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沈江一

61、花

　　张梓桐皱着眉，一边沉浸在清溪的温柔中，一边担心着目前的状况，这件事发生得如同早有预谋，又是覆盖这么全面的爆发，难免这个人不会把事情闹大。
　　她不怕其它，就怕这件事影响到公司形象，更怕因为这件事伤害到清溪。
　　如她所说，她爱清溪本身并不是丑闻，但是一旦置身社会，把审判权交给别人，那这就不仅仅是丑闻，她与清溪的感情更是一段有悖伦常道德的畸形变态关系。
　　思绪被电话铃声搅乱，该来的总会来，在这种情况下被家人知道，张梓桐是千百个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
　　“不要跟老徐和老胡他们闹，你还小，不懂。中午直接回来，那些照片你妈也看到了。”张恒信在电话里倒是没有发火，只是叫张梓桐中午回去，当面解决比电话会有用得多。
　　“中午不行，下午我会回去一趟，妈那里，她血压高，你注意一点她的身体。”一想到母亲，张梓桐心里就是一阵愧疚，自从喜欢上清溪，她便一门心思扑在了那段挣扎纠结的爱情上，多多少少忽略了亲人，如果再因为这件事伤害到母亲的身体，她恐怕无法原谅自己。
　　“我比你关心她。”
　　张恒信说完就挂了电话，张梓桐听着话筒里的滴滴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更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敌在暗，我在明，除了坐以待毙、随机应变，似乎已经找不到第二个方法了。

　　即使再没有心情，在看到清溪的时候也会踏实很多，凝视着厨房里娇小的背影，张梓桐突然感到一片释然，外面的风雨再大，至少还有一个随时收容自己的家。
　　“清溪……”
　　呢喃出声，清溪回过头，浅淡一笑， “回来了？”
　　“回来了。”轻轻浅浅的声音，似回答，又似感叹。
　　没有意义的问答，平淡至此，真实如斯。
　　“要我帮忙吗？”张梓桐问。
　　清溪早已经回过头，背对着她，继续用水冲洗着大小适中的河鱼，摇摇头，“不用，鱼还没有做好，你先去冲凉吧。”
　　偏着头，懒懒地靠在厨房的门口，已经习惯了这个角度去看她，透过散落在眼前的长发，试着用目光触碰她，轻轻地应着：“好。”
　　却只是微微动容，久久伫立……厨房里明明没有风，张梓桐却看到了随风摇曳着的小花，白的、紫的，如赵清溪，嫣然独立，卓然而生。

　　在热水的冲刷下洗去疲惫，换上干净的衣服，人也渐渐清醒过来，回到客厅的时候，清溪已经把泛着鲜香的鱼端上了餐桌。
　　用筷子剔下一点鱼肉，放进嘴里，清溪蒸的河鱼越来越好吃。
　　一顿饭吃得安静，张梓桐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溪，几番欲言又止。而清溪却越发坦然，自顾自地喝着热汤，舀一勺，太烫，又放下，白色的小勺在同样小巧的碗里引出一圈涟漪。
　　“累吗？”
　　诧异地望着清溪，累吗？张梓桐问自己。
　　“累。”
　　怕肩膀不够宽阔，不能让你安心依靠，怕胸膛不够结实，不能为你遮风挡雨。累，只是因为害怕不能妥帖地照顾你，疼惜你。
　　清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个星期就已经不走了，大概也是累了。“累就……”
　　“不要让我停下来，我已经停不下来了。”张梓桐打断她的话，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挂钟，“它只是没有前进的动力了，换一块电池，你可以让它继续走的。”
　　一语双关，张梓桐说得清楚，赵清溪听得明白。

　　下午去公司之前先回了一趟家，是有着父母的家。
　　“妈。”
　　“梓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跟那个女孩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明知事实如何，却因为不敢相信而不去相信，面对母亲的急切追问，张梓桐只能皱着眉说：“这个待会儿再说，爸呢？”
　　“在客厅等你，你先进来，反正今天你要把这件事说清楚。”在门口站了一大阵，孙玉云这才想起让女儿进屋。
　　走回客厅，孙玉云也没心情给张梓桐倒水，直接坐在沙发上，和张恒信一块儿，准备会审这个看起来还坦然无比的女儿。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张恒信看了张梓桐一眼，把手上的报纸放在茶几上，开口问。
　　“还能怎么样，公司里的员工最多就是私下里说点难听的话，工作还是照做不误，过不了多久就平息下来了。”张梓桐无所谓地说，心里的忐忑也只能摆在一边，她知道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自己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所以避重就轻，把这件事尽量轻描淡写。
　　张恒信管理得最好的就是以前的恒信娱乐，自然知道丑闻对于一个人的破坏力，“如果传出去了怎么办？你真能相信这件事这么简单就能解决？”
　　“传出去又怎样？”张梓桐不屑一笑，“现在的人谁的私事不是被全世界知道的，也没见谁怎么样了，找小三、包二奶，那么多，难道因为这些大家就不跟他做生意了？只要有利润，谁会管你是人是鬼。”
　　更何况，比起找小三、包二奶，她和清溪在一起根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少在道德上她问心无愧，唯一的愧疚只是在面对父母和想起不能给清溪一个完整的家庭时，除了这两点，没有什么值得她去自责。
　　“那你跟那个女孩子时真的了？”听了这么多，孙玉云终于忍不住问，“你想过没有，你不是男人，男人找小三也好，包二奶也好，最多就是有人在背后说几句不好听的，只要他有钱有事业，缠着他的女人还是多得不得了。女人不一样，女人最怕的就是被别人嚼舌根，一旦名声坏了，一辈子都会被别人瞧不起的。”
　　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对于任何一个生存在社会上的人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张梓桐动动嘴，又闭上，最后喃喃道：“妈，只要你和爸别瞧不起我，其他人就不会瞧不起我。”
　　张恒信和孙玉云打拼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次却总有点阴沟翻船的滋味儿。同性恋这个词他们也听过不少，可也没真正遇上过，或者遇上了也不知道，可是真到了自己的女儿承认自己跟个女人在一起，还被别人拍到了亲吻照片寄上门的时候，不是不生气，不是不难受，只是一下子就像是麻木了，反而冷静下来，还能安稳地坐在这儿讲几句大道理。
　　“那个女孩子是和你住一起的那个吧？”
　　“是。”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女人的？”孙玉云叹着气，怪自己太忙，给张梓桐的关心太少，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变正常。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张梓桐也有些茫然，到底是什么时候？应该是认识清溪之后，可是自己到底是不是只喜欢女人，还是只喜欢清溪？连她自己也搞不懂，对于感情的事，只有一个赵清溪可以供她参考，又如何做出总结，于是只好说：“不知道。”
　　停顿了一下，她看着孙玉云，眼里有肯定，还有坚定：“我只喜欢过她一个人，不论男女。”
　　张梓桐的表情刺伤了她原本以为可以有转圜余地的心，这时候孙玉云实在有些后悔，如果真是遇上那个女孩子才变成这样的，那当初就不该同意她一个人去外面住，现在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烦心事了。
　　“梓桐，找个男朋友吧，和这个女孩子断了，就当是谈了一场以分手为结局的恋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妈，感情的事让我自己选择吧。”张梓桐握住母亲的手，“别人的看法我都可以不在乎，我只想你们祝福我。”
　　看着张梓桐为了和另一个人在一起露出这样的神情，孙玉云才恍然发觉，那个在父母的指导下前行的女儿已经长大了，她已经可以为自己做选择了，哪怕她的选择是父母所不赞同的歧途，哪怕她的选择是不为社会所接受的错误，但她毕竟掌控了她自己的生活。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处理好照片的事。”张恒信的脸上看不出息怒，这是几十年商场沉浮的修为，“要尽快找出那个人，占据主动。找不出也不要到处给自己找敌人，你那些叔叔伯伯只要不影响到你在公司的地位，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
　　重点是这句话吧？张梓桐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赶去公司处理那些一件比一件让人恼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