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歌》澹月素梅

2、【四季歌】秋◎『菊花霜』

　　秋色无边，轻寒萧瑟，黄叶于风中漫天，一望无际的镜璧湖面。

　　远山近水，枯黄成为主色。

　　白衣的她，凄然，萧然，颓然，赤足奔跑在这堆积了厚厚落叶的湖边。

　　长发未挽，随风飘飘，秋风中曼舞随秋叶，秋的肃杀与凄凉，于她的奔跑中宛然是一种追逐的鼓点。

　　终于，停在湖边，轻抚过风舞中曼妙青丝的白玉小手，徒劳地想在空中抓住什么，或可作为一生的依托。

　　游目四顾，寻找她失落的一切，然而，湖水宁静，秋风瑟瑟，除了一片秋色，往日的一切，都没有了。

　　一滴清泪，终于打落在黄叶上，随秋风一直一直飞向天际的黄叶，带着这泪珠去向远方。

　　秋风裹紧她白衣白裙，裙上点点□□也似乎希望随秋风而去。

　　纤秀身子，娇美容颜，芙蓉脸庞，美丽如她，哀伤如她，忧怨如她。

　　“呛”然，一声龙吟，掌中一柄雪亮的翠玉手柄的短剑，寒光侵骨地映亮她欲哭无泪的美目。

　　光影中，一滴泪坠落在她裙边的野菊花瓣上。

　　“啪”打得花瓣一激灵，弯了身，泪珠儿便随着打落到花瓣一块落在泥土里，霎那，不见了。

　　泪珠，断线的珍珠般，迅速地洒落入地里面去，而花瓣则消失在不断飘落的落叶之下。

　　低头看剑，“啪”又一滴泪滴在了剑身之上，青玉般的剑，锋利不留水迹，一如往日，点点滴滴都过去了，再也不能挽回。

　　原本不属于尘世的她，还是回到山野中去吧。

　　当初决意随他离开这片深山镜湖，乳母那般苦劝，说过她一定会后悔，果然，她后悔，世上却真的没有后悔药。

　　如今再回到这里，旧日的一切都已消失，乳母去向何处？或许她的离开，乳母终于解脱了，回到她的亲人身边去了。

　　秀目轻合，心早已横下，剑柄倒转，不盈一尺的短剑，寒光如玉色。送这柄剑的他，当初是让她留着纪念的，以为再也不能相见，却不料，她终究背弃父母亲坟前的誓言，追随他回到滚滚红尘里去。

　　哑哑的一声“噗”，锋利无比的剑尖自心口而入，直没入柄，鲜血怒贱的刹那，马蹄声由远而近。

　　白衣上飞快浸透一片牡丹艳色的，她撑着剧痛的身子，回眸看去。

　　黑色的骏捷如闪电，马上黑衣男子不正是她心痛心寒的人儿么？

　　那服色依然还是当初认识他。

　　一抹微笑飘上了婉媚的眉梢，轻轻吐出两个字——“别了——”

　　带着无尽的愤怨，撒开握剑的手，抛出了那柄带血的短剑，一任血箭喷涌而出，她，仰面朝天倒下去。

　　“等等——”

　　凄然狂吼的他从疾驰的马上掠过来，临空一把托住那后仰倾倒的腰肢。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一切不可挽回。

　　她重回他久违的怀抱，似合非合的眸子里少了往日的明媚，了无生趣地漠视他。

　　“不——，不要——不要这样惩罚我！”撕心裂肺的狂吼怒呼，痛不欲生地目睹活色生香的她香消玉殒。

　　才明白她是他的最爱。但，她已然一缕香魂随风而逝，再也不肯为他停留在这个人间。

　　他于痛心疾首地抬起头来，秋风中，何处是她那一缕无奈伤心的芳魂所在？

　　俊朗文秀的面孔消失了往日的风流倜傥，剑眉朗目漠然了往日的轻佻嬉闹，愣神间，竟有两行从未间过的水珠滚落下来，改变那万事不惊的调笑神色。

　　第一次绝望无助地望定那无言的艳阳苍天。

　　“啊——”，凄然一声，如重剑下的野兽在做临死前无助的挣扎，更是欲凌空夺下已掉入深渊的心脏。

　　但，他清楚，再也唤不回那碎心而去的香魂，再也找不回那灵转珠眸的俏生生的绝世红颜。

　　这一刻才知道失去的真的不仅仅是过去，还有现在。

　　2002年5月草于沪
　　2010年1月改于姽婳馆