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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木槿言站在门口唤道:“阿城,阿城……?”没有动静,又唤了两声,过了半晌,程锋才从屋子里晃悠出来。他微微错愕,连相爷夫人都去门口守着,阿城没有理由不在此等我。一别多日,阿城好像有哪不一样了,不再像之前那么事事以他为重,恨不得像只老母鸡似的一直把他护在身后。如此变化岂非更好?他不由摇头一笑,怨自己庸人自扰。

      自打木槿言去了武州,程锋这些日子过得好不自在,一时忘形,都快不记得他现在的身份是“阿城”了。听过两遍,才忽然反应过来,叫的正是他,于是方不紧不慢的走出来。打眼一看,哟嗬,这瞎子腿都瘸了还笑呢,就这般狼狈样,还想替他爹报仇?真是痴人说梦。心底再怎么鄙夷,但该说该做的,还是一样都不能少,若非太子有令,他才不愿干这伺候人的事。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程锋故作惊讶叹道,十足十的担心。

      “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木槿言撑着竹剑,竭力想走得正常些,可尚未好全的右腿还是让他脚步有些拖沓。程锋本不想多事,但看到他这样,不扶似乎又不大合情理,只能耷拉着脸搀着他慢慢走。

      他趁势扶住了木槿言的左臂,三指若有若无的拂在其手腕处,一边抱怨他的不是,一边探寻着他的脉搏。脉象一如既往的浮缓无力,还有一丝很难被察觉的涩滞,与月前几乎没什么太大差别,但细看脸色,倒是多了几分血气,红润些许。程锋无声的勾唇,松开手指,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些家长里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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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有这样一个传说,传闻城西有一处荒宅,经常到了夜里,就会传出鬼哭狼嚎般凄厉叫声。白日里看,则是空无一人,杂草丛生的废宅子。有几个胆大的,想要破一破谣言,曾结伴壮着胆子去探,均是有去无回,莫名失踪。时间一久,传闻就更加诡异,有说是被厉鬼占了的鬼宅,又有说是通往地府的鬼门关,总之连官府都不欲插手,百姓无人敢近前一步。因此,但凡值夜的更夫要路过那条巷子时,无不闭紧了眼睛低着头快步过去,生怕冲撞到不该看见的东西。

      程锋便坐在这“鬼宅”的堂屋中,儿臂粗细的蜡烛,照的一室通明,却是半点光都露不出去。旁边站了几个黑衣侍卫,个个面无表情,光眼神就足以令人发怵。而在他对面的横梁上,则垂下两根铁链,泛着精铁独有的黢黑光芒,铁链的末端,各有手铐一只,正吊着一个犯人手腕。那铁链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正正好好能让犯人的脚尖触到地面,可若要想再踩的实些,也再是不能。

      那犯人身上的衣服早已褴褛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纵横交错数十道伤口新旧不等,渗出的血迹早就干涸,将布料染成暗红透黑的颜色。头发乱糟糟如枯草般披散下来,混着汗水,黏在脸颊,挡住大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更像是打翻了五彩颜料铺子,青一片紫一块,肿的不成样子。

      程锋曲着手指,有规律的敲打在木椅扶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用眼神知会旁边一名侍卫。那侍卫收到指令,点点头,走到犯人跟前,拎起一桶泡过冰的井水,朝着头脸劈头泼去。那犯人早就昏迷了过去,被冰水一激,呛咳着醒转过来,吃力的撑开肿胀的眼皮,目光如刚才那桶水般,冰冷绝情,越过旁人直逼程锋。程锋毫不在意的挑眉一笑,站到犯人跟前,仰视着对面高出他些许的这双眼睛,伸手替他拨开了脸上的乱发,露出一张与他还余七八成相似的面容。

      “阿城……”他低沉的唤了一声,“我今天来呢,也没什么事情,就是告诉你一声,木槿言回来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听得人可不会这么认为。

      阿城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但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波澜,程锋的伎俩他已有体会,若是对着毫无防备的木槿言做些什么,那他即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瞑目。他趁其不备,含在嘴里的一口血沫朝程锋脸上猝然吐去,哪知对方似有所感,头一偏,轻巧的避了开,他忿忿的呸了一声,扭过头不再与其对视。

      程锋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扇的阿城不得不正回脸,速度之快,饶是旁边见惯场面的侍卫都跟着一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你现在这副熊样子,就凭你?省省吧!”程锋目中划过凶光,捏住阿城下巴,逼视对方。“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查不出来?自以为这把硬骨头在我这暗庄待了三个来月,我就真的没辙弄死你?哼,你要是有命出去,真该好好打听打听,我这暗庄的名号!”

      阿城奋力挣扎了几下,奈何下颌被死死钳住,动弹不得,他不停的喘着粗气,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程锋冷笑两声,松开五指,随意的拍了拍手上的脏污,一个眼色让旁边几个侍卫通通退守到门外,尔后压低声音,在阿城耳边轻轻念道:“你知道咱们的爹,生前最擅什么吗?是毒……你一定不知道,你跟了多年的主子,他那双招子,还是咱爹亲手废的,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

      阿城蓦地睁开眼,愤怒又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如一把利剑似要把程锋的脑袋戳个洞出来。不!这个人不是他的兄弟!他不是人,是魔鬼!牙关被他咬的咯咯直响。手腕一用力,扯得铁链一阵乱晃,可这暗庄里的刑具又怎会是等闲之物,但凡犯人用力挣脱时,手铐上的机关就会适时开启,随着挣扎力气越大会越收越紧,缝隙中还会弹出几枚银针,虽没有毒,也足以刺入手腕几处要穴,令人手臂酸软,不得不放弃挣脱。然而阿城全然不顾手腕上处传来的一阵阵酸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狠狠掐住程锋的喉咙,给自己和木槿言报仇。

      “不要妄想了,凭你的武功,要能挣脱,传出去,不是折了我这庄子的声誉。”程锋也有些顾忌他真的做出什么举动,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还有件事,你要是知道了,怕是想活活吞了我呢。”

      阿城挣的没了力气,吊着手臂,不耐烦的瞪着程锋,程锋玩心大起,故意想要抻一抻他,“赵子儒那个老货,死都死了,还给我招来这么多麻烦。伺候人这种事,怎能白白沾了我的手……”阿城一听,心道不好,莫非程锋对公子做了什么?他哑着嗓子,提声问道:“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你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我那帮下属谁下手重,弄哑了你,正寻思查清楚了剁了那厮的手给你报仇呢!”

      “快说!”阿城说的费力,声音更像是砺石擦过铁锈一样,听着就难受刺耳。

      “你别急嘛,哥哥自不会瞒你的。那瞎子聪明归聪明,可他再聪明,也还是少一双眼睛,可惜可惜……他怎么都不会料到,他最最相信的兄弟‘阿城’,会在他的饮食中下一种无色无味的噬心散……这种毒,很难被人发觉,初期嘛,也没什么症状,可是到了中后期,他就是察觉出来,也回天乏力喽……据说死的时候,会血气逆流,经脉尽断,七窍流血,面部扭曲到恐怖……”程锋倒吸了一口凉气,“总之,死的很惨就对了。”

      “解……药!”阿城咬着牙,挤出两个字眼。

      “能研制解药的人,大概还没出生。不过你大可放心,这毒慢的很,他才中了一个多月,还能活好些时候,只要他肯乖乖配合,到时候我会让他死的体面些!”

      “卑鄙!做梦!”

      面对阿城的斥责,程锋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他是没几天梦好做了,等太子登基,用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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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仍在不温不火的继续,转眼间,木槿言回来已有十来日。两日前,他自行扯掉了腿上的夹板绷带,除去束缚后,立即下地舒展了一番,果然还是无拘无束的感觉最好。把连日来快要生疏的剑法,尽数练了个遍,一时忘形,用力过猛,落地时险些将刚刚好转的骨伤复又加重。他不再敢大意,收敛了招式,将心思更多的放在了读书上。

      如是又过了几日,眼看着中秋佳节即将到来。自打回到相府,林毓灵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过。倒是派芳儿来过两次,一次是打听伤情,顺便送些补品,而昨日那次,则是沉默的有些反常,语气态度都冷冷的,扔下一摞书本转身便走。木槿言探手寻去,书共五册,每一册都有寸许来厚,分别用丝棉绸缎锦五种不同的布料,镶在封皮边上,即便不看上面的数字,只靠镶边不同也能区分。除此之外,单说封皮用得也是价格不菲的鱼皮纸,这种纸光滑厚实有质感,吸水性极好,墨落即干,是以每一本封皮上都微微凸起几个大字——《云安杂记》。

      木槿言指尖一颤,既惊又喜,暗暗咋舌。他又细细摸了一遍封面,却没找到誊抄者的任何署名,翻开内页,沁人的墨香更为浓郁,指尖飞速掠过几页后,发现字迹端秀清新,笔劲虽不够浑厚有力,但胜在流畅俊逸、不失隽雅,且每个字都比寻常手抄本略大上一圈,于他更是清晰易辨。粗读下来,竟会让人如痴如醉,不忍释手。他料想,这样一套装帧精美,字迹清朗的手抄本必定极是难求,或是她花了大价钱也未可知。他实不想承下这么大的人情,可正因为难得,他才更舍不得书里内容。

      木槿言读的废寝忘食,时而为书中记载的丰富内容震憾,时而感叹,时而豁然,自叹见识浅陋。等他放下第二册的时候,太阳已经悄然升起,一夜没睡,反而不觉困倦。入了八月,晨风渐凉,他紧了紧披在肩上的外衫,鼻子一痒,连着打出两个喷嚏。

      用罢早饭后,木槿言正要继续再读,一个小厮前来传话。

      “木公子,老爷说你身体方便的话,请你去书房一趟。”

      木槿言点点头,示意他去回话,他换件衣服便到。

      才出了西苑不远,打迎面走来两个十几岁的丫鬟,叽叽喳喳聊得正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对面还有别人。

      “听说那个世子啊,长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文采武功,无一不佳。”
      “哟哟,说得跟你亲眼见过了似的,羞也不羞!”
      “我倒是没见过,可是常在老爷书房伺候的冬青正是我的好姐妹,今儿一大早跑来跟我说的。”
      “你这小妮子,这是动了春心了吧!”
      “呸!滥嚼舌根子,小心我打你!”

      “咳咳……咳……”木槿言喉咙发痒,想忍,但没忍住。

      “啊!木公子好。”那两个丫头一惊,互看了一眼,马上行礼,止住了闲话。

      木槿言微微颔首,又咳了两声,挥挥手让她们去了。不咳还好,这咳起来就越发不可收拾。他皱着脸,暗悔不该贪读新书,一时图懒忘记添衣,被寒气所侵,才放下几天的药碗,怕是又要端起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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