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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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林丞相走后，木槿言就再没走出过这间房子一步，翠姑年纪太小又实在鲁笨，连倒个水都能打翻了铜盆，好歹给林毓灵换上干净衣服后就被匆匆打发了出去。他气极之下干脆自己动手，连熬药斟水这种小事都是亲力亲为。他又怕竹剑敲打到家具桌椅声会吵到床上的人，不利于养病，便将之收至一边，一趟趟不厌其烦的边拿水取药边熟悉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好在他记忆非凡，不出一个下午，已经将房间布局大致了然于胸。
晚间吴医正自医馆回来后得知此事，先是错愕，又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两眼面前这个过分紧张以至于快要失了冷静的后生，亲自诊过脉后，皱着眉头思索一番，斟酌道：“槿言，为医者，心要沉，手要稳，料你不会不知。”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头，继续道，“林小姐既是病人，按理当一视同仁，只是她身份特殊，且病候较轻，若能及时治愈，也不失是一个好兆头，说不定，还能寻到新的法子，自此救回更多的人。打明日起，你就不必再去医馆了，那边有老夫和陈太医他们在，你只要用心医治照料林小姐便可。”
木槿言默默点头，吴医正不愧在太医院供职多年，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卖了人情又不显得太过有别于他人，好在结果总归是他想要的，总算能够留在这里全心替她医治。几个呼吸间，已把乱了一天的神思终于拢回了一处，他既答应了相爷要治好她，便无论如何都不愿食言。
当晚，他便拿了厚厚的典籍还有自京中带来的药材，一齐搬至她的房中，随时照看之余，对着医书不断改进药方剂量，仿佛不知疲倦，彻夜不眠。
一盏豆灯，昏暗的房中，林毓灵静静的躺在这张略显简陋的床上，呼吸微弱却还算有规律，床边坐着的人，若是能自己看到，定会发现，他自己的脸色并不比床上的病人好到哪里去，苍白而消瘦的手，在探过了她的脉搏确认依旧无事后，又轻轻的攀上了她的肩膀，顺着脖颈滑至脸颊，好似捧着世上最脆弱的瓷器一样，小心翼翼。
木槿言很努力的凝眸望去，只可惜这样昏黄的光线于他并无多大效用，他不禁自嘲的苦笑了下，与他带着薄茧的指尖不同的是，手下的肌肤柔软滑腻带着少女的丰盈，微微上翘的鼻头抵着掌心，被她略带温热的呼气，一下又一下轻拂着，时不时抖动的睫毛则透露出她似乎睡的并不是很安稳，睫毛划在他的指尖上，犹如那晚不停煽动翅膀的萤火虫，想必她的眸子也是那般亮盈盈的吧。
他黯然的收回手指，脑中乱了许久，过了半晌才想起或许该添些安神的药在方子里，好让她睡的好些。明明平日里聒噪的要命，总是惹人心烦，可像这般安静的睡着，还真是十分的……不习惯。她若是能早日好起来，便是再聒噪些也认了。
是夜，木槿言每隔一个时辰就替她把一次脉，两个时辰施一回针，一碗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凉了再热，或是倒了重熬，只为了她能够在随时醒来立刻喝上。如此这般连着折腾了整整一宿，林毓灵虽不曾清醒倒也没再恶化下去，直到天色将明，他实在支持不住，在外间门口处另支起的一张睡榻上，暂合上眼缓了缓精神。
虽说眼睛是闭着的，可脑子丝毫不敢停歇下来。歇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夜色已经悄然褪去，天际泛白，他架不住浓重的倦意袭来，开始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不甚清晰的脸，在他耳边嘤嘤啜泣，竟然是她凄楚的声音！“冷……好冷，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不理我……”
木槿言惊出一身冷汗，倏地翻身坐起，一摸身下，才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不在自己房中，里间床上躺的正是生死未卜的林毓灵。静悄悄的清晨，除了几声雄鸡啼晓和虫鸣鸟叫，再无半点别的声音。凝神细听，床上也没有她苏醒的迹象，他一想到方才的噩梦，实在难以放心，强撑着站起，又回到了床边，一摸她的额头，好烫！
夜里还算稳定的病情竟突然急转直下！灼人的温度，来势汹汹，让木槿言措手不及，他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仔细回想昨日用过的药是否不妥，好在药渣还未处理，他一一确认过药材无误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再三后决意不再用药，而是用冷水浸湿了帕子敷在她的额头，替她施针，又另要了一盆添了水的米酒来，用布巾浸了，一遍遍擦拭着她的手心脚心，还有背心。
手下是她大片赤裸的脊背，木槿言无暇多想，只余一个念头，那就是让她快些退烧。
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后，林毓灵渐渐的褪去了高热，身体也不再那么紧绷。此刻，木槿言已是筋疲力尽，仔细替她盖好被子，勉力收拾好了一切，拿到外面交给翠姑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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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言将自己与林毓灵一起关在这个与外隔绝的小院中，已经足足两日多了。除了送水送饭外，没有召唤，连翠姑都不能轻易靠近，为避免染病，一应饮食全由她送到房门外，再过后端走。那丫头虽然鲁钝了些，但心眼倒是个极实诚的，眼看着两日来，这托盘里的吃食连动都没怎么被动过，也忍不住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起来。
“好好的一个姑娘，长得跟画里仙女似的，怎么说病就病的快死了呢？当年爷爷养的那只大白兔子，也是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白喂了它那些个马尾草，眼睁睁看着救不回来……”说到后面，甚至蹲在地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爷爷，翠姑要是这么死了，你可得带着白兔在阴间迎着我啊……”
“啪啦”——闷响从房中传来，唬的翠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愣愣的看着房门霍得被打开。看清门里的人后，更是瞪着眼，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日不见，来时还好好的木公子怎么就变得不似个人形，脸颊眼窝凹的厉害，比纸还要白的脸上再挂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下巴上还有刚刚冒出的胡茬，双眼通红，像传说中的索命恶鬼一般直勾勾的正盯着她，翠姑吓得蹭着地面直往后躲，几乎忘了继续抽搭，口中喋喋的道着歉：“翠姑笨，翠姑傻，不会说话，木公子不要怪奴婢，灵姐姐肯定能醒过来，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翠姑，你刚刚说什么？”木槿言不耐烦的打断自言自语的翠姑，朝前迈了一步。
“呃……？”翠姑反应迟钝，终于想起来似的跪倒在地上，挠着头皮，迟疑说道，“翠姑说大姐姐肯定会好起来的！”
“不是这句！前面的！”
“哦，那说得是我家以前养的那只大白兔子吧，又肥又白，可乖可漂亮了，可惜吃错了东西，死掉了……翠姑亲手把它葬在了后山的坡上，还特意挑了处青草茂盛的地方呢！”
木槿言一手扶着门框，一只手用力的掐了几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我是问，你刚才说得喂兔子吃过什么药？”
“马尾草啊……翠姑从小有个头疼脑热的，爷爷都是挖马尾草给我煮来喝的！”翠姑得意的翘着嘴角，一副我爷爷很厉害的样子。
“马尾草……马尾草……”木槿言无意识的喃喃重复，先生曾说过，药材无贵贱，越是难医的病症，越往往只要最最普通的药材，但凡用的得当，比起奇珍罕物来还要有效的多！马尾草凉血败毒，对这疫症，说不定会有奇效！
翠姑抬眼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唤他，“木公子？木公子？”
木槿言顿觉眼前变得豁然开朗，他猛然转身，跌跌撞撞的奔至桌边，抿紧了唇，斟酌着又写下了一张药方，将翠姑叫到了门口。
“翠姑，你速去医馆替我将方子上的药抓来！”
翠姑抖着手接过药方，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等等！”就在翠姑马上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又听木槿言叮嘱道：“还是先把方子交给医馆里的吴医正，让他过过目，若是能行就煎上几副找几个症状较轻的病人喝了，有好转的话，速速按着方子抓药回来！灵姐姐的病就靠你了，翠姑！”
木槿言听到她郑重的应了一声，站在原地却不再动弹。
“你怎么还不去？”
“……木公子，吴医正是哪个？长得什么样子？”翠姑只是个府衙里的粗使丫头，平时扫个院子洒个水还成，哪里能见上京里来的大人物们。
木槿言默了一瞬，“你记住是几个大夫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你到了医馆门口只管报我的名字，会有人替你把他叫出来的。”
翠姑张了张口还要再问什么，那厢却好似已经猜到了一般，一字一顿的告诉她，“我姓木，木槿言。”
好容易打发走了翠姑，木槿言只觉头痛难捱，若不是这里需他时刻照料，何须浪费许多口舌，自己都能到医馆了。好在林毓灵的病情终于稳定了下来，期间还短暂的醒过一次，虽说意识还不算清醒，起码能够喝下去小半碗的药了，仅凭此，也足使他惶惶难安的心得到些微的慰藉。
等待翠姑归来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木槿言坐立不安一整日，直到日头落了西，院里才传来翠姑蹬蹬的脚步声，一进门就大喊着：“木公子，药来了！有救了！有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