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卓落

3、第三章、一夜狂风尽海棠

　　这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她反对陆景川要娶她的想法，第二次是她没了孩子她硬生生的拖走了在她床前不愿离开的陆景川，这第三次的见面才是她们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这阴沉一早的天总算下起了雨，屋子里的闷热气息也在那稀里哗啦声后四散开去。雨水顺着沟檐落下成了一条条水线像是给窗子装了个水晶帘子，外面雨打地面的清脆声、雨打娇花得柔弱声、雨打芭蕉的沉闷声串起那水晶帘的细流声，听不见蝉鸣鸟叫，那或轻或重的的敲打着耳膜也传进了心里，杂乱的毫无音律。

　　釉白如玉的瓷杯，素雅的海棠花姿潇洒。雨后的海棠花香伴着清凉的空气隐隐传来。

　　许晴看着茶杯出神片刻叹气似的说道：“我儿子对你还真是上心啊！知道你喜欢海棠花，便是老远的运来几株给你种在这院子里，连家里的摆设都那么仔细。”

　　沈季遥正准备拿茶杯的手一顿，又收回了手。似不经意的看她一眼，见她一笑，拿起茶看着窗外的雨。

　　茶杯和杯碟相触的一声清脆“你还要折磨他倒什么时候？”

　　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沙发窜到沈季遥的怀里，“我何时有折磨他？”

　　看到这只猫更是想起那场婚礼。她虽没有参加，那糗事这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多过了这场婚礼的豪华和隆重，街头的孩子都编起了歌谣嘲笑。“你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宋家意图谋反，因为你！就因为他要娶你！要风风光光的将你明媒正娶！”看着她闲适的在那逗猫，气不打一出来：“你、抱只猫结婚，真是……”

　　沈季遥逗着怀里的小猫，它舒服的眯着眼，“夫人今天来就是觉得我丢了陆家的脸所以来教训吗？”

　　“你……我不想和你绕弯子！为了娶你他惹了一身的麻烦，你不该帮他做些什么？我相信只要你主动低头和淑莹和平共处，她是个有涵养的大家小姐。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她父亲就有八个姨太太，她一定能理解的。”

　　“我不理解！夫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很难理解！”沈季遥突然提高了声音，吓得小猫从她怀中跳出。沈季遥看着她的眼非常认真的说：“最不理解的是夫人认为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吗？”

　　许晴突然有些怔住了，没接上话来。

　　沈季遥继续说道：“还有，这一身的麻烦是他自找的！要不是他抓了我哥哥，我怎么会被威胁着嫁给他？”

　　她像是缓过了神，为自己的儿子鸣不平：“你哥哥！你哥哥是在桐城得罪了年尚云是景川用军火换回来的！为此和宋疆吵红了眼！你！”她越说越急，手中的佛珠都快被挣断，她努力的平复这呼吸，渐平静才说道：“本来你们的事我不想再管，闹成如今这个局面是我的错。淑莹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两年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希望你能多体谅景川！让他放弃你我知道不可能，不然也不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她叹了口气：“我希望你能试着接受淑莹，你们好好相处。这硬碰硬的去扳倒宋家是不可能的，不然我当初也不会看上这门亲事，最好是你们达成共识一起好好过日子！”

　　她许是真的后悔了！陆景川和沈季遥私奔，她软磨硬泡的将陆景川骗回来，说只要他娶了宋淑莹就准他名正言顺的娶沈季遥，等地位稳固了再休了宋淑莹也是可以的。他终究妥协了，却没想到会有出沈季遥意外流产的一出，沈季遥坚决的要离开他，她以为这一切就该平息了，等时间久了就淡忘了，拖着他和宋淑莹结了婚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她是真的错了，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痴情种……

　　好好过日子？一起？

　　到了傍晚雨才淅淅沥沥的渐渐停了下来，泥土的清新带着丝丝凉意。连着两辆黑色的小轿车驶进了院子，就听着下人们一阵欢腾“督军回来了！督军回来了！”可不高兴吗？稀客啊！

　　“怎么？找来了说客，好一番折腾将我娶来再好说一番让我答应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尽职尽责的做你小老婆，学着后宫里的妃嫔与皇后和平共处？不然我们在一起张搂着给你三年来的选秀怎么样？堂堂九省督军定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小姐巴望着呢！”

　　“季遥……”他们有半月没见却是这样的开场。

　　她仰头冷视，“督军有何吩咐？”

　　他强咽下一口气，仍旧温和的说：“不要这样说话好吗？”

　　沈季遥垂下视线，毕恭毕敬的说道：“是！”

　　“你……”他抓住季遥的右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拖着她的头迫使着与他对视，“天知道我有多爱你！恨不得将天下都捧到你面前，你却如此的冷淡、如此的不懈、如此的让我绝望！你的心在哪？给我找回来！”

　　找回来？找不回来了……

　　感觉生命一点点的从身体中流逝，像根抓不住的游丝，无力的让她绝望。血红如巨浪的扑卷而来伴着腥甜瞬间将她吞噬，她像是被抽干了血的鱼被海浪打在了沙滩上受着烈日的暴晒。陆景川的泪水一滴又一滴浇灌在她的手心却给不了她丝毫的慰藉，她望着天花板那双空洞的眼终是缓缓地闭上，眼角划过了一滴晶莹带走了身体仅剩的一丝温度消失在发鬃。她的心早已支离破碎跟着那滩血水离开了自己……

　　她失去了孩子，像是丢掉了全世界。真的觉得一无所有，她只想离开，走得远远的，离他……远远的！她不愿睁开眼看到这个灰暗的世界，用尽全身的力气“放我走！放我走吧！”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他并不说话就这么紧紧地拽着她的手，直到他母亲硬是将他拖走，再见面就是两年后。

　　她刚从国外回来就听谣传起她不是沈振涛的亲身女儿，说她母亲在嫁进沈家前就有了身孕。她气愤这是谁无事生非，母亲在她十三岁那年就病重离世，怎么到了现在还有人想要诋毁她？还没等她去探个究竟像是来了场疾风消息传得街闻巷知，她满腔的怒火。沈振涛笑道：“你这是想把全芫州的人嘴都堵上？谣言止于智者，若是你母亲听到此事也只会一笑置之，笑这满城都是呆傻的长舌大耳怪物！”她扑哧一笑，想想还真是，母亲定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她一直不懂父母的关系，像是朋友可有多了份亲密比恋人又少了份爱意。总是淡淡的，从她记事起沈振涛隔三差五的会来她们母女独居的小院和母亲聊聊天便离开，所以父亲在她的眼中有几分陌生的，但是她能感觉到他是爱她们的，等大了才发觉母亲当时有些刻意的躲避父亲。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文昊在桐城被抓说是偷运违禁品。大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沈振涛虽然稳如泰山的坐在那里可眼中还是透着焦虑：“文昊办事老练，该不会犯那些错误，兴许是误会……”派去打探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到了第三天家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余成华带队，院里站满了军装的将士，背着锃亮的长枪挺拔的站着：“沈小姐！督军要见你！”

　　她的心快要跳出喉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大娘抱住了她的胳膊：“季遥！我求求你！救救文昊啊！我以前对你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文昊可是一直待你如亲妹妹一般啊！你一定要救救他！我求求你！”

　　自打母亲过世，除了一直疼爱她的沈振涛就属沈文昊对她好了！每次办货回来总会给她带很多好东西，就连他的亲妹妹沈文妍都没有这待遇！只有他年年都不会忘记她的生日，知道她在打雷的日子睡不着觉，下雨睡觉总不爱关窗……

　　一别后，总是有种事过境迁的感觉。才知道原来不是那么难以面对，心、格外的平静。

　　“季遥……你终于回来了！”

　　她淡淡一笑：“督军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再次的见面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意气的三少，戎装下他多了份稳重，成熟了许多。

　　陆景川脸色微变：“你哥哥……”

　　不等陆景川说完她抢过话：“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哥哥做事一向有分寸，犯法的事他是不会做的！还请督军查清此事早日将他释放！”

　　陆景川冷着脸：“想让我放了他？”

　　沈季遥并不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像是就要发怒的样子，她还从未见过他这表情。

　　“你嫁给我！我就放了他！”他丢下沈季遥，出了房间。

　　沈季遥愣住了，大脑缓慢的运转仔细的回放着那句话。她窜起身急忙追出去：“陆景川，你说什么胡话！”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那就让他死在牢里！”那声音冰冷的让她害怕。

　　沈季遥对着他的背影怒喝道：“你不可以这么做！”

　　“这芫州城没有我陆景川不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