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听她诉说》俞广安

3、第 3 章

　　03

　　“陈天璐你真的是存心想气死我啊？到底来不来！沈姨已经把人家男孩都约出来了！”刚刚换好衣服下了班，又接到老妈的夺命电话。我摸了摸自己额头，头疼不已。这几天太忙，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你看你！都二十五了，到现在连个男孩都没带回家过！以前人家那个和你一样大的小雪，跟你一起长大的，人家孩子都会叫姥姥了。”
　　原来你就惦记着这事呢，拐了那么大个弯，可讲到重点上了。我在心里偷想。
　　“你今天必须给我过来！要不然……”
　　“好好好，我去总行了吧？告诉我地址。”实在是受不了她继续唠叨下去，要不然我没被工作给累死，就首先被她给唠死。

　　打个的到市中心约好的地方，我付了钱后就急匆匆地走进去。说实话，我一点儿都不顾忌自己今天的穿着和仪表如何。忙了一整天，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添了几分憔悴。但那又怎样？相亲本就是一件关于‘束缚’的事。我是个感性的人，也承认是个在感情上挺幼稚的人，虽早脱离少女年华，可还是从一而终地那样相信着感觉，相信爱情。既是如此，我又何必金装自己，塑造出一种劣质完美呢？我上楼边找着包厢边想着。

　　一缕头发垂了下来，我随手把它别在了耳后。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号，确认后左手打开了门。

　　但是……好像……老天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陈医师？！”我分明看见陈涵昇静默地坐在那里，他也略惊讶地看着我。双手交叠着，他衬衫袖口处的那块腕表，在明亮的吊灯照耀下竟显得有些刺眼。
　　我立在那里看着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原本想好怎样让相亲对象好对我大减兴趣的对策，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呀！璐璐你终于来啦，可让小陈和你沈姨等坏了。”妈妈见到我，忙起身笑脸迎迎地拉我坐下——安排在陈涵昇旁边。我机械地坐下，余光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
　　“璐璐上班辛苦了。”沈姨优雅地对我微笑着。
　　“沈姨好。其实还好。”我对她扯出一个笑，我想那难看极了。
　　“你这孩子！下班后也不知道换件衣服过来，这像什么样啊。”老妈坐我身旁轻推了我一把。
　　“可我觉得这挺好的。”我压低声音与她反驳。
　　“额，还没向这两个孩子介绍对方呢吧？可巧了，你们都在医院工作。”沈姨看着我和老妈别扭，忙过来转移了主题。
　　“阿姨，我们其实是同事。一个科的。”陈涵昇瞥开头右手轻掩住唇咳嗽了一下，然后以他惯用的云淡清风的口气说了出来。
　　“什么？同事啊。”沈姨诧异，看了陈涵昇一会儿后又把目光转向了我。
　　“嗯……是这样的。”我点了点头，竟感到有些尴尬。
　　“那这样一来，就更容易相处了啊！”妈妈显得更激动，我转过头瞪着她，但她直接无视，越过我的视线对陈涵昇笑得一脸灿烂。
　　“呵呵，伯母误会了。我和小陈只是……很好的工作拍档。”
　　“对，没错。是这样的。我和陈医师私下底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今天也算是一场误会，劳沈姨费心了。”听完陈涵昇的话，我也赶紧点头。但还是捏着一把汗：什么朋友关系？这三天下来我们说过的话估计都不超过五句吧。天哪，陈涵昇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也太自以为是了？
　　“哎呀，很多夫妻都是从朋友慢慢变过来的嘛，多接触接触就会有感觉了。”老妈在桌底下轻踢了我一脚，我真想赶紧打个地洞钻进去。
　　但幸好这时服务员突然现身，看见人到齐后开始目不暇接地上菜。大家纷纷动起筷子，但这次的晚餐吃得我实在是心惊胆战。竖起耳朵听长辈们讲话，觉得快又要扯到我和陈涵昇关于‘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时，就赶紧把话题引到菜色之类上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顿饭，只觉疲惫不堪，就像刚打完一场仗般。倒是陈涵昇，保持着他一贯的风格。沉默于此，彬彬有礼，叫人猜不透他所想。
　　从饭店的卫生间出来，我打开水龙头，不断用双手舀着一瓢送进嘴里漱着口。又觉刚才吃得太粗糙，好像消化不良了，堵在嗓子眼儿，挺难受。我只得一下下闷咳着，捶着心门口，试图让自己舒服一点。突然我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疑惑间我关掉了水龙头转过头去。由于刚刚血气往脑袋上充，我的眼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待世界渐渐清晰，我看见陈涵昇立在那里诧异地看着我。
　　“你刚才没事吧？你哭过了？”
　　“啊？没事啊。”我赶紧用手快速地擦了一下双眼，“就有点消化不良吧，我没有在哭。”我吸了一下鼻涕，心想着，陈天璐啊陈天璐，今天脸真是丢尽了。看着陈涵昇。虽然貌似在饭桌上喝了大半瓶梦之蓝，但现在依旧衣衫整齐，毫无失态。
　　“哦，那就好。”他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微微点了点头——我的脑神经忽然像根橡皮筋一样被人拨动了一下，清晰而用力地一颤。
　　你没伤着吧？
　　我怔在那里，看着他从西裤口袋里摸出一包面纸递给我：“擦擦吧。”我盯着他骨骼分明的手接了过来。
　　这时，却一阵眩晕把我拉到了现实，我抬头看他：“陈医师，谢谢你啊。”
　　他满不在乎状：“不客气。不过吃饭要好好吃，不然容易得胃肠道疾病。好了，我们快进去吧！”说完便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洗手间。
　　我手里还捏着那包面纸，没有拆开使用。倒奇怪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摇了摇头，转而也向包间走去。
　　大家离开饭店时，陈涵昇不动声色地抢先一步结了帐。妈妈笑成了一朵花，故意当着我的面大声说道：“小陈真好啊，”怎么怎么的，不过我也的确不好再说什么，走到陈涵昇旁边，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改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大气一点毫无暧昧感，省得老妈又凑过来抓住缝或许说一句：“两个孩子这么快就说悄悄话啦？”之类的。
　　陈涵昇从收银员小姐手里取回自己的信用卡，听到我的话后，转过身看着我嘴角突然微微咧了一下：“不用。一般在外，男人不让女人花钱，这是个原则。”
　　说完，他取出钱包随手塞了进去。我笑：“还是谢谢你。”
　　他看了看我，笑笑不语，但目光依旧清冽。
　　四个人走出门外，城市夜晚的野风卷起我的疲惫，呼啸离去。
　　妈妈和沈姨在一旁不知说什么这么兴奋，然后走到我郑重宣告：“璐璐，我今晚就不回你的宿舍了啊，准备到你阿姨家打扰几天。现在也这么晚了，你就让小陈送送你。”说完，她把目光转向陈涵昇：“涵昇，可以吧？”
　　那根本不是疑问句。我在心里暗想。
　　他站在我的左边，似乎停顿了一秒，然后又清咳了一声：“阿姨，没事。”
　　听到这话，妈妈立刻喜笑颜开：“那我女儿暂时拜托你照顾下了，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啊。”
　　又转向我，在我耳朵轻声嘀咕了一句“把握好”。我又瞪她，她却冲我眨眨眼睛。
　　和陈涵昇对两位长辈打完招呼，目光她们离去后，陈涵昇首先转身：“走吧。”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西服与衬衫重叠处的手腕。忽然只觉温暖。
　　下了台阶，他用拿着一串钥匙的左手指了指不远的前方：“那就是我的车。”
　　我侧了一下身子，看到那台黑色本田在路灯昏暗的光线照耀下，只像被撒上了一层静谧与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