可如今，她早忘了这句玩笑话也不一定。便是没有她在一旁，他突然很想去那走走，哪怕他看不到，也想知道是怎样的地方才配得起与她一样的钟灵毓秀。
“槿言，槿言？你在听我说话吗？”宇文泓见他径自出神，似乎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木槿言麻木回神，一个“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他想了想，才道：“但是……上次小姐生辰时，我无意得罪了太子，只怕……”
“放心，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我父王身上，压根不会记得你的。你只要与我痛快畅饮就好了！”宇文泓笑的开怀，还在木槿言肩膀上拍了两下以示安慰，仿佛这样的“关注”压根不是什么危险，反倒是种荣宠一般。
既然如此，木槿言没有理由再多推托，哪怕事情没有他说得那样轻松，但此时此刻，他不愿多想，只要顺从内心就够了。宇文泓又陆续说了些其他琐事，他均是一脸温和，无一不应，偶尔还会因好奇多问上两句。一时间，二人说得兴起，倒把书房的主人给忘在了一边。
林丞相年岁渐长，兴许是膝下无子的缘故，见此情景非但不恼，反而有些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只是木槿言他，眉宇间仍是忧色不减，脸色憔悴不堪，又不禁暗暗叹他心思过重，尤其与旁边的世子对比，两人性格真是一天一地，竟难得也能结为朋友，世间之事，可谓无奇不有。
直至午饭时分，尚平王派小厮来寻世子回府，宇文泓才依依不舍的从相府中离开。左右并无他事，林丞相又嘱咐了木槿言几句，便让他一同离开，回房去休息。
“槿言，那我们三日后见，到时，不醉不归！”小厮催了又催，宇文泓全然无意听从，执意留在院子中，向木槿言道别。秋日当空，更显得他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木槿言想起上次宇文泓醉酒之后的种种窘态，忍不住笑了笑。又朝着他的方向觑着眼费劲看去，借着此时光线明亮，才能模糊看到一个浅色的颀长影子像是在跟他招手。而正因为正午光线太过耀眼，还来不及看得更清楚些，眼睛就酸痛难耐，不得不阖上眼睑，挥挥手与之告别。
程锋站在房门口，心中正急，不时的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晚了半个时辰左右，若送信的鸽子再不来，木槿言就要回来了。就在他心急难耐的时候，“咕咕咕咕……”一只灰白相间的鸽子，轻盈的落在小院内。程锋大喜过望，忙取了一盅花生给它。那鸽子便乖觉的跳到他手掌上，啄了几粒花生米，任由程锋将绑在脚上的细长信筒取下。
尔后，那鸽子像是有意调皮一般，非但不走，反而叼起花生含在尖喙中，昂着胸脯踱来踱去，再随意吐掉，转一圈再去吃掉。程锋轰赶了几次，都赶不走正在兴头上的鸽子，仿佛舍不得地上那些花生米，几次飞起又转头落在旁边。恰好来送午饭的小厮在院外叫门叫的不耐烦，他只好先去接过食篮放好，再回头一看，地上已经零零散散十几颗花生米，而那鸽子还在乐此不疲的啄来啄去。
午时已过，木槿言随时会回来，程锋烦躁的搓了搓手掌，鸽子，坚决不能被他发现。
不巧的是，木槿言一脚迈进院子的时候，正听见程锋和一只鸟在院子里扑腾来扑腾去，他本以为是“阿城”童心大起，捉了只鸟玩的入神，都没发现自己回来。他便想过去揶揄两句，不想刚走了两步，脚底就突然多出一粒圆滚滚的物什，想着只是颗细小石子，并没多在意。哪知踩上去后，“小石子”清脆的碎成粉末，再走一步，又踩到一颗。他忙收回脚步，俯下身在地上摸了几下，找到那颗会碎裂的“石子”，捻了捻又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收在手心后，脸色蓦地一沉。
而直至此时，“阿城”都没有注意到这的动静。木槿言脸色又冷了两分，站在原处，不动声色的问道：“阿城。什么声音？你在做什么？”
程锋惊的手中一抖，差点松开刚刚废了好大力气才擒住的鸽子，他匆忙奋力扬手，那鸽子吃痛，再不舍得花生米也还是拍拍翅膀飞走了。他眼睛一转，将还没来得及看的竹筒在袖中藏好，急促答道：“没，没什么。就是飞来一只鸟，赶都赶不走。”
木槿言微微点头，摊开手掌，勾起唇角，又问：“这花生是哪来的？”
程锋朝他手心看了一眼，胡乱答道：“哦，我刚才吃剩下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公子你要不要也尝尝？”
“哦？是么？”木槿言摇摇头，眉峰微动，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朝他伸出手，“你过来扶我进去吧。”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