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心》柳佛香

16、人生无两全

　　“烟寒！烟寒！”堇非司然大叫著跳了起来，把守在床边给他把脉的李军医活生生吓得坐到了地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绑著绷带，跳下来的时候像极了诈尸。

　　他都没看周围的人两眼，跨著步子就往外走去。耳朵却被揪了起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臭小子，还嫌自己伤不够重麽？老子这就成全你！”原来是堇非子轩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毫不疼惜地把他整个人都几乎提了起来。

　　“啊──父，父王！”堇非司然做梦也不会想到向来雷厉风行又死板的堇非子轩，居然又揪自己的耳朵，他从有记忆开始，这位苍堇王从未对子女动过粗...

　　“哼！还认得我是父王啊？”堇非子轩松开手，冷哼著跨出了屋外，“伤好之前，禁止出门！”

　　堇非司然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城池後的军机处，融叔和君悠心都站在旁边，看到自己苏醒都松了口气。他却大步迈向了角落中的流桃面前，紧张地问道：“现在什麽时辰了？烟寒他人呢？怎麽样了？”

　　流桃白了个眼，冷哼地勾了勾嘴皮子：“哼，我家公子拼了命救了你们，你倒好，一睡就是三天啊，够舒服的你。”

　　“什麽？！三天？！“堇非司然立马火烧屁股地跳到了门外，却被护卫军拦住。“我是你们的将军！闪开！”堇非司然说罢就想闯出去。

　　“你冷静点，花公子他没事。”君悠心淡淡地告诉他，她的心在战场上看到堇非司然不顾一切冲向那个男子的时候，便已成灰。

　　“花公子，你可是在睡梦中叫了我家公子一千三百六十九次的名字，看来我家公子深得你心啊。”流桃不冷不热地嘲讽著，他可不信皇家之人，老爷让他和零此番前来，就是要把花烟寒带回红楼。

　　堇非司然脸色一阵斑驳，也许他以前还认为自己是迷恋上了那个人的温柔和美貌，但现在，他完完全全告诉自己，花烟寒的脆弱和坚韧，是他心疼又敬佩的。他堇非司然，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零走了进来，看到堇非司然苏醒後有些高兴：“殿下，您终於醒了。我家公子虽然还没苏醒，不过军医说了无大碍了。”流桃手肘子捅了捅零，怪他多嘴：“哼，我家公子即使是昏迷，叫的也是我家少爷的名字，还有一个叫什麽日痕哥哥什麽的...可没有你二皇子的份！”

　　“太好了！带我去见他！”堇非司然自动忽略了後半段，拉著零便要再次走出去。

　　零叹了口气，把堇非司然推回了屋内。“若是殿下真心担心我家公子的话，那更要安心养伤了。毕竟皇家兹事体大，我家公子不过是个红楼之人，若有损皇威，必是不妥的。”

　　这番折中的话让堇非司然冷静了下来，他暗恼自己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却不曾想过苍堇王就在这军营中看著自己，而他亲自冒险前来黑地城的目的，无非就是考验自己罢了。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躺回了床上。“我休息会儿，你们出去吧。融叔，你等下。”

　　其他人都离开後，堇非司然倚著床边，眼中满是悲伤和痛惜。“那些兄弟们，都安顿好了麽？”融叔闻言浑身一怔，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抖了抖：“殿下，这些兄弟知道您如此心痛他们，泉下有知必定甚是欣慰。前天就已经安妥完毕，只是...无法区分头颅和躯体，圣上在黑地城凤花谷中造了个大墓碑，亲自题了字在上面。”

　　堇非司然点了点头：“如此还不妥，那些战死的将士名册统计好，家属加倍抚恤，莫让他们白白流血牺牲。按照惯例把名单和家庭情况统计给我，我来决定如何安置。”

　　融叔满脸欣慰地看著堇非司然，这样爱惜子民的皇子，必定是一代明君。但那位受伤的花公子...他叹了口气，退出了房间。

　　要让堇非司然乖乖躺在床上养著所谓的伤，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没有去找花烟寒，而是披著军服，束好了长发，跑去军营探望了受伤的将士，顺便看了下屁股上挨了一箭的黑豆，这家夥这几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连著白米也让著它好几分，生生胖了一圈。

　　凤花谷离城池尚有段距离，他决定还是等头七的时候祭奠那些惨死的兄弟们。傍晚时分，忙碌了一天後，他回到军营中的议事营帐中，却是看到堇非子轩站在那副画像前侧，紫色的眼眸深沈而难以琢磨。

　　“回来了？”他的父王还是背著双手盯著花烟寒的等身画像。堇非司然心下有些忐忑，不由上前挑了个侧边儿点的地方跪了下来：“儿臣无能，让父王受惊，让军团的兄弟们受累了！”

　　堇非子轩这才转过身来，“起来吧。”他细细看著堇非司然。这个像极了他母亲的孩子，总是让他这个即当帝王又当父亲的，爱恨不已。

　　“这麽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你母亲在暖心阁足不出户，而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从未真正关心过你，可是怨恨我们？”堇非子轩扶起了一直跪在地上低头不语的堇非司然。

　　堇非司然微微愣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却是揣摩不清这个历经数十年风雨的男人的心思。“在绝色出现之前，其实我一直是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儿子的。”堇非子轩大手摸了摸那头冰蓝色的长发。

　　“父王您难道已经知道──”堇非司然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著从未离自己这麽近的父亲。

　　“司寇情的两个孩子不是我的。”堇非子轩淡淡地说著，仿佛这麽大的绿帽子他根本不在乎一般，“你父王我即位当年，苍堇国遭遇千百年罕见的天灾，加上皇！国大举侵犯我边境，生灵涂炭百废俱兴，国家的稳定首当其冲成为我考虑的第一要素。司寇家当年掌权了天空之城，甚至是举国四成的兵权。”

　　堇非司然强行按住心中的激动，他有一种预感，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真的对自己不闻不问这麽多年。

　　堇非子轩看到他如此激动，心下喟叹一声，“傻孩子。一个男人一生中，必定是只爱一个人的。我和紫云互相深爱对方，而你的母亲暖心，是紫云当年的陪嫁丫头。那时我年轻气盛，无数次反抗著皇族强加给我的枷锁，想要只看著紫云一个人。但是，我输给了自己身体中的皇家血液。”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那双紫眸中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些令人唏嘘的光景。“内阁大臣们送来的那些嫔妃，我几乎没有碰过，包括司寇情。当年她设计想要我宠幸她，却未曾想到阴差阳错，暖心成了那次阴谋的牺牲品。她只是尊敬我，并没有所谓的男女之情，直到後来她怀了你，紫云才发现，然後她瞒著我藏著暖心，让她生下了你。”

　　“而司然和司兰，几乎就比你早出生几天而已。”堇非子轩嘲讽地笑了笑，“从那以後，暖心便进了暖心阁，而你作为我第二个儿子，从出生就注定，你会一直孤单到现在。你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