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时节》狼木

8、岂不思尔，我心忧伤

　　一出机场，没看见李锦的车，我打电话过去依然没人接，打电话给米米，电话响了一下就接起来，喂了半天也没人说话，那边一片混乱。
　　“禾姐，你下飞机了。你快到第三医院，李总出车祸了。人在医院。”
　　“车祸？”拦住一辆车赶紧去医院。
　　李锦，你真是个神经病，千万不要出事，我不希望再有人从我面前消失了。那天我气你，你应该报复我的，你为什么要娶我，虫子的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千万不能有事。一路上心里都在默念着。车外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反照出来的自己的样子。这样的场景上一次出现是虫子出事的时候，我听到消息匆匆赶去，在高速行驶的路上，整个世界都像是颠倒着的，不断变换着倾斜度。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前面的司机似乎看我太过焦急，安慰的说道，然后说了一大堆安慰的话。“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句话真的好熟悉。
　　每次我哭的稀里哗啦时，虫子都会这样安慰道。印象中我爱哭极了。不开心就掉几滴眼泪。受委屈了更是必须大哭一场，似乎那段和虫子的日子，我的生活就是眼泪。他说他是混蛋，不适合我，不然我不会那么痛苦。其实他错了。我只是知道有人会安慰我，我才那样的哭。知道我的眼泪可以让他多看我一眼。知道我可以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擦干眼泪。
　　和李锦在一起之后好像沉默多过眼泪。他不会让我不开心掉眼泪的。他说过他的女人要永远开开心心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很久没有人给我这么说过了。
　　大半夜的医院里竟然有不少人在嘈杂着，喊声，哭声混成一片。问了半天才明白，高速路上发生追尾事件，四辆车连撞。李锦的车只是刹车时撞到路旁的栏杆上。找到他人时。躺在一个床上输液。被警察送到医院，只联系到公司吩咐来人照顾。
　　脸上有道浅浅的瘀痕，好在并没有什么大碍。病房里到处都是人，并无立足之力。我就站在他的头顶处看着他。
　　紧闭的眼睛，嘴角不时的抽动下。手里紧紧的攥着手机。抽出手机，我发的消息还在屏幕上。脑海中闪出他低头拿手机时撞到车上的画面，心里一阵酸楚。他的手机壁纸依然是我们的婚纱照，好几次我嘲笑他老土，现在哪里有人还把婚纱照做壁纸。他每次都强词夺理的说这不是懒得换吗？
　　的确，他真的很懒，自己是做网游起步的，但是手机上却永远只有一个游戏，俄罗斯方块。从来不知道更新。别人都拿着手机玩各种游戏时，他也只是埋头的玩着永远不变的方块游戏。
　　他的口味也懒得换，爱吃的永远是那道西红柿炒鸡蛋。有一次和虫子商量事情到大半夜，两人都饿的不行了，见我回来一副解救的表情嚷嚷着赶紧做饭吃。谁知虫子那家伙把厨房吃的只有西红柿和鸡蛋了。我简单的炒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李锦竟然吃的差点连盘子都不剩。
　　从此我们就笑称他小时候绝对没吃过鸡蛋。
　　之后从公公那里才知道，小时候他家里穷，母亲去世的早，小孩子并不会做什么可口的饭菜吃。公公就教会他炒西红柿鸡蛋。傻孩子便从小吃那道菜长大。很奇怪的是竟然都没有吃厌烦。
　　在别人眼里，他们的李总沉稳，有着一个成功企业家所有的坚韧，但是在我这里他只是是一个固执、不知变通的人。
　　随后有他公司的人赶到，说要转病房。我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又不严重，转什么病房。只让他们处理好事故的事，去找一个车子一个熟悉山路的司机。李锦一醒来就拔掉针头，要开车走，看见我也只是吩咐我回去。
　　我已经顾不上他的脾气了。拉着他塞到车子的后座。吩咐司机开车。
　　“王禾，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自己回去。”
　　“什么事你的事，那还是我的公公。”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收到协议书吗？”
　　“收你个头，闭嘴，睡觉。”我强压着他的头，他真的都没有感觉吗？他的眼睛深深的陷在眼眶中，肿大的眼袋告诉每个人，他哭了多久。
　　他的愧疚只想一个人流淌吗？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确实是个自私的女人，但我还不至于冷血。
　　“你在同情我吗？”
　　“是，我同情你，可怜你。”我把毯子披到两人身上，闭上眼睛，靠在他身上。
　　过了一会，没有什么动静了，以为他睡着了，睁开眼睛发现他竟睁着眼睛盯着我。
　　“没事，睡吧。”说着把毯子往上提了一下，闭着眼睛把我的头拉向他。
　　车里的表显示三点整，这一刻，陌生的路上，我却能感受他的情绪，第一次听到这么清晰的心跳，只感觉这一刻的他是熟悉的，是我想要依靠的。如同一个初见的陌生人，我只是困了，把头搭在一个陌生的人身上，猜测着他是否睡熟，是否介意我的重量，又幻想他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英俊，稳重，只一面就会让人爱上。又或者是一个猥琐的大叔带着世俗的笑。又或者是个少不经事的青年，怯懦的等待着一切的发生。
　　路旁不时超过几辆车，沙沙的声音，竟然在夜里异常好听。
　　毫无睡意的听着这一切，他睡着了吗？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又该是什么？我幻想着我们是两个亡命天涯的狂徒在漫无目的的逃亡。天亮之后便要去接受死刑的考验，于是抓紧每一秒的时间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情节。只要不结局，就会一直下去。
　　2007年4月26日
　　总是不断的感觉到他就在我身边，躺在我身边，轻抚我的头发，捏我的鼻子。晚上有电脑的声音，和FEELING的味道。快窒息了，屋里到处是他喜欢的潮湿的味道。我快疯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昨天搬到苏晨那里住。可睡到了半夜想起虫子一人在家，又像以前那样，睡在地板上。梦见他蜷缩的身体。发疯似的又跑了回来。虫子，天呀 ，我离不开你，我难受
　　今天没有上班，自己一人待在屋里一整天。四处是喝剩下的酒瓶，四周都是烟的味道。有点像是在云雾中，那么美。在想着他，一直在想。慢慢的喝醉了。昏昏沉沉的睡着。到了半夜。被烟味弄醒。明明记得没烟了，所以一天都没有抽烟。可怎么会，怎么会一直有烟味？
　　跌跌撞撞地去了厕所。开始吐。吐的胃里翻山蹈海一般。眼睛中全是泪水，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自作自受吗？胃里又是一阵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突然看见了虫子，他拿着毛巾为我擦汗，为我倒水。为我找衣服。为我拿药。有点迷糊地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看着他的影子走过来。看着他那深深的眼和微微动着的嘴。使劲抱着他，那样用力，紧紧的。这时才感觉到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心跳，他头发上的味道。他回来了，回来我的身边了。
　　胃里还是那么痛，全身痉挛的抽搐着。只能靠抱着他的力度来暂时压住身体的疼痛。蜷缩在他怀里睡着。
　　我真的没做梦，也没认错人。是他，是他在抱我。是他在吻我，是他在给我温度，给我爱。真的是他。
　　早上起来。屋里还有他的气息。他留下的味道和发香。他的烟味。他的温度。看见了他留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着“禾，爱你，等我。”
　　那是什么？他留的希望吗？留给我爱的讯息吗？留给我可等下去的期盼吗？虫子。我也是那样地爱你。你可以感觉到吗？我会爱你，会一直爱你，一直。
　　突然想起了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每个人的身边充满了人。各种各样的人，你身边的身边也是如此，因此不管何时，你永远站在世界中心，永远。当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就不会感到孤单，你是在世界的中心的。
　　请相信我永远会站在世界中心呼唤你，永远。请相信，我会等你，等你回来，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